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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就入住了林如海早早安排人手整理出来的小院。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厨房都带了一个小的。可见林如海在这方面的心细。他盖着全新的铺盖,想着今天一日的事情,心情即激荡又复杂。
激荡是因为他真正有了把握,去改变曾经那糟糕的未来。复杂,是因为他对曾经过往的糊涂和眼下谜团的思绪。
他年幼母亲还在的时候,贾敏就随着林如海到了金陵上任。那个时候,姑姑是一个如同神仙妃子般的人。对她很好,但是对珠大哥哥和元春姐姐也是好的。只是他当时养在母亲身边,虽然姑姑总是跟母亲交好,可也不如常年被提点要学着贾敏的元春和珠大哥哥来的亲近,再加上他重生后更加注意的是母亲,也忽略了这个神仙妃子般的姑姑。
后来贾敏出嫁,没过两年就跟着林如海南下了。之后他母亲病重,过了冬就去了。也就再没了联系,只是听老太太没事会说道一些。那时候他身体年幼,没得什么傍身只能隐忍度日。
真正想起姑姑,还是在看着珠大哥哥参加科举后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想去,也知道自己或许有可能过了童生。但是每每提及,最后不是生病就是被说体质虚弱,最后甚至用了不堪顽劣等词汇来阻拦。没有人替自己弄推荐,更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焦急的心态。万不得已,他求了舅舅。可是那个时候,舅舅自身也是难保。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二婶为自己求娶王熙凤的事情。
看着日后要娶亲,老太太才开口要求父亲花钱找人给自己弄了一个五品的官头,可到底也不希望自己能够做什么。二婶和二叔总是揪着那些俗事让自己跟着管事后面,跑前跑后然后一口的夸奖自己儿子的心思,难道自己不清楚吗?所以这才听了舅舅的话,给姑父去了信在盐道上有了实缺。可就是那样,也是遮遮掩掩。眼下的事情,当时的他是如何都不敢想的。只求着,哪怕是能够谋个武举日后当兵,再谋划其他。
可是眼下的姑姑,却同他前些日子的分析,有些不同。他原本以为,虽然跟父亲一母同胞,但是能够在死前安排林妹妹带着她的嫁妆依附老太太过活,必然是对老太太极为信任的。可是眼下看着,却是不同。他不由得想到,也许这其中有着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部。当年他也只是在老太太接了信后,被急忙从京郊庄子上喊了回去,匆匆收拾行李去扬州接了妹妹的。当时他去了后,就发现姑父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老太太的信,他也不好打开翻阅。最后只是带着姑姑的嫁妆和林妹妹回了京。再去扬州,也是老太太那头得了信。可就是林姑父的面,也是在他临终前见了一面而已。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交代了家产的去向和分流。虽然最终他带走大部分,也是因为当时甄家三房在一边的帮衬居多。他私下琢磨着,这里面说不定,有着什么龌龊。
姑姑不是老太太的亲闺女,姑姑本身也并不信任老太太。那么一定不会将妹妹交给老太太照看。后来让自己接妹妹的事情,必定是老太太自己起的心思。姑姑嫁人的时候,嫁妆丰厚。当年因为元春的关系,家里都是紧着给宫里和外面送银子。出多入少,加上老太太本身又舍不得富贵,二婶只想着给宝玉捞银子……
想到这些,他烦躁的翻身趴在垫在箱枕上的软枕上,捶了一拳床铺。换了一个路子,去想那清贵……
清贵……清贵……清流贵氏……
他躺在床上,本来以为这么想着,说不定就不烦心能够睡着。可是,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用了晚膳后,林如海在书房处理了白日不方便的内函文书后回到后院。此时贾敏正梳洗完,靠着被子泡脚。她此次怀孕反应很大,可是为了避免黛玉之前的事情,她愣是一点药草都不敢使用,就怕会毁了这孩子的根基。
见到林如海过来,她抬头拍了拍床边。林如海摆手坐在外面:“我身上寒气大,过会儿等着寒气散了再说。”
“我让丫头给你烧了热水,一起泡泡吧!这天气也不适合泡澡,若是在海港那会儿,还有汤池子。”贾敏说的是林如海早些年在连云港那头当差的时候,夫妻的在郊外买了一口汤池庄子的事情。
“你若是喜欢,等琏儿媳妇过来你倒是可以带着她一起去。云飞兄说过他这个半子,除了诗词和朝政处理方面的。倒是不亚于男儿。”林如海呵呵一小,任由丫头给他脱了鞋袜,热水没过脚掌很是舒适。他舒畅吐了口气:“我看琏儿这个孩子,倒是真是不错。云飞兄的眼光一向毒辣,只是家中事情糟心太多,若是早上几年倒是好了。”
“早几年怕也不成,你我的婚事老太太就不是很得意。当年父亲匆匆找你定下了婚事,就是担心她将我说与她娘家的侄子。本来你少年得志,就应该娶个年龄小些的。到时我,到底跟你同了岁数。”贾敏想起自己那波折很多的婚事,叹了口气。自己的父亲到底年纪上来后,有了些昏聩。若不是自己的婚事最后贾母想要拉到史家,他还认着那女人和善慈悲呢!可就是看清了,也是晚了的。挽回不了什么,大哥哥终究是同他离了父子情谊不说,就是自己的婚事也是到了快逼双十才定了下来。
“说这些做什么?”林如海笑得温润如玉:“你我夫妻一场的,上天到底是要你等着我这个探花郎不是吗?何况,眼下你我夫妻琴瑟和鸣,又有何不如意的?”
贾敏闻言,感激的看着林如海然后羞红了脸伸手捂着肚子:“莫要那般笑了,还真当你是当年那个少年如玉温润青松的年纪啊!”她看到林如海的笑,竟然还似定下婚事后偷偷看了那一眼一般。那是少年郎一身红袍官服,站在翠竹旁边对自己的微笑。总是会打动人心。
“我可是还当夫人是哪翠藕嫩荷一般呢!”林如海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欣喜。他知道妻子在经历了纳妾的风波后,已经不再那般的悲戚。再加上他们又有了孩子,虽然还不知道男女也是好的。想着不想引着她往那个方向想,逐即换了一个话头:“说到琏儿,夫人不用谢我。虽然说是云飞兄那边的关系也好,还是夫人母家的干系也好。我也是看着这孩子不错,才动了心思。不然带在身边,有着半师之名也是不错。虽然没有接触,但是从言谈举止来说,是个机灵却还带着纯良的孩子。夫人是知道我这一脉的,我们林家一直走的都是一枝独秀的策略。虽然在苏州林家一直都是名门望族,但到底我们不同于其他清流。一味的纯正文人,不是我们的风格。若是说不想收徒,也是没得办法。诗书子集读多了的,多少都有一些痴。那也不是我所要的。倒是这孩子,看着还不错。”
“我还想替琏儿谢谢相公呢!”贾敏话一说,楞了一下,笑着一手摸着自己的脸:“看看我这……竟是被你几乎话就弄了个糊涂。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老爷是看我笑话不成?”她那句相公,是南边这边文人士子家庭,新婚小夫妻之间的称谓。刚来的时候,她也是赶着乡俗和二人的感情,多少用了一阵子。可眼下女儿已经两三岁,结婚十来年头还用到底是轻浮了。
“这有何使不得的?夫人如何年纪,你我不过而立有何用不得了?”林如海酷爱看贾敏脸红,经历了这些他总觉得,眼下是最好的。
第二日,贾琏上门拜别了姑姑,因为林如海之前有话,说不用辞别只求着早早料理好了,好过来。毕竟好日子,也是难选,他的府试还没过呢!贾敏没有多交代什么,只是对他说此时金陵距离扬州很近,可以让底下的人每旬过来交代一些事情,而且她此时有了身孕如果他媳妇能够过来,帮把手也是好的如何云云。贾琏感激倍深,毕竟自家船就在码头停着,就做上船返回金陵。
王熙凤很是惊讶的看着风尘仆仆却满面春风得意的贾琏从外面进来,此时日头高升,外头的花儿朵儿的已经冒了芽儿。
“二爷这是怎么了?看着风尘仆仆的,可是有了喜事?”她从书桌前起身走过去用手帕给贾琏擦擦额头的细汗,这看着是一路跑了回来的不成?她推了贾琏一下:“看着满头汗的,只包了一个方头巾子作何用怎么不带个帽子?这春开始暖,到底还是有着寒气若是头疼了如何是好。”
贾琏一把抓住王熙凤的手,然后紧紧将她揽入怀里。一时间满心的欣悦词汇,竟然说不出个半句来。只得搂了半天松开来才扶着王熙凤的肩道:“姑父……答应收我为徒了!”
王熙凤一时间被他搂了个呆愣,直到被放开听到那句带着幸福味道的喘息,才明白他匆匆而来的意思。她听到那句话,竟然也从心底冒出了喜色:“可是名言正顺,请人开宴的?”
“就是那般!”贾琏满脸盖不住的喜悦,他拉着王熙凤坐在一边靠窗的炕上:“姑父说,让我回来跟你整顿一下这边的家务,就搬过去。日后你跟着姑姑,而我跟着他。说是要定日子的……”
王熙凤此时已经定了心,她推开贾琏:“这等好事情,二爷还是快些写信给老爷和伯父送去的好。只是……就是老太太那里,怕也是要捎信过去。”说到这里,她从早早去拿热茶的秋菊哪里接过热茶放在一边的炕桌上,然后拿过巧云递过来的热手巾给贾琏。
贾琏接过手巾擦擦脸上的汗和手扔给巧云,端着热茶碗,里面的水温刚刚合适,只是看着里头红色的汤水,他就知道这本来是给王熙凤弄得。不过到底是投了巧儿,新弄的哪有如此适口的。他听到王熙凤说到老太太,有些不乐意:“给她做甚?”
“怎么说,也是长辈。不管分家如何,二叔二婶哪里可以不说,但是老太太那里若是不说日后怕有别的话头出来。毕竟拜师不是小事,二爷说呢?”王熙凤知道此时贾琏刚刚盟了大喜,不应该扫了他的兴头。可做事情,若是丢了角落,日后说不得让人捡了拾了,就会成了大面子。
贾琏听了她软声细语的提点,顿时清醒了过来。他是大喜过望了,失了分寸。毕竟这是改变的第一步,他一直在兴头上竟然忘了还有孝道这一份子。他其实……都想忘了那个老太太了。
他放下茶碗,拉着王熙凤不管她挣扎就坐在了自己腿上:“还是夫人想的仔细……”他亲了王熙凤脸颊一口,王熙凤抿着唇退了他捂着脸坐在一边红着脸:“二爷这是……好不容易找了先生,日后就要以身作则。看看这不稳重的……”
“你我夫妻……新婚才一年不算不算。”看着那娇柔妩媚的,贾琏顿时觉得日子有了盼头。日后,他还会有孙子、外孙……对,还有巧儿姐。还有他的大闺女……他打横的向后躺去,想要发泄的喊叫却克制着。王熙凤放下手,侧低着头眼神中满是复杂。
因为贾琏想要早早过去,就帮着王熙凤将手头没有弄完的事情弄好。他常年管理这些俗事,尤其是后半生几乎在金陵江浙度过,更是亲自料理了很多事情。比照起王熙凤,到底有了效率。不过在办事的过程中,贾琏也看出了媳妇的意图和大胆的设计。他听着那些管事的禀报,更是觉得如果前世自己能够对她好一些,能够有担当给她做个依靠。她一定会做的比现在更好。
忙完了一天的事情,贾琏回到房中。王熙凤此时正在餐桌前摆放碗筷,看着他进来连忙伸手让丫环给他弄热水净面洗手,上了热汤:“喝些汤暖暖胃。”
“哎!”贾琏重新上了面油手霜,坐下来用着小勺喝了一口老鸡汤:“今儿跟当地的保长和管事做了通报,重新建村方面的事情他们日后每旬会到扬州报告一次,你大可不必担心。祖地哪里,集中养些鸡鸭的,也是使得。很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二爷不觉得胡闹吗?”王熙凤是熟悉这里庄子情况的,都是各家弄各家的。她搞了一个集中养殖和种植,对于这边都是新鲜的。就好比北边的媳妇管家拿权在那边女子眼中一样,也是新鲜的。
“怎么说是胡闹了?”贾琏笑着一边喝汤一边说道:“原本我们吃的鸡子什么的,都是早晨就近的买。可到底也是收货的人挨家挨户的去购得。你这般弄了,倒是便易了很多。又不是不让庄户自己家散养一些,而是给庄子上增加一个增产的。庄户那么多,女人小孩儿的。鸡鸭、猪羊的。我看着若是好,说不得那灰鼠狐狸的,也是可以这般养着的。横竖,我们就是需要个皮子。而且,集中养了用些药草,也不怕它们生病。横竖的,我们银子撒出去,本钱肯定是能收回来的。这样,灰鼠狐狸皮子,价格也会下来一些。薄利多销什么的,也是好事。”
贾琏说的兴头,王熙凤却更加难掩内心的复杂。这个男人到底同之前的那个不同了,彻底的不同了。她心下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她怨恨了半生的人,似乎随着这个男人的笑语在慢慢随风散去,抓都抓不住。她低着头,微微弯着嘴角笑口喝着汤。贾琏看她喝汤,认为她是脸皮薄也没在意。而是自顾的说道:
“我这只是一些想法,你看着办就成。别累着自己,毕竟去了那边你还得跟着姑姑身边,帮着照应一下。姑姑到底年纪有些大,这有了身孕的……”
王熙凤听着他的唠叨,心思有些飘忽。她脑子很乱,似乎都理不出个顺序来。只得开口换了一个话头:“这事情我省得,二爷自己弄好就是了。只是这拜师的六礼二爷可是准备好了?眼下的季节,怕是很多东西都寻不到。”
听到王熙凤这么一说,贾琏才发现自己竟然开心晕了头忘记了此时刚刚开春,那芹菜什么的如何有得。他放下勺子,拍了拍额头:“完了完了……若不是你这么一提,我还真给忘了去。”
王熙凤看着他那样,侧头一笑:“我已经给薛家的姑姑去了信了,他们家路数多。眼下广州那边,怕是能够有的。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去弄了,说不得只要日子稍微偏偏,二爷就能得了。”
“还是你比我想得明白。”贾琏呵呵一笑,有些难为情。此时菜色已经上来,两个肉菜两份半素的加上三叠小菜。看着丰盛,都是用小碟子盛放的。因为就两个主子,倒是刚刚好。最多的,也就是剩下一些小菜。贾琏是无肉不欢的,倒是不用担心肉菜剩下。
两个人安静的用了晚膳,贾琏忙碌了一天决定好好泡澡休息。王熙凤还在清点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以及日后可能要用到,这头没有需要人从京城送过来的东西。这次搬家,她听贾琏说怎么也得住个三五年的光景。她可不想到了才发现丢三落四的很多东西没有带上。
贾琏去泡澡,她则坐在炕桌前旁边用柔和的黄色琉璃灯盏照着亮看着所带东西的清单发呆。
几日来,她都在用忙碌来麻痹神经。现在闲下来,那人在不远处的隔间中,她放下簿子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愿意留下来,除了贪生怕死外,就是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念头。她想报复,疯狂地……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可是面对眼下这个一心为了前程,为了家的男人,她似乎没有任何立场去做。她不止一次告诫自己,莫要丢了心中的根基。可到头来,她还是无法将这个男人同那个男人重叠。他们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无法当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