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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萱这件事闹的还挺大的,学校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她确实有精神病,也已经被勒令退学,送到了专业的疗养机构。
息事宁人是学校的一贯作风,我本来就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事情既然发生在我身上,我不会就此罢休。
我去网上查了资料,《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八条: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
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孟萱跟我对话时,除了说话时的某些逻辑不通,样子比较疯魔,其他地方都很正常。
不然她怎么会在我劝别人帮我的时候反将我一军呢,且就只针对我一个人,放走了其他人。
这可一点也不像犯病的样子。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找到她伤害我时是清醒状态的证据,让她受到该有的惩罚,我才算是永远的安全。
否则,谁知道她会不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再挥着刀问我错没错,我可受不起。
但是视频都被删得差不多了,我只能从目击者那里下手。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但却不一定都拍了视频,拍了视频的,不一定存着,也不一定拍到我想要的,我想找这么个证据,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独自一人去公安局报案,那里的警官告诉我,他们还在勘查孟萱患有精神病这件事的真实性,也让我找到她作案时没有犯病的证据。
回来后,我满脑子都是要找目击者找证据,整整两天没联系许星朗,他有点担心,找到了我。
说实话,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有帮手了。
我把我的计划和许星朗说了一遍,他当即表示会和我一起找。
这栋楼里,几乎每个寝室的门我都敲过,许星朗也在问着男生,我也在凭着记忆找着当时跑掉的那些个男朋友。
找了几天,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和许星朗愁的直抓头发。
这天,他刚送我回寝室,我就在楼下见到了一个我有一阵没见到的人。
我还没说话,我哥先看见了我。
他阔步向我走来,拉着我,转了两个圈,又按了按我的肩膀胳膊,看我没有吃痛的表情,才松了口气。
我直觉,他知道了。
下一秒,我听见我哥问,“被追的那个小姑娘是你吧?”
我下意识装傻,“什么小姑娘,我不知道啊。”
我哥冷笑了一声,“这么大个事,都传到我们学校了,你不知道?你那天穿的那件衣服还是我陪你去买的。”
我继续狡辩,但越说越没底气,“可能撞衫了…”
“衣服能有同款,你这个身高这个身型,还有你那个头发长度,这几个凑一块,整个医科大能找出来第二个吗?”
我抿了抿嘴,没作声。
我感受到我哥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忙上前服软,“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生气了。”
“出了这么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我这么个哥?”
“哪能呢,我这不是没事吗,说了怕你担心。”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担心了吗?要不是我朋友给我看那些视频,我都不知道我亲妹妹差点……”我哥哽咽了,那个字,他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哥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火,我一下子不知所措。
大概是我的态度良好,而且我哥也确实不想再让我受到惊吓,他骂了几句,停住了。
模模糊糊中,我好像听到我哥说什么,视频?
我抬头,刚好看到我哥从口袋里拿出个优盘。
他软了语气,“这是我找懂行的朋友复原的视频,你拿着这些,看能不能帮到你。”
我接过优盘,我哥继续道:“虽然没有正脸,但是视频的声音很清晰。”
我捏了捏优盘,有些慌张,“你……看过了?”
我哥幽幽道:“是,我看过了。”
怪不得,他没问我那人是谁,那人为什么追着我跑。
随后,他看向了许星朗。
我怕他找人家麻烦,下意识想挡在许星朗面前,但却被我哥拦到了一旁。
我哥比许星朗高了半头,气势上更加压迫,他盯了许星朗半晌,叹了口气,“借一步说话?”
我看他俩要避开我,有点急,“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我哥一个眼刀过来…
我:……
不听就不听。
他们俩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看得到许星朗一直在点头,最后,我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哥听到消息立刻就过来了,这会系里还有事,他还得赶回去。
我看了许星朗半天,见他没什么愠色,才劝道:“我哥也是太担心我了,如果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许星朗微微笑了笑,“我没生气,我觉得舟哥说的对。”
“你们说什么了?”
他摇摇头,“以后再告诉你,快上去吧。”
我不明所以,但尊重理解。
回寝后,我把优盘插到电脑里,找到了那些原本应该被删了的视频。
有了这个,我的证据就充实了很多,但这些都是别人拍的,没有孟萱的正脸,我怕不够,便开始搜寻其他证据。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是我身后那栋宿舍楼的一楼,有一个朋友用摄像机拍下了视频。
她是个摄影爱好者,那天正在调试她的新摄影机,无意中拍到了这个画面,画面的方向和我看到的一致,而且是全程,非常清晰,包括孟萱的一些微表情都拍的清清楚楚。
她说她当时很害怕,没敢在窗前看,事后去收机器发现了这一段,反复看了很多遍,又去找会唇语的朋友翻译了孟萱说的话,做了个视频传到了网上,但是全被删了。
而且是发一个就被删一个,最后她也不想发了。
我本想花重金求视频,但那个朋友人很好,无偿给了我视频原件。
还有一个朋友是我们宿舍楼一楼的朋友,她没拍到脸,但是孟萱说的话却录的十分清晰。
我把拍到孟萱正面的视频交给警方,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
等结果的那段日子,我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学校特意召开了会议给学生们普及心理知识,还多开设了几个心理咨询室,生怕出现第二个孟萱。
校方在得知我是受害者之后,还特意来安慰过我。
整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我走在校园路上都不时地有人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渐渐免疫了。
后来警方给了我消息,我提供的证据很清晰,但经过鉴定,孟萱在行凶时处于发病状态,极其的偏激偏执,不然也不会怎么劝都不听。
我在心里冷笑着,犯病还知道自己是精神病砍人不犯法呢,还知道追着我砍呢,这也就是我没受伤,如果当时没拦住呢,我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
我不依不饶,又把声音比较清晰的那段视频打上字幕交给了警方。
但是结果,还是一样,孟萱处于发病时期。
最后的判决,就是孟萱被送到强制性治疗的机构,并且增加警力看管,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其实这个结果反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也担心过,不想让她坐牢,毕竟她那个思维方式,如果我让她坐牢,她出狱了恐怕更恨我。
但是,我又不甘心。
孟萱的父母已经去世,只有一个舅舅。
她舅舅联系到了我,要请我吃饭,我本不想去,但他坚持,我就去了。
他提出要给我赔偿,但我只要了医药费。
我发烧后一直昏迷,那次的医药费是许星朗花的,我出院后就把医药费转给了许星朗,这笔钱刚好填补我的空缺。
便宜我可以不多占,但我不能吃亏。
在那里,我还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原来在福利院里见到的孟染,是孟萱的妹妹。
从孟舅舅口中,我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孟染本名孟苒,是孟萱的亲妹妹,孟父孟母意外去世后,孟萱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对孟苒动辄打骂,甚至于她的腿,都是被孟萱故意打折的,以至于终身残疾。
孟萱犯病最严重的时候,还差点把孟苒掐死,孟苒为了躲孟萱逃到了福利院,她舅舅和福利院签了一份暂时自费寄养的协议。
伤害她的姐姐被抓起来了,她才重新和她舅舅一起生活。
我听着,心里一阵唏嘘。
怪不得孟染那么抗拒我碰她。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不管怎么复杂,也是人家的家事,和我没关系。
孟苒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直到我们离开也没说过一句话,我知道,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她需要时间。
孟萱被关起来后,我去看过她一次,许星朗不放心,陪我一起。但因为她情绪很不稳定,没见多久,她就被带走了。
她被带走时还特意看了我一眼,那个神态与我那日见的她完全不同,她眼里都是歉意,甚至还用口型和我说着,“对不起。”
但马上,她的眼神又充满挣扎,随即变的极其偏执且充满狠戾,开始大喊大叫,甚至是嘶吼着,“你们凭什么关我!放开我!我没错!”
我被她这个操作雷到了。
这人的前后反差属实有些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不管怎么样,她应该不会再来害我了。
许星朗见我望着孟萱离去的方向发呆,大概是以为我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转过头,冲他微微笑了笑,表示我没事。
快要走出疗养院时,一个稚嫩又熟悉的童声叫住了我,“安安姐姐。”
我转身,孟舅舅推着孟苒向我走来。
小姑娘的状态比上次好了很多,我知道她有话说,便停了下来。
孟萱的事和孟苒没关系,所以我还是很温柔平和地问着这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了?”
“安安姐姐,你别怪我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生气,我直觉这孩子叫住我不止是为了说这个,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我姐姐她生病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她自己也说了。
“她跟我说,她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姐姐,是那个姐姐打的我,我姐姐原来很好的,她对我,对大家都很好。”
“所以一定是那个看不见的坏姐姐欺负的你,你别怪我姐姐,要怪就怪那个坏姐姐!”
孟苒急急地向我解释着,但属实是把我解释懵了。
什么叫身体里住着另一个姐姐,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住着两个人…
难道是…双重人格?
所以才说她行凶的时候也算是发病时期?
我下意识地看向许星朗,许星朗也看向了我,我们俩眼里的东西再一次达成一致,我知道,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试探着问道:“苒苒,这是你姐姐告诉你的?”
孟苒点点头,“她告诉我,让我找地方躲起来,还让我找人把她关起来,说那个坏姐姐要做坏事,她要伤害苒苒,伤害所有人…”
随后她闷闷地说道:“一定是那个坏姐姐,她们声音都不一样,我姐姐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以前会给我讲故事,像安安姐姐的声音一样…”
小孩子组织语言的能力还不强,但就这几句,足以让我身上我了一片鸡皮疙瘩。
如果说是双重人格的话,做坏事的是另一个人格,那么真正的孟萱还要在疗养院里…
我有些站不稳,许星朗适时地扶住了我的肩膀。
孟舅舅叫来保姆把孟苒带走,向我们走了过来。
他姓刘,叫刘猛,我是从他上次给我的名片上得知的。
今天的他还是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不秃头,没有啤酒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
只见他眉头微皱,对我还有许星朗说道:“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我们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刚到饭店坐下,我就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刘先生,孟苒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眉头一直皱着,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有舒展过,甚至更深。
“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知道,双重人格吧?”
我们点点头,“从苒苒说的那些来看,很像。”
“你们信吗?”
我们没答话,他自顾自地说着,“实话说,我刚开始不信,但现在,却不得不信。”
“苒苒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姐姐不是姐姐,姐姐身体里有坏姐姐,我当她是被吓到了,就没管,后来她连我都不告诉,就自己跑去了福利院。”
“我找也找不到,再加上萱萱一直嚷着要杀了苒苒杀了所有人…我就以为苒苒被她害了。
“我姐就剩下这么两个孩子,苒苒没了,我也不忍心给萱萱送到警局,就一直装傻…”
“直到有一次,萱萱清醒过来,和从前一样乖巧懂事,她告诉我,她有另一个人格,那个人格心理不正常,她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好不容易在清醒的时候找到我,让我赶紧报警把她抓起来,一旦她被另一个人格完全控制,造成的伤害是大家都无法预估的。”
“刚说完没多久,她就变成了那个疯魔的样子,声音都不一样,我这才信了,把她送到了疗养院,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跑了出来,还找到了你。”
刘先生说到这,眼泪开始止不住,他把眼镜摘了,捂眼抽泣着。
待他平静后,他继续说着,“后来我找到了苒苒,苒苒也这么说,我们才准备报警,把苒苒寄养到了福利院。”
“我知道你也放不下这件事,如果我再继续包庇萱萱,恐怕她还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所以我就狠了心,把苒苒被她害的证据一并给了警方。”
“我今天找你们来,不是为了替萱萱寻求原谅的,我就是想让你们了解这个事,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要给你们赔罪……”说着就要跪下来,我和许星朗两个人才把他拉起来
从饭店出来的那一刻,我脑子都是木的。
怪不得,孟染第一次见我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是因为我的声音像她姐姐;
怪不得,前几天还拿着刀要置我于死地的孟萱,突然和我说了对不起,又突然发疯…
我的心情突然很复杂,我不知道该埋怨,还是该同情,亦或是,心疼。
我只能祈祷,她的病早点好,或者说,早日战胜那个邪恶的她,早日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