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知秋

流焉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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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车方停稳,秦衷上前掀起帘子,郑纯便在一旁垂臂等待。秦邦业踏着红漆小凳下车,见他二人问过好后方和颜悦色道:“郑纯也来了,且随我来书房。”

    郑纯忙答应了,看了秦衷一眼,便随他们一齐去了秦邦业的书房,因天气炎热,秦邦业也不进屋,只在树下石凳上坐定,慢慢说道:“往日葛先生为尔等学业殚精竭虑,尔等尚算认真,奈何尔等资质有限,他也老了,往后……”秦邦业说着,却顿了下,秦衷却忙问:“往后如何?”

    秦邦业瞪了他一眼,道:“没规矩的东西,今儿便罢,明儿再敢,罚你抄那孝经千遍!”

    秦衷自知失态,偷偷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插话。

    秦邦业倒捋清了言语,便接着说道:“老夫听闻城里有个新鲜所在,近两年方才兴出。那叫什么儒兴街的,总有学子聚集,一处论学,正是好个所在。因人多了,甚至更有隐士大儒前去授论。你二人虽然毫无知识,在其中只怕受人嘲笑,纯为过去涨些见识或可为之,只是,多听多看便罢,切不许卖弄一些徒笑之言!”

    二人听了,自然明白,郑纯垂头称是了,秦衷却笑道:“老爹,你莫担心我们,反正我们只记得过去把眼睛耳朵带着,嘴巴落家里罢了。”

    秦邦业又要笑,又懒见他轻浮之态,“哼”了一声便不理他。只问了郑纯几句闲话,几句功课,指点一番,便罢了。

    秦衷送别郑纯,命人去叫水墨,自己也不回房,就站在过堂厅里等他。

    呆坐着等了一时,便见水墨满面红光的走进来,道:“大爷可有什么吩咐?”

    秦衷道:“没有什么,就是问问你家里可来客人了。”

    水墨笑道:“没有来什么客,不过是族里几家亲戚谴了小辈来送寿面,大爷也都知道的。”

    秦衷皱眉道:“外面的人真没有?”

    水墨道:“果真没有。”

    秦衷便默声不语,闷闷不乐了一瞬,抬头却见水墨正低着头忍笑,登时明白过来,往他头上抽了一袖子,怒道:“好你个水墨,三天不打皮痒了可是?”

    水墨便忙告饶,从怀里拿了一物事出来,奉予他道:“大爷所问,当是这个了。”

    秦衷一把接过,转身道:“你知道我等的就是此信,还敢胆大包天的戏弄我,等明儿信不信我……”他本欲顺嘴说不将明珠许他了,却又想起不该如此轻薄她们女孩子,便改口道:“赏你吃五十碗寿面,撑死你!”

    说着,便忍不住带着笑回房了。见了明珠便叫她不许打扰,自己捏信端详一回,只见上书几字:“吾弟秦钟亲启。兄恒检。”

    秦衷不觉面露十分笑意,拆了信笺,只见纸上写道:

    “钟弟如晤:

    昔蒙弟怜,得以深交,竟已存深情厚意,不足话矣。今逢弟生辰小乐,虽神思飘浮已至弟侧,怎奈不得面晤,惟托清风,了偿吾心。

    字字珍意,望弟深明。”

    秦衷细细将这短短几句翻来覆去咀嚼数遍,虽不敢真正往深明里想,却禁不住面若火烧,犯起痴来。

    半晌,才出了房门,问明珠道:“你可知道全相公那里可有什么传话?”

    明珠笑道:“我却不知这个,只是全相公那里打点了寿礼过来,已收拾在书房,大爷可要去看?”

    秦衷过去一瞧,却是几样顽器,几盒吃食,真正叫他在意的却是一件碧玉诗筒,里盛一诗,虽不曾精堆细砌,但秦衷知道,这必是全恒检推敲许久方得的。

    他一行看,一行笑,仿若真似全恒检“神思飘浮在侧”似的。

    眨眼已过半月,秦邦业遣人告诉他不必去读书,要去往那上回说起的学子聚集之处。秦衷答应了,方收拾妥帖,方知竟是秦邦业亲自与他过去。

    秦衷顿时唬了一跳,这算什么?第一次陪老爹逛街?

    秦邦业指使车辆,直往葛先生家的绿柳巷而去,一并请了那师徒二人。谁知葛笑山却推脱道:“我如今越发耳聋眼花,很不耐烦那些场合,你只拉着纯儿去见识见识罢了。”

    秦邦业听了,思量着便道:“你说的也不错,想来那里人口也繁多,若叫人知道你隐居于此,只怕都来缠你了。”

    葛先生摇首笑道:“我算什么人物,纵有几个老家伙尚还记得,却不值当人来缠的。”

    秦邦业便不再多说,仍领着两个孩子上车。

    因秦衷往车上四处一打量,说着:“这马车在城里也颠簸的狠,若不是以人为畜有伤天和,父亲也该坐轿子出行才是。”

    郑纯便道:“师兄觉得颠,叫程大哥慢些便是。”

    秦邦业听见了,方冲秦衷说道:“你老实些!”

    秦衷便道:“父亲怎么如此辜负孩儿的心意?早晚叫我使出什么法子叫这马车不这样颠了,才算知道了我。”

    郑纯见秦邦业压根不理他师兄,便凑过去与他讨论着说:“我见野史上说起某朝天子请一位高人出山做丞相,因怕他老迈禁不住风尘,便往车轮上裹了草革,师兄可要依照着如此一试?”

    秦衷心道,若是他有本事选出个橡胶轮胎,看他老爹还这么看不起人不。却只道:“你这法子也不错,改日我再试试。”

    师兄二人说着话,便觉得马车渐渐慢了,更听见外头人声渐渐多了起来,虽都是些斯文话,夹在一处却也极嘈杂。秦衷掀帘一瞧,只见此处三两星聚几个书生,更有些戴着儒巾的举子。他便回头说道:“父亲,这里便要接近那地方了?人这样多,咱们的车怕是不好走,不若我们下车走罢。”

    外头赶车的程大也忙道:“大爷说的不错,我瞧那边人还多呢,马车实在不好走。”

    秦邦业见状,点了点头,撑着身子便要下车。秦衷忙蹦下来,放好脚凳,扶着他下车。身旁一些书生,也都看他们这一行,倒把郑纯弄得拘谨。

    秦衷浑不在意,笑问身旁一伙人,前方正有什么大事,却听他们说道前面的知秋堂里有名儒授课,正要前去占个位子。

    秦衷便笑道:“可是巧了,难得我竟有此机缘。”遂向那人施礼道谢,又往四处一看,这里却是普普通通一条街道,有人家、有铺子。只见那知客堂乃是一处茶庄,不知怎的拆了前后二面墙,后头另有一处小楼,伸出一截阳台,他灵机一动,因指了那处向秦邦业道:“父亲,你看那里,既能听得楼下言语声,又免得与人搅缠,我与纯哥儿服侍您往那处歇脚可好?”

    秦邦业又是一点头,只随他安排。

    正欲前去,却听旁边一书生笑道:“老人家,那处却去不得的。您端见上头,早已叫人满满占了,哪里还挤得下旁人?纵是恳求店家,也无可奈何的。”

    秦衷一愣,忙拱手笑道:“多谢兄台提醒。”

    那书生便又道:“那知秋堂里来人众多,勉强得了立足之地已是侥幸,只怕令父受不得拥挤,小兄弟不若往别处另寻清静。”

    秦邦业这才道了一谢,那书生含笑避礼,自往前去了。

    秦衷往那左右一看,因说道:“那知秋堂里人多,旁边的店家总有位置才对。”说着,就要往前方去寻安置之处,程大受了主人眼色,忙跟了上去。

    才走几步,却听有人叫道:“秦衷!”便一回头,却见是仇笀的堂兄,表字奇英的,便上前笑道:“奇英大哥,难得偶遇,好久不见,你在此处又为何事?莫非也为去知秋堂听学?”

    仇奇英大笑道:“我乃武举的粗人,勉强识字已是为难,哪里来的兴致听学?你说的知秋堂,我却知道的,我见你父亲的马车就在前头,我猜,你可是为了找歇脚的去处为难?”

    秦衷一听,忙笑道:“你这样说,想必是要帮我了?”

    仇奇英也道:“你再这样一说,我若不帮你,才是不仗义。”便拉着他回身去找秦邦业,招呼道:“老世叔,小侄乃是衷弟的朋友,冒昧拜见,却是不恭了。”秦衷忙向他父亲介绍:“这是仇大公子,父亲上回所见仇笀哥哥的兄长,表字却叫奇英。”又介绍郑纯与他认识。

    秦邦业将他略一打量,称赞了一回,又拿自己身上的玉佩与他作表礼,却道:“你这身打扮,莫不是已领了职?”

    仇奇英道:“正是正是,我听衷弟说他为难此处人多,不好寻找歇脚的去处,想起知秋堂对面有间叫作沁园香的茶寮子,正是我家远房亲戚的产业,老大人若过去,他们必不敢不恭敬的。可惜我身有公务,要往这街上巡视,不能奉承了。”

    秦衷听罢,笑道:“你与我父亲这般客气做什么,若是过会子差事了了,我再请你。”

    仇奇英便笑向秦邦业告辞了。

    郑纯见他远去了,方道:“这位大哥瞧着鲁莽,想不到心思如此体贴。”

    秦衷道:“这却是人不可貌相,咱们今天托他的福,可算不用麻烦了。”又笑向秦邦业说道,“老爹,你可累了不曾?咱们这便往那过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

    挣扎了一个晚上,码了一千字。T_T

    本章终于完!5.14

    一章写了几个月,我觉得有点蛋蛋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