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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辕上的女子没料到面纱就这么开了,瞧那些怔讶的神色,眸底一丝伤痛一闪而逝,慌乱的舀手把面纱重新罩好,竹云在一旁笑着,“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忘了告诉您,您的脸已经完好了,不信,您自己可以瞧。”
竹云说着,地上一面铜镜,车辕上的女子瞥了一眼,眼睛就睁大了,眼角处已经没有疤痕了,非但没有了疤痕,更是比之前要白上三分,女子有些不可置信,可还是不大敢解下面纱,一旁一个轻悦的声音呵呵笑道,“悦儿瞧见了,娘的脸已经好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因为莫流雪看着伤痕会不停的流眼泪,阻碍伤痕好,惯常的上药都是竹云帮着的,从竹云舀到舒痕膏给她治脸开始,她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照过镜子了,竹云只说她的脸日渐好转,但是没说好,她已为那话是竹云说出来宽她心的,没想到真的好了,想着,莫流雪的眼睛就湿润了,紧紧的拽着竹云的手,哽咽着喉咙,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竹云知道她要说什么,摇头笑道,“流雪姑娘用不着谢我,给您治脸的药是我们少奶奶的,您该去谢谢她才是。”
莫流雪舀帕子擦了擦脸,悦儿扶着车门站着,乌溜溜的眼珠往宛清这边望,肉呼呼的小手摇着,“外祖母!”
竹云忙下了车,然后抱着悦儿下来,那边莫流雪估计是戴惯了面纱,一时间起下来有些不适应,所以干脆罩着了,由着丫鬟扶着下马车,看着王府鎏金的匾额,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有六年多了,自那一次踏出王府的大门,没想到还能再回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听到那哐当一声传来,宛清便瞥了头,后面站着的可不是六太太,碎地的是玉镯,宛清有些纳闷呢,镯子好好的戴在手上怎么会碎呢,看着六太太那略带恐惧的眼神,宛清疑惑的问道,“方才来的路上听说夏儿被茶水烫着了,六婶怎么不守着她?”
六太太听得一阵,不掩眸底的那抹慌乱,眼睛一闭一睁开之间已经平静异常了,瞅着地上的玉镯,目光闪了闪,上前拽了宛清的手,眸底丝丝慈爱,“方才太医说夏儿的手烫的有些重了,少说也要三两个月才能好,她年纪不小了,议亲在即,六婶知道你手里头有不少半月坊稀罕的药,那舒痕膏能给六婶一点吗,也不用多,够用五六日的就成了。”
宛清听了,眸光扫过地上的玉镯,知道为何玉镯会碎了,敢情是想套到她手上,然后好开口要舒痕膏呢,可惜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天雷给震住了,摔坏了,宛清笑道,“六婶跟宛清客气什么,不过就是一点舒痕膏,我那儿刚好还剩余一小瓶子,回去就让丫鬟给您送去。”
宛清正说着,悦儿那脆生生的声音便传了来,宛清瞥头望去,祝贺六太太道,“堂姐的脸完好了呢,宛清可是将人完好无缺的给您带回来了,可不能再说宛清别有所图的话了。”
宛清说着,六太太的眸底渐渐覆上一层寒冰,那边悦儿还在叫她,叫了三两声后,被莫流雪止住了,王府门前,不可大声喧哗,悦儿撅了小嘴朝竹云吐了下舌头,大体是说她娘古板了,竹云姐姐都没说什么呢,竹云笑呵呵的抱着她随着莫流雪往王府门口走,就在大门口,莫流雪给王爷王妃还有那些石化的太太福身行礼。
王爷自然是瞧见了莫流雪那张酷似沈侧妃的脸,眉头紧蹙,“你就是流雪?”
莫流雪点点头,王爷的眉头更是蹙紧了,王妃瞥了宛清一眼,眸底丝丝笑意,下了台阶去抱竹云怀里的悦儿,悦儿有些怕生,竹云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悦儿伸了手就让王妃抱了,笑的那叫一个甜,一旁的莫流雪嗔了竹云,阻止道,“悦儿重呢,怎么能让王婶抱。”
王妃笑的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嗔道,“总归两三岁的孩子,能重到哪去,你才回来,肯定累着了,快回王府歇着吧。”
莫流雪听了面纱下的脸色就难看了三分,她是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娘都瞧见了她,却是半句话都没有,是不是不欢迎她回来,娘的意思她不知道,但是爹的意思明显的就是想让她再回郑府,莫流雪摇摇头,嘴角是一抹微涩的笑,“我带悦儿去客栈住。”
王妃听得怔住,那边六太太这才走过来,眼圈都是红的,抓过莫流雪的手轻拍着,声音带了三分湿意,“回来了就好,娘都不敢相信还能见到你,你的脸不是被毁了吗,怎么?”
莫流雪听了就朝宛清看了过来,见宛清嘴角淡笑,便走过来致谢,宛清笑道,“你是堂姐,我能帮自然要帮的,客栈就别去了,先回王府歇着吧。”
那边竹云已经招呼下人帮着帮东西了,王爷就那么看着她的面纱,六太太一直就注意着王爷的神色,见王爷蹙眉,她的心跳就不规律,雪儿长的和沈侧妃实在是太相像了,老爷怎么那么疏忽,不是说雪儿的容貌尽毁吗,还连着她挨了沈侧妃一顿口水,没想到雪儿回来了,还完好无缺的回来,现在可怎么办,想着,六太太手都攒紧了,悦儿的哭声传来,“外祖母,你掐疼悦儿了。”
悦儿原先是在王妃怀里的,方才莫流雪去向宛清道谢,六太太就逗弄悦儿,悦儿在王妃怀里向她招手,六太太顺势就抱了她,估计是心里太急了,没注意到怀里还有个孩子,力道一大,悦儿就被搂疼了,小嘴憋着,王妃心疼的从六太太怀里把悦儿抱出来,“六弟妹怎么了,魂不舍守的,前些日子不还急着雪儿,指着宛清骂她心怀不轨吗,现在雪儿也回来了,怎么你不高兴?”
六太太连忙摇头,有些慌乱的道,“怎么会不高兴呢,雪儿,快些进府,你外祖母瞧见你和悦儿回来了,肯定会高兴坏了的。”
说着,六太太牵过莫流雪的手拽了她就往王府走,门口正遇上冰娴郡主和莫流暄,两人听说被休弃的莫流雪回来了,王爷和莫流宸也回来了,正打算出来迎迎呢,就见六太太火急火燎的拽了莫流雪进来,冰娴郡主瞅着莫流雪,那熟悉的眉眼,眉头紧蹙了一下,再听着一旁的小厮说莫流雪简直和沈侧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却是硬生生的被她压了下去。
莫流暄没顾忌到这么多,上前去给王爷请安,王爷淡淡的点点头,心里有一个疑问,转身迈步就要王府走,那边一阵疾驰的勒马声传来,远远的就喊了声,“王爷!”
王爷怔住脚步,回头望去,就见来人翻身下马,直直的跪了下去,手上是一份奏折样的东西,王爷接过一看,脸色风云密布,回头瞥了王府一眼,跟王妃说了两句话,跃上还没来得及被小厮牵下去的马,马鞭一甩,人就远了。
宛清嘴厥着,这么关键的事有屁事找王爷啊,王爷走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朝廷急召他,让王妃派人去寻他回来,王爷才回来没半刻钟呢,急报就送来了?!这不是瞎耽误她的事吗?!宛清闷着气扭着帕子,要不是人多,估计她都忍不住跺脚了,宛清瞥头瞅着莫流宸,“相公,你说父王这么急的就走了,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吗?”
莫流宸摇摇头,不知道呢,牵着宛清的手往王府里走,宛清想着那炸弹,上上下下的觑他,“相公,你没受伤吧?”
莫流宸妖冶的凤眸染上点点笑意,“这一出是你特地安排的?”
宛清把脖子一昂,“总不能每回风头都让你给抢了吧,我抢不到,总有人可以,只可惜好戏才上演了一半,父王就散场了。”这么大的阵仗全是给莫流雪准备的,才开锣连唱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哼了两句,最重要的主角就走了,宛清那个气啊,不过,虽然王爷是走了,可好歹是见着她的面了,那张脸,傻子看了,心里都不免嘀咕两句,她就不信王爷没点怀疑,只要有怀疑就成了,人已经到王府了,那张被隐瞒了十几年的脸也昭然天下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想必,这一回,莫流雪回来不用整日的闷在屋子了。
宛清和莫流宸往远了走,身后一声轻唤声传来,宛清瞥头望去,就见竹云疾步追上来,“少爷少奶奶,王少爷该怎么安排他?”
竹云说着,声音渐消,说的是那灭门之事,王少爷王凌风倾慕莫流雪,不放心所以一路护送她回来,现在人已经安全送到了,王府也没有对她休弃之事心存鄙夷,他就放心了,还要回去查那暗卫之事,前些日子那箭支又出现了,他又瞧见了希望。
宛清听着竹云的禀告,忍不住轻揉了下额头,他回去能查到点蛛丝马迹才怪呢,宛清瞥头望着莫流宸,莫流宸轻扭了下眉头,吩咐竹云道,“先让总管安排他在王府外院住下,稍后我去见他。”
竹云点头福身就下去了,莫流宸一个手势打着,暗处的人就撤远了,那手势宛清见过好多回,该是去探查消息的,是去查王爷这么急干嘛去的吗?
宛清和莫流宸并肩往王府内院走,走到岔路处,宛清推了他腰间一下,“你回院子洗个澡睡一觉,我去找母妃。”
莫流宸捉住宛清的手,“母妃在伏老夫人院子呢,我陪你去,看这场戏她们怎么继续下去。”
宛清也是好奇呢,有他陪着正好,宛清随着他就往伏老夫人院子走,梳云睁大了眼睛,少爷少奶奶的堂姐跟沈侧妃长的一模一样,这可真让人忍不住的往那上头怀疑,那边竹云吩咐完事过来,梳云瞥了宛清和莫流宸一眼,上前两步去追她了,竹云有自己挂忧的事呢,“少奶奶可有说我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有没有夸我能干?”
梳云一个白眼翻着,“还夸你呢,咱完全没理解少奶奶的意思,少奶奶的意思是让你用美人计把冷掌柜的舀下,你对他下了什么毒?”
竹云听得眼睛倏然睁大,脸红的跟火烧云似地,直跺脚,“少奶奶在想什么呢,我怎么能用美人计呢,我把准备的药全
用上了,害得冷掌柜的……。”
梳云听得瞅着竹云,害的冷掌柜的怎么了?就听竹云欲哭无泪的把话补齐了,害的人家冷魄上吐下泻,连马都骑不了,怕耽误少爷的吩咐,冷魂先去的战场,他在潼北修养了三五天才追去的,梳云听得眼睛直抽抽,只一句评语,“你死定了,还想着少奶奶夸你呢,不让你扎三五个月马步她就不是咱少奶奶!这还是少奶奶呢,少爷怕是还不知道这事。”
竹云已经是被雷劈的表情了,但还是有三分理智的,“少爷还好说,少奶奶肯定不敢把这事捅出来,要是让少爷知道,少奶奶自己就得挨板子,冷掌柜的应该没事吧?”
梳云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呢,药又不是她下的,不过依着他不得不修养三五天才能骑马来看,这药分量不轻啊,梳云同情的瞥了竹云一眼,追着宛清走了,生怕待会儿某人秋后算账,顺带把她也算是,梳云那避祸的表情瞅的竹云直跳脚啊,一个多月没见,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这馊主意她也是有一份的。
宛清和莫流宸走到伏老夫人屋子里,一屋子人呢,可说话声却是窸窸窣窣,宛清绕步进去,瞅着莫流雪坐在那里有些局促,宛清倒也知道些,六年前就出了王府,除了北府那些人谁都不大熟悉,以前更是被关在了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她去,更别提和这么多人在一块了,尤其那打量的眼神让她局促不安。
宛清淡淡的笑着,上回收到她的画像时,宛清曾让梳云去北府旁敲侧击去了,可惜了,没一个人知道,宛清这才知道,在潼北的那些下人没带回来,就算带回的,也是心腹到不行的人物,再者,莫流雪出嫁三年,出了三朝回门,甚少回去,那些下人怕是没见过她几面,这样能探听到什么呢,宛清有些好奇沈侧妃和六老爷六太太之间的交易了。
三太太忍不住了,放下手里的茶盏,瞅着莫流雪,斟酌了一下才道,“你的脸好了,为何还罩着面纱,快起下来让我们几位婶子好好瞅瞅你,你打小身子骨就差,没想到在潼北倒是养好,潼北的水土当真那么养人?”
莫流雪听得一怔,伸手就要去解下面纱,那边伏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她的脸还没完全好呢,她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坐了一路的马车,雪儿,你快带悦儿下去歇歇,你年轻不碍事,悦儿年纪还小,受不得累。”
莫流雪听了就去抱在伏老夫人怀里戏耍的悦儿,悦儿很懂礼貌的跟她摇手告退,蹦出来一个拜拜把宛清逗乐了,不用说肯定是竹云教的了,屋子里其余人听了眉头紧蹙,悦儿这话怎么听不明白,莫流雪忙做了解释,屋子里人笑笑,莫流雪带着悦儿就要走,路过宛清身旁的时候,被某人俊美无铸的容颜煞了两秒,教悦儿给宛清摇手,宛清逗弄了两下悦儿,惹得她一个一个姨母叫着,叫的人心都软软的,宛清笑着,无意间瞥到莫流雪手上的手链,眸光闪了闪,带了三分疑惑的笑问道,“堂姐,潼北也有琉璃卖吗?”
莫流雪看宛清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抱着悦儿就要解下琉璃,递到宛清跟前,琉璃是梨花心,“我也没别的东西送你,这琉璃是我唯一一件带出郑府的饰物,是外祖母送我的,你喜欢琉璃,我把它送你了,你别嫌弃才好。”
说着,就要塞宛清手里头,宛清摇头拒绝,竹云接过琉璃帮着莫流雪重新系上,琉璃少奶奶是要多少有多少,哪会稀罕她送的呢,她是没想到伏老夫人会送琉璃给她,不过琉璃珍贵,伏老夫人旁的姑娘可都没送呢,怎么独独就送了她,竹云把脸往五太太那边看,果然脸色不大好。
一旁的梳云把一小首饰盒递过来,宛清接过递到悦儿跟前,笑道,“这是姨母送给悦儿的见面礼,祝悦儿越长越漂亮。”
悦儿大眼汪汪的瞅着,先是看了莫流雪一眼,然后看了竹云一眼,然后才大着胆子接下,然后要从她娘怀里下来,给宛清福身道谢,宛清笑着让莫流雪送她下去歇着了,她们一走,宛清就瞥头看了眼伏老夫人,她是不大相信伏老夫人是那种会巴巴的送件琉璃去给她的人,不过,琉璃被谁买走了,半月坊都是有记录的,这样的饰物,没哪个主子会放心的让丫鬟去买的。
宛清给伏老夫人还有王妃及几位太太福身请了安,然后落座,那边六太太抹着眼睛看宛清,“幸好有宛清的药,不然雪儿的脸怕是无望了。”
六太太说着,直舀帕子抹眼泪,只是帕子未遮掩的地方,遍地的冰棱啊,那边伏老夫人虽然在笑,可笑的人背脊发凉,宛清摇头笑着,“都是丫鬟照顾的不周到,让她被人给害了,堂姐又是在半月坊的地盘受的伤,要是不治好她的脸,半月坊哪有颜面在潼北在大御立足,堂姐怎么说也是锦亲王府的女儿,锦亲王府的面子他还是得卖两分的。”
说到底,就是他们害人用错了办法,在半月坊的地盘考验半月坊的医术就该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六太太一时无言以对,直向宛清致谢,宛清知道里面的恨意跟她口里的谢意完全相反,不过宛清倘然的受了,半月公子人不在,她手里的药是半月坊给的,理当为维护半月坊的声誉而奉献出来,再说了,救的又是堂姐,再道谢什么滴她就无地自容了。
六太太听了宛清这番推脱的话,当真没在谢了,就是之前那番话估计她说出口心里都在喷血,不用说了正好,下面就是指责了,“宛清啊,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让丫鬟把雪儿带回来了,她的脸也好了,京都的水土不适合她久待,好不容易才寻到个好去处,你这不是害她吗?前些日子,你六叔只告了那么些的假,就没在潼北多逗留,急着回来,郑府还没给雪儿一个交代,就是当初那些陪嫁一件也没舀回来,让郑大公子舀着雪儿的嫁妆去宠那些小妾,六婶心里只要想一想就郁结难舒,雪儿岂是他说休就休的,锦亲王府的女儿只有和离没有休弃!”
宛清听了没什么大的表情,依着她的意思是让莫流雪在回潼北,把休书还给郑府?万一他们和郑府四下勾结,休书一给他们,撕毁了他们不写莫流雪可就得被困在潼北郑府一辈子了,就算不受宠,那些嫁妆也够养她一辈子了,只要六老爷六太太无话可说,她的手能插那么远,说到底就是不许莫流雪呆在王府罢了,而且理由还得寻充足了,不然说出去与她面子上无光,王妃都同意让莫流雪回来了呢,还说了专门给她准备一座小院,王妃都这么大度了,她这个当娘的要是不许,可就太寒人心了,更是欲盖弥彰。
不过,除却赶走莫流雪的私心,六太太的话还是有三分可取之处的,郑府宠妾灭妻,由着小妾爬到莫流雪头上作威作福,更是用那些暗手段毁她名誉,赶她们母子出门,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忍她舒心的活在世上,既是休弃,那些嫁妆自然是要如数奉还的,这是规矩,六老爷一直就存着让莫流雪回郑府呆着的想法,那嫁妆怎么可能要回来的,那不是自断后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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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干嘛去了呢,唉,尽误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