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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富商,妻妾十三人,生了一堆孩子。开始取名字还正正经经翻着当朝字典斟酌,后来孩子多了,犯了懒,干脆就用梅兰竹菊,琴棋书画打发。轮到我的时候,我们四胞胎顺理成章领走了春夏秋冬。
在老爹还想继续替沈家光宗耀祖繁衍子嗣的时候,不幸被奸人坑害,万贯家财散尽。各亲友领了嫡出、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走,我都不在列,娘亲又跟人跑了,不幸沦为乞丐。
恰逢那年武林刚经历一场浩劫,急需新鲜血脉。于是各门各派广招弟子,所给待遇各不相同。
那日我站在贴了满大街的招生广告前思来想去,觉得五毒教管每日三餐还不用交学费,每月给十个铜板的待遇最好,于是我屁颠屁颠的去了。
等长大了些,才知道原来五毒教是正派口中的邪魔歪道,俗称反派。
每次出门被正派围殴的时候我总会默默望天,为什么当年我要贪图那十枚铜钱的美色……
江湖传闻我们会穿个黑色蝙蝠衫做招牌,或者顶个蜘蛛发髻出门,动不动就扔蜘蛛五步蛇,这些纯属虚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又不是变态,谁没事去弄这些幺蛾子。
就算江湖上把我们教派传得邪乎,但我敢打赌,即使我们混在人群中,肯定不会被认出。
正是如此,五毒老祖觉得自己门派太没特点了,你看华山的长剑,全真教的拂尘,少林寺的……光头,都很好认,简直成了活招牌。唯有我们,毫无特色。
于是五毒老祖做出重大决定,在每个弟子的额头都纹个红点,不但有特点而且喜气,哪日武林混战不幸挂了还容易认领。这个举动吓坏了门人,因为自知是邪门歪道,在正派如林的江湖上干这个,简直就是找死。
于是在当年一众长老的鄙视以及哀求下,五毒老祖勉强同意把红点印在手腕上。即使如此,门人仍怕被砍,四季皆是长袖遮掩。于是如果在酷热炎炎的武林大会上看到哪个门派还很傻叉的穿着长袖,不是尼姑庵,就是五毒教了。
每个因都会有个果,五毒教的人常年不晒一点太阳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们普遍白净。一白遮百丑,无意间五毒教成了江湖上的美男美女教,慕名投门的少年少女也不少。
我本来也不是个闭月羞花的姑娘,来到这美男美女教,更是被淹没得不知去向。而且看看师兄师姐们的名字,什么祝清风、宋子卿、花云裳、何媚儿,文艺风十足,一看就是有潜力的大侠名。
起先唯一让我倍觉庆幸的,是当年排队入门时,被人持续插队,想以武力反抗却像渣一样被人扇飞……挤啊挤,轮到我时,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于是我成了小师妹。
一般小师妹都是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练功错了师父师娘都是和颜悦色说没关系多练几遍就好。可我进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师父你拿着鞭子要抽小腿是怎么回事啊,师娘你没事就毒舌说老幺就是不中用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是小师妹,小师妹啊!老天你的小师妹定律在我这就失效了吗?
没了师父师娘的疼爱,我依然坚定的相信小师妹的头衔一定会带来好运的,比如通常都会有个帅气无比武功又高的大师兄还唯独疼惜自己。
可看到祝清风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少女心碎了……
师兄,你那满身肆虐的肥肉是闹哪样!你投个毒还会把自己毒倒是在做什么!
我抹了一把泪,还是好好练功吧,其他的都是浮云,尤其是胖子师兄,更是浮云,虽然他比浮云重多了。
这一晃,六个春秋过去了。
六年总结,武功半吊子,下毒半吊子,长相……半吊子。俗称……吊车尾。
就是这么一个吊车尾的我,要出门送信了,还是送挑战信。
师父你确定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唐门以兵器和毒闻名江湖,五毒教专攻毒药,两派在江湖上争第一毒教的头衔由来已久,这关乎到下季招生以及江湖地位,于是在这年武林大会来之前,两派必须做个了断了。
我站在屋顶上风中凌乱,看着五毒教的壮丽景色。咽了咽,问肥得流油的大师兄:“师兄,我还能活着回来吗?不如你陪我去吧。”
大师兄故作老成的思索一番,用肉乎乎的油爪子拍拍我的肩,沉吟:“保重。”
我淡定的挪开他的手:“师兄。”
“什么?”
“我们绝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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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字依旧丑的很有特点,落款处依旧画了个风骚无比的简约自画像。
在我把头摇的跟大浪淘沙般时,师父哼了一声:“小幺,我的字可是盟主范,当年我和他同在一个学堂,他还经常模仿我的字迹替我写功课赚钱,咩哈哈。”
我忍着鄙视的眼神:“那师父你能解释下为什么他做了盟主,你只是门主吗?”难道这不是懒的结果吗,还这么得意。
师父思量半日,似乎终于寻得一个合理的解释:“算起来,我应该是精神领袖,你知道精神领袖向来没什么好结果的。”
看着师娘那一脸的意味深长,我就知道我们又难得的产生共鸣了,原来脸皮这种东西,真的是只有更厚,没有最厚。
在一众师兄师姐含泪摇帕的注目下,我悲痛万分的牵着马下山送死,呸,送信去了。
不是所有叫疾风的马就真的快如疾风,比如这匹。我像遛骡子那样晃悠悠的骑着,眼见着一头头驴子从身边驰骋而过,连蜗牛都要追上来了,终于忍不住拍拍马脖子,“疾风,你还有马不屈的灵魂吗?”
疾风没理我。
我倍觉寂寞,入教六年,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还指不定回不去了。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哼着曲子,逍遥自在不亦乐乎。好不容易见到茶棚,我决定去喝个茶,再啃个馒头。
小二的一声吆喝,让我依稀想起以前,老爹喜欢热闹,隔三差五就带着成群儿女去霸占酒楼。爹爹虽然记不住我的名字,但对每个子女都很疼爱。现在过了这么久,我也淡忘了生父的模样,母亲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正喝着茶,就见两个衣裳做工十分精细的年轻人抱拳道:“姑娘,可否搭个桌?”
见是长得好看的大好青年,想着临行前二师姐一脸猥琐笑意的对我说秋儿看到合适的男子就拐上山的嘱咐,我眯了眯眼,点头:“嗯。”
两人边斟茶边说道:“听说近日有邪教在中原作乱。”
我蓦地一抖手,我还没满身洋溢邪气吧。
“魔教教主不好好在西域待着,跑到中原来做什么。”
“约摸是摸遍了西域女子的手,准备来中原换口味了。”
听见与自己无关,我松了一气,说到那个魔教教主水行歌,武林上下无人不知。据说博学多才武功变态又风流倜傥,俘获了无数少女的心。
传闻水行歌是个色狼,因为上至花甲老婆婆下至七岁小萝莉,见面第一句话都是——姑娘,可否看看你的右手?
于是江湖飘满了邪恶的八卦,都在传言这魔头是要找姑娘的右手来代替自己的右手……太丧失了。
茶水上来,我皱了皱眉,又看了看那两人,决定还是装鸵鸟什么都不知道。
茶喝了两壶,就见那聊得正欢的年轻人啪的晕倒在桌上。
里屋传来小二的郎朗笑声:“大哥,鱼儿上钩。”
片刻,便有两人走了出来。我默默啃着馒头,一把刀转眼钉在桌上,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恶语:“小姑娘,你说你要是也喝茶,中了迷药晕过去,我们也不会取你性命了,这是你自找的。”
喂,大哥,不关我事啊,我只是打酱油的。堂堂小师妹总不能被五毒山脚下花三文钱就能买一打的迷药给迷晕吧,我又不是演技派的!我诚心建议道:“下次你们可以买好点的迷药,比如三步昏迷散、周公*药什么的,效果会好些。”
“……大哥,我们是不是被鄙视了……”
我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认认真真数了五个铜板放在桌上,起身拿了包袱便走。
大汉一脸意外:“你不帮他们?”
“我不认识他们。”
师父说,人在江湖飘,就要少挨刀。若要少挨刀,事要管得少。大汉不敢拦我,我也不想教训他们。
骑着疾风继续赶路,按照地图来看,以我这个速度,半个月后可以到达。如果换一匹马的话,时日压缩一半。可是我舍不得疾风,虽然它又慢又呆吃的又多。
牵马进镇,夜色已晚,我琢磨着寻个地方住下。
师父是只铁公鸡,每次我们下山办事,他都要在地图上圈画半天,然后把沿途的住宿钱掐算的一文不差。要是碰到旺季客栈涨价,我们要么是死皮赖脸的砍价,要么是自己倒贴。所以大多数师兄师姐都有另外一项特殊技能——美人计,做的炉火纯青的不但能白吃白喝白住,说不定还能发一笔小财。
我刚腆着嫩脸刚对老板抛了个媚眼,心想凭借三分姿色应该能减价,结果下一刻就见老板娘举着板凳大步朝我跨来,嘴里嚷着“我要宰了你这只勾三搭四的狐狸精!”,吓的我拔腿就跑。
我一边逃命一边感叹,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月牙悬挂,地面黯淡无光。打着哈欠在野外走着,期盼着见到破庙破屋子,总比露宿街头的好。
夜色寂寥,因是夏日,四周隐约蛰伏虫鸣,忽闻利剑出鞘声,嘶声作大,抬头看去,白光闪过,似划破寂静天穹。
出手凌厉迅猛如光,而且悄无声息,根本就是个高手!
地上影子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惊的我小腿一缩,该不会是这么倒霉碰到武林狗血大全里的——夜黑风高,某盖世英雄一刀捅了某大侠,然后把不幸路过炮灰一起捅了的三俗情节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一个微显倦懒的声音沉稳响起:
“姑娘,可否看看你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