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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很大,不然也称不上是古堡了。外面几乎都是城墙的结构,透着粗犷的美感,而内里却极为奢华。
自下而上成三角形状,共有五层。最上层自然就是统领的卧室了,其次是客房,往常只有贵客才有资格入住。第三层则包含了书房以及餐厅,第二层主要安置仆役家丁。最下面的一层面积最大,被分成了左、中、右三个不同的区域。左侧同样是卧室,住的则是拱卫古堡的侍卫。中央是大堂,布置上跟会议室相仿,自然是北大营各层将领开会议事之地。而右侧又分为了数个房间,却是四位副统领日常办公之所在。
吃过早餐,看过卧室的布置后,展白在书房中接见了两人。
两人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全身披挂,笔直的站立就给人强大的压力。女子则是年轻女子,相貌倒也漂亮,虽比不得琴音兰陵,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男子名叫赤焰,是拱卫古堡的侍卫首领,九品太易境修为。国字脸上不苟言笑,一双如同野兽般的眼睛,从走入书房,就不住的上下打量展白。
女子名为伶娘,别看娇娇弱弱的,竟然也有九品太易的修为,身份却是上任统领的管家,打理古堡的日常事务。
两人望着展白,展白又何尝没有打量两人。
三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你二人可知我找你们何事?”终于,还是展白当先开口。
“属下(奴婢)不知。”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不妨猜一猜。”展白嬉笑道,本意是舒缓下气氛。
“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下想来,自然是要更换了我们。”赤焰却是个直肠子,眼见如此,也就没有绕弯子,将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一旁的伶娘虽然未语,但从其神色看,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展白颔首,这赤焰说的倒也没错,毕竟两人的职务太过重要,直接关乎自己的安危,不管谁当上统领,自然要安插上自己的心腹。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而对于展白来说,他……实在没人啊。
“冯坤待你们如何?”展白突然改变话风,问道。
“知遇之恩。”赤焰毫不忌讳道,这次那伶娘反倒犹豫了,欲言又止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展白心中暗暗记了下来,却是将目光投向赤焰。
“那现在冯坤死了,你有何打算?”展白问道。
赤焰神情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展白会如此发问,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回答。
冯坤之死,颇为蹊跷,毫无征兆的就被魏真摘了脑袋,事后才给安上了预谋刺杀家主的罪名。赤焰虽然是直性子,但倒也不傻,知道这里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只可惜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首领,又能如何?
冯坤对他确实有知遇之恩,不然也不会坐到现在的位置,更负责护卫其安全,可谓将之视为心腹。
但知遇之恩却未必要涌泉相报,否则,难道要他去杀了魏真,为冯坤报仇?又或者以身殉职,到阴曹地府继续追随?
“如果,我让你继续担任侍卫首领一职,对你算不算是知遇之恩?”展白狭促的笑问道。
“呃?”赤焰又是一愣,他虽不傻,但若论智商,跟展白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一时间自然是揣摩不出展白的意图,只是凭着感觉想了想,才作答道,“自然算是了。”
噗嗤!
展白差点没笑起来,这赤焰的理论,不就是有奶就是娘么,亏得他刚才还以为这人是个忠义之士。
虽然赤焰的回答,让展白略敢失望,但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人虽算不上忠义,为人倒也忠厚,至少,没有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背后非议前任主子。
“好了,你先下去吧。”展白心中有了定议,便朝他摆了摆手。
“嗯,这就走了?你不撤我的职?”赤焰古板的脸上满是疑惑,看的展白又气又笑。
“怎么,你就这么想让我撤你职?”展白没好气道。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傻子。”赤焰满是认真道。
“你给我滚,滚。”展白抓起案头的一本书就扔了过去,他现在深深的怀疑,这个家伙就是故意装傻,来气自己的。
眼看赤焰还是一脸的懵懂,一旁的伶娘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强忍着笑意,对赤焰说道,“你这憨货,还不快谢过统领,他这是同意让你继续当侍卫首领了。”
“啊……”赤焰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的欢喜,正要向展白纳头就拜,可迎接他的却是一本书,重重的砸在了鼻子上。
“哎呦。”
展白这下力道却是不小,砸的又是人最为脆弱的鼻子,一股酸意,差点没让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留下泪来,屁股尿流的就逃出了书房。
“这冯坤从哪里找来的活宝。”展白气的笑出声来。
“统领慧眼,别看这憨货脑子一根筋,但做起事来,却是尽忠尽责,从来不打一丝的折扣,为此,可是把下面四位副统领得罪了遍。也幸好遇到了您,若是换个人,将他侍卫首领的位置一撤,恐怕走不出北大营,就得身首异处。”一旁伶娘微笑着解释了一番,字里行间却又拍足了马屁。
“呵,这或许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展白自嘲了一句,却是拿眼朝伶娘斜了过去,“说说你吧,刚才你似乎有话要说。”
“统领慧眼,奴婢确实有难言之隐,还请统领恩赦。”伶娘神色一正,却是向着展白跪了下去。
“起来说话。”展白摆了摆手。
“谢统领。”伶娘言罢,缓缓起身,沉吟了一会,才继续开口,“之前统领问奴婢,冯坤待我如何,这事实有难言之隐。”
“那方便说么?”展白眼睛微虚,看的出,这个女人颇有城府,远不如赤焰那般好对付。
“整个北大营的人都知道,冯坤对奴婢极好,甚至视为禁脔。但奴婢……恨他,恨不得他立即去死。”说到最后,伶娘已是咬牙切齿,神色极为狰狞。
展白心头一惊,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有如此的怨念啊。
“呵,统领,是不是觉得奴婢是个坏女人?”伶娘自嘲道。
“我很喜欢听故事,不妨讲来听听。”展白却是一脸的淡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不同于楚迟、李安,前者是被展白视为心腹,后者则无关紧要,所以,对他们的故事,展白并没有兴趣去听。楚迟需要自己解决,至于李安,谁又关心呢。但眼前这个女人不同,展白现在手上最缺的就是人,所以这古堡管家一职,还得她来担任。但这个职位又太过重要,所以他必须摸清这个女人的底细。
“统领好雅兴,那伶娘就给您讲下我的故事吧。”伶娘果非一般人,丝毫没有因为展白那事不关己的态度所恼,反而娇笑了一声,略清了下嗓子,便徐徐道来。
“奴婢并非散修,而是出身玉女宗。五年前,才与丈夫来此淘金。原本以为以我们的修为,不说在这里建功立业,总能赚取不菲的玄晶石吧。呵呵,只可惜,现在看来,当年的我们是那么幼稚。先不说这玄晶矿脉强者如云,只是凭借我们两人势单力薄,却是连立足都难。我跟丈夫在玄晶矿脉奔波了三年之久,可积蓄下来的玄晶石,却仅能勉强糊口。所有的一切,在两年前彻底的改变了。记得,那天,我跟丈夫携带着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百块玄晶石,想要来地下城碰碰运气,希望能够淘到一些好东西,却没想到……”说到这,伶娘已是泪如雨下,往事不堪回首,尤其是深埋内心最痛彻心扉的记忆。
展白无言,只是静静的等待伶娘自己平静下来。
其实不用她说,展白也隐约猜到了后面的事。
果然,随着伶娘的娓娓道来,后面的事被揭开了面纱。
无非,就是那冯坤见色起意,却因为在地下城无法下手,就找人一路跟踪,直等他们出城之后,派人假装捕奴队拦截。
拼杀中,伶娘的丈夫横死当场,而她也不幸被俘,紧接着就被卖给了冯坤。
这冯坤倒也不是愚蠢之辈,没有明目张胆的明抢,而是来了个暗度陈仓之计,派人假装捕奴队,如此一来,伶娘自然就不会对他心怀怨恨,甚至感激涕零。
冯坤将伶娘带到了北大营,名义上是古堡的管家,实则却是其公开的情人,或许是感怀冯坤的恩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伶娘倒也慢慢的生出了情愫,觉得这样也好,总好过以前跟着丈夫风里来雨里去到处拼搏。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一年前,偶然的机会中,伶娘在北大营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赫然是当年捕奴队的一员。
而当时冯坤正好回地下城办事不在,伶娘就派人将那人拿下,原本是想严刑逼供,供出其他人的所在,好一网打尽,已报亡夫之仇,却怎么也没想到,从那人的口中得知的真相,却犹如惊天炸雷。
得知整个骗局的伶娘,对冯坤越发的怨恨,自那时起,就有了刺杀的念头。只可惜这古堡的守卫太过严密,刺杀冯坤并不难,难的是无法脱身,自此,这件事就一拖再拖,直到前两天突然得知冯坤的死讯。
听完故事,展白默然,凭他的眼睛,看得出,伶娘并没有说谎。对于她的经历,展白深感遗憾,可也仅此而已了。
玄修之路,比这更加凶险肮脏的,他都经历过。与其让人怜悯,不如靠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往上爬,直到再也没有人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展白选择了后者,而伶娘所选择的无疑是前者。
展白理解她此时的心境,这个女人并不完美,她可以为了荣华富贵而忘却亡夫。此时,为了博取展白的同情,更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心底的隐秘公之于世。可展白却没有丝毫的贬低鄙夷,这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至少有一点,她是值得欣赏的,那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利用一切手段,为之奋斗。
“冯坤,已经死了。”良久,展白终于开口道。
“是啊,他死了。可我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因为这预示着我将有可能失去一切,从头再来,甚至沦落到最底层。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奴婢现在都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适应以前的那种艰辛。”伶娘自怜自艾的哀叹。
“所以,你想我将你留下。”展白没有再饶弯子。
“呵,就知道以统领的聪慧,自然能看的出奴婢的那点小心思。虽然知道了结果,可若是不努力一把,实在是不甘心。罢了,其实奴婢也知道,统领实没有留下我的理由,毕竟您身边的那位琴音姑娘比我更适合。”伶娘苦笑一番,神情落寞的转身就要离开。
“琴音,确实可以做管家,但我却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身后,展白的声音陡然响起,让伶娘的心不争气的狂跳了一下,刚刚擦干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