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群芳品茶会

巴列查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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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差人送了信来,要她去见林大娘子一面。

    她把那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不知该怎么办,不想去,又怕大夫人伤心。

    为着这事,她都快把了安的床给滚烂了,惹得了安终于看不下去,开口劝她:“去林家拜访一下也好,林大娘子素性温和,不会与你为难。”

    林家的人,了安多少还算了解。林家和王家不一样,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在武陵城中也是首屈一指。比起王家,倒是没有那么多糟心事,林大娘子执掌中馈多年,端的是贵妇之风,与人和善。

    柏逐昔又把那信看了一遍,是大夫人亲自写的,字字诚恳,多少透着点威胁,要是她不去,大夫人一定会来她跟前天天哭。

    她把信揉成一团扔到桌上,撑着头苦想到底去不去,了安把信拿过来展开,一点点抚平整,用镇纸压上。

    她瞥了了安一眼,张开怀抱:“我困了。”

    有的人就是长了一张正经的脸,了安抱着她,一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感觉都没有。他说自己心正,不会为外物所动,人也是如此。

    终于还是同意去了,大夫人送了帖子去林家,正巧林大娘子要办一个茶会,就让她在茶会那日前去,主要是见见林大娘子,也跟城中的贵女们来往一下。她的身份旁人自是不知晓,大夫人也只告诉林大娘子她是自己本家的堂妹。

    “您真的有堂妹叫萧栖栖吗?这名字也太不严肃了。”她吐槽着这个名字,在大夫人的指导下转了个圈。

    非要把她叫回来,说砺儿不舒服,结果回来了就拖着她看身形,要做新的衣裳给她。可怜砺儿,那么小就成了他娘的借口。

    大夫人拿着跟绳子在她身上量来量去,顺势拍在她头上:“你甭管我有没有那么个妹妹,你乖乖去就行了。”

    她记下柏逐昔的身形尺寸,宽心了许多。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常思法师?”

    “没有,只是我师父给我的手链奉在北川寺中。”

    她不敢承认,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了安,也想不明白该不该、能不能。

    “没有最好,辉朗不错,你要是愿意,定下来最好。”

    说来说去,大夫人还是觉得林铄是最好的选择。林家不缺钱,家里边也不复杂,林铄是家主,林大娘子是个好相处的,内外都不会有人找她麻烦。这些事情大夫人都想得很清楚,她既担心柏逐昔不愿意给自己找个靠山,也担心她嫁到别人家去受人欺辱。

    她还是趁大夫人不注意跑了,说着不要她准备衣裳,大夫人眼光虽好,但每次都准备些娇艳的衣服,她受不住。

    城里的这些贵妇贵女们平日都清闲得很,为了让日子不那么无聊,时不时就要弄些聚会出来。几家女眷凑在一块,品品茶,喝些果酒,尝尝糕点,玩些游戏,顺带着说说城中八卦。

    她是爱听八卦的,从前都是侦侦和阿查讲给她听,她偶尔也跟人闲话几句。近来话少了许多,既不知道什么八卦,也不想去跟人说。

    林大娘子的品茶会就设在林家的花园之中,听闻这花园是请都城的工匠来建的,仿的是皇家别院的花园样式,四季各有一番景象,颇具趣味。

    她下了马车出示拜帖后,就被一丫鬟引着往这花园来,她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绕过一个池塘,便听见隐隐笑声。假山后面有一大亭,里面已经聚了七八人,正说笑着。

    “萧娘子来了。”

    亭外的丫鬟向她行了礼,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可以让亭中人听见。

    那堆人中正中间坐着一穿着略显朴素的妇人,衣着看不出来有多华贵,但气质极佳,头上一支点翠金步摇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见过林大娘子。”

    她也稳稳行了礼。

    林大娘子柔柔笑着,拉她坐下说话,无非也就是借着大夫人的名头跟她客套几句,然后问问她的事情。她都一一答了,没有主动说自己的事,也没问过林大娘子什么。

    说了些话,林大娘子又将左右的人介绍给她,大多是些富商家中的正房娘子、嫡出女儿,这些女眷们交友也是有一套规则的,什么身份的人跟什么身份的人在一起,都是暗地里规定好了默默遵守。

    大夫人本家虽不在武陵,但也算小有名气,即便是本家不认她这个做了山匪女人的女儿,靠着那个姓,她也能打进这些人中。今日若不是顶着萧栖栖这个名字,这些贵妇贵女们,便是在大街上碰上了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女人们的交际规则,她不懂,但也愿意为了大夫人留在这里,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来。

    人来得还算快,说话的功夫都来齐了,林大娘子一一给她介绍了个遍。来的不少都是未曾婚嫁的贵女,今日这局,也算是给林铄相亲,只是这一群人中,林大娘子注意得最多的还是她。

    “既都来齐了,咱们就开始吧,你可会煮茶?”林大娘子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眉目间净是温柔。

    煮茶?煮面她倒是还行。

    “略通。”

    这二字,怕是大夫人听了也要笑到捧腹。不过她这些日子住在了安那,倒是看了不少次,再者说,那么多贵女同她一道,便是现学现卖也可。

    备的是铜炉,和了安常用的那只泥炉不一样,她记得了安说过,泥炉煮出来的茶味道更香醇。不过铜炉也好,好的铜炉受热均匀,水煮开之后熄了火,在炉子外面的夹层中放上炭,可一直保温。且这铜炉的价格比泥炉高上太多,泥炉需要顶好的工匠才能做成炉壁规整,薄厚有序,那好的工匠是花钱也难寻,铜炉却是只要花钱就能找到最好的。

    良匠难寻金易得,这样的道理,她还是能懂。

    炭是上好的兽骨炭,在三角炭笼里先铺上一层松针,备的有松针、白檀木屑、鲜花瓣,她独喜欢松针的味道,别有一股清香。这炭是特意选过了的,形状方正,大小都差不多。用火筴夹到松针上,整齐的铺成一圈,中间多叠上两层。

    “你怎么不先将炭燃上?”一旁的贵女瞧见她如此放置,难免好奇,也是好心,指了指一旁的火盆。

    其他人都是先将炭放在脚边的小火盆上燃好,再放进炭笼里去。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挤出微笑来,谢过那姑娘的提醒,扭头问身后的丫鬟要了一杯烈酒淋到炭上去,再点燃。酒燃起来的火苗是蓝色的,炭不会那么快被引燃,但那温度也可以让铜炉先热起来。

    丫鬟拿来的酒是龙脑酒,燃起来可以闻见清冽的酒味,但并不刺鼻。炭燃起来的时候酒味已经消散,铜炉边上隐隐可见颜色发生了变化。舀了一点水进去,没有直接蒸发掉,但起了一点雾气,这说明炉子的温度刚好。

    看了一眼备的茶叶,是香雨,她其实不太懂茶,但运气好,这香雨是北川寺中常备的茶叶。那些碾茶的步骤她都省了,要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将茶叶包上,浸在温水中半刻。此时铜炉中的水也已经滚了,浸过的茶叶倒入炉中,盖上盖子,熄掉火,再等上半刻,这茶便算是煮好了。

    舀上一勺盛入白瓷杯中,热气往上升腾。她喜欢喝酒,也能接受茶,只是酒喝多了的人,喝起茶来总觉得缺些味道。

    见她这煮茶的方法和别人都不同,林大娘子不免得多问了几句。

    “这煮茶的手艺,我自是比不上在座各位,索性也就不献丑了。素日里在家中也是这样饮茶,倒还算清香,大娘子尝尝。”估摸着这茶晾得差不多了,也就捧起来奉到林大娘子跟前去。

    饮茶的水,八分略烫,七分微凉,适合的温度并不好把握。她常年练刀,别的谈不上多好,眼力却是不错的,能瞧着那茶水颜色微微的变化和热气的消减,也是个判断茶温的办法。

    林大娘子接过茶来,瞧了瞧颜色,微微点了点头才送入口去。

    “不错,这样煮出来的茶比眼下时兴的法子煮出来更香醇,独留了茶本身的味道,担得上一个美字。来,你们也都尝尝。”她搁了杯子,吩咐人去把炉中剩下的茶水舀出来分给大家。

    她煮的茶是否真的好不重要,在这园子里,林大娘子说谁煮的茶好便是谁煮的好。这一炉茶或许比不上其他人,但林大娘子要的本身也不是这一炉茶,她看中了柏逐昔这个人,便是煮得难以下咽,要硬着头皮夸一夸,这一园子的人也都会卖这个面子。

    她拉柏逐昔坐在自己身边,抚着她的手背,夸一些场面上的话,话里话外透着些想让她入主后宅的意思。

    “过两日我要去北川寺上香,若是无事,你也陪我走上一趟吧。”

    “但凭大娘子吩咐。”

    林大娘子这是相中她了,只怕是这茶会本就是她和大夫人商量好的,特意让她们见上一面,让林大娘子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也罢,若是顺着她的意能让大夫人开心,便是海角天涯也去得。

    在林家待了一下午,临了又被林大娘子留下来单独说了会话,回到大夫人那时,正赶上阿琢放学回来。

    阿琢从小就体贴,哪方面都不需要人操心,这一回来就去换了衣服,洗手吃饭。见她进来,阿琢便颠颠的跑去拿了垫子来放在凳子上:“姑姑坐,姑姑今天好漂亮。”

    一句话,直引得大夫人抬头,连吃饭都忘了。

    她很少穿成这样,大夫人本来还担心她不愿意嫁到林家就胡来,毕竟她的性子就是很随性。何况她只答应了要去见林大夫人,别的什么也没说。

    大夫人也没想到她能这样打扮一番,这缎子虽不是城中当下时兴的,但颜色素净,剪裁也大方。她往日里都是男子装扮,瞧不出什么身段来,这么一穿,才发现这小妹手里没了刀也和那些姑娘一样温婉。

    大夫人瞧着她,竟抹起泪来。

    “大夫……阿姊,怎么哭了,我不是去见了林夫人了吗?”她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大夫人,她嫁给大当家那么多年,被保护得很好。虽然在黑山石待着,但大当家一直按着她的生活习惯来,各种迁就她。不知道大当家为什么会对大夫人这么好,想来初见时就已经心动。

    “你叫我阿姊……你叫我阿姊……”大夫人喃喃道。

    这么多年了,柏逐昔一直叫她大夫人,虽然也一直很尊重大当家和大夫人,但总有一定距离。她肯叫出这声阿姊,大夫人便知道她是真正接受自己作为她的家人了。

    大夫人瞧着她,泪眼盈盈:“要是你瞧得上林家那公子,愿意嫁过去,也算是我给你大哥一个交代了。要是瞧不上也没事,不怕得罪林夫人,我只愿你找个心仪的。”

    她不是非嫁不可,只是嫁了就算是安定了,有个靠山,不用再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