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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看着对面哭的有些神志不清的杜十娘,心情犹如千斤般沉重。其实,自己跟她很像吧!
“其实这个赌约对你来说完全是完全有利的。若是,赌赢了你就不用再受这永远进不了轮回的痛苦;若是,没有赌赢,那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杜十娘缓缓地平复了心情,她伸手抹去了挂在脸上红色的泪水,留下斑驳的痕迹,嘴角浮起一抹艳丽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声音中的哽咽:“赌,为什么不赌?老娘已经受够了在这河中呆着,全是令人作呕的脏污,臭气熏天。”
宋玉即使认同她说的话,却被她……额……粗犷的语言弄得尴尬,低头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掩饰着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呐,再等等,十二点是阴阳地接最薄弱的时候,快了。”
那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没有影子,他们的身子漂浮在半空中,浑身冰凉的像是刚从冷库中打捞出来的一样,他们同时也没有任何感觉。就是那一墙之隔的差距,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非常陌生。
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
宋玉掏出掏出菩提,行云流水的做了几个动作,它就漂浮在空中打转,泛着金黄色的光芒。远远地就看见前方出现一扇紧闭的大门,上面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在微风中搔首弄姿。
“走……”宋玉大喊一声,拉着杜十娘就跑,杜十娘顾不得多想,闭上眼睛,紧跟着他冲了上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杜十娘就看见一片长河,上方有一座黑色的木制牌坊,上面用小篆写着三个大字‘忘川河’,笔锋走势行云流水。周围张满了红色的曼陀罗,一望无际,整个弥漫在白色的雾气中,色彩都显得单调、灰暗,除了那些妖冶的花朵增添了一丝色彩。
杜十娘闻见一股怪味,她低头看了看,大红的衣襟沾到了河水,发出滋滋的声音,冒着气泡,瞬间化为乌有。她脚下一滑,惊得后退几步。
“怎么了?”宋玉这才发现她的失态,关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杜十娘看了一眼被弄得破掉的裙子,秀眉微蹙,听见头顶传来担心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惊魂未定的答道。
她遥望着蜿蜒盘旋的忘川河,勾了勾唇,问道:“我们这怎么过去?”
宋玉拿出了刚刚收回来的菩提,害怕水从下面浸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河边石头的虚实,待确定没事之后,他才进行下一步。
终于,挨近了河面,宋玉微微弯腰,伸手将菩提放了进去,硕大的菩提竟然可以完全的漂浮在水面,杜十娘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心里默默吐槽着,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自己这一缕魂魄都浮不起来,那一坨东西看起来明明很重,好吧!
菩提奇迹般的变换着,依稀可以看见它咬牙切齿的模样,干什么不好,竟然将它放进这乌烟瘴气的忘川河?它伸了伸懒腰,抖擞着身子,内心泪流满面的哀嚎着。
宋玉踩在离河面最近的一块碎石上,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纵身一跃,轻如飞燕般的落到了菩提化作的小舟上。
小舟因为他的重量微微晃动着,等他站稳了身子,向站在河边的杜十娘缓缓地道:“上来吧!”
杜十娘闻言一怔,咬了咬红唇,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无辜的耸了耸肩:“怎么上去?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淌不过这河水?”
“飘过来啊,你跟我打架的时候,不是挺能飞的吗?”
杜十娘托着腮,做思考状,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是,我衣服太长了,飞过去肯定就会它肯定就保不住了……”她顿了顿,低下头拉扯着自己身上缺了一个角的衣服,一副肉疼的模样。
宋玉着实无语,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突然间觉得比起眼前这位,顾丹樱其实挺好伺候的,难道女人都是这样?
哦……
“当初毫不犹豫的将那么多宝贝扔进河里,也没见你心疼。”
杜十娘抬起头来,也不恼怒,啧啧了两声:“哼,要不是想让那臭男人后悔,你以为老娘想扔?”她恨恨地啐了一口:“这不,阴差阳错的还得了个好名声,那个男人就活该被骂千万年。”
额……女人不能惹,这是一条重要的生存法则。
两人一前一后盘膝而坐,扁舟随着水流的方向缓缓而行。
杜十娘此时正在闭目养神,藏在发丝里面的耳朵动了动,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声音愈来愈大,她忍不住睁眼看了看,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阵,浑身的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冒了起来。
船的边缘上,一双双露出森森白骨的手,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有的上面的皮肤脱落了一块,无力的耷拉在旁边;有的上面都蠕动着白色的蛆,看得人心生恶寒,像是不小心吞了苍蝇一样,胃里面边闹腾的不可开交。
“喂……”她小声地喊了喊前面正襟危坐的宋玉,抱着双臂忍不住的搓了搓,吞了吞哽在咽喉中的口水。
宋玉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双目紧闭,薄唇微微开启,发出的声音淡淡地:“不要看它们,也不要动,它们上不来的。”
杜十娘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出口反驳,干脆重新将眼睛闭上,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所缓和,宋玉停下了放在腿上食指敲击的动作,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转头看着已经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的鬼魂。
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摸怜悯,很快的被掩藏在无边的幽暗之中。
其实,它们有什么错,不过是一些可怜的人罢了!枉死之后,怨念太重,即使有大把的钞票,却没有一个鬼厮愿意做他们这单生意,害怕被无辜牵连,堕入忘川河。孤身一人,没有灵船渡河,若是淌的过这忘川河还好,若是淌不过,也只落得个永无轮回的下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变成茫茫彼岸花中的一个。
“靠岸了……”
鬼厮将绳索抛了过去,锋利的弯钩一下子勾住了船身,鬼厮在那头轻松地收着绳索,一边在木桩上打着结,一边不断地念叨着:“下来了,下来了,靠岸了……”
宋玉缓缓的起身,双手插兜,沉默不语的从船上走了下来。
“你站住……”宋玉回身,盯着面前大喝的鬼厮,目光深沉。
“就是说你呢。”鬼厮上前几步,走到宋玉面前,吸了吸鼻子,蹙着眉头疑惑的自言自语:“你身上这味不对呀!”可是他明明不是个活人。
杜十娘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没有宋玉的沉着冷静,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渍,心道,完了。
鬼厮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杜十娘见蒙混过关,长长的舒了口气。
两人绕着悠长的小径,到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封土堆面前,其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刀山剑树中一条石阶铺在中央,只见旁边竖着一块石碑,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杜十娘上前,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帕子,仔细地清理着。原来这里也有这种,拿着公家的前,不干活的。
“望乡台……”杜十娘清了清嗓子,看着清晰地显现出来的字迹,缓缓地读着。
“上去吗?”
“不了……”
“难道你还放不下吗?”
杜十娘扬着头,出神的望着前面耸起的一堆封土,心中竟有些隐隐的期待。望乡台,顾名思义,眺望故乡的高台。
“那你等等……我上去看看……”杜十娘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