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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浮声的胡搅蛮缠之下,阮然最终在那张补充协议上签了字。
其实乍一看,那一叠普通协议更像是一个玩笑,并没有什么涉及利益往来的内容,不过是日常行为的一些约定。
如若不遵守,惩罚则是空口吃柠檬。
……跟玩儿似的。
不过这套协议也不仅仅对她生效,对于沈浮声来说,也有一样的效力。
不管怎样,顶着沈浮声虎视眈眈的目光,阮然还是签下了这张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法律效力的文件。
晚点的时候,梁苏打来了电话。
“然然,今天的预演还顺利吗?”
阮然怕她担心,便回答:“挺好的。”
坐在一旁处理文件的沈浮声闻言,看了阮然一眼。
梁苏又说:“那就行,”她转而道,“对了,我最近在做相关内容,正好看到那个法国的舞蹈比赛,是个人拍摄视频送去参赛吧?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个比赛是阮然刚来到晨雾舞团时,李林英告诉他的。
后来在准备这次群舞的时候,阮然也着手准备了一下。
这个比赛要求每个人提交上来的舞蹈围绕比赛提供的主题进行舞蹈创作,而这一次,比赛给出的主题为《恐惧》。
要求舞者用身体的语言将恐惧表现出来。
阮然曾经想过该如何切入,该用什么样的主题来表达。想了许久,还没有拿定主意。
好在,离提交的截止日期还早,她便也没有那么着急,一边在团里准备着表演,一边细想着。
“还在准备。”她这样告诉梁苏。
“嗯嗯,你需要什么资料告诉我,我现在整理了不少东西。”梁苏说。
梁苏这一次电话过来只是为了和阮然聊聊天,说完这个话题,接下来她们又聊了一下梁苏生活工作上的琐事,到最后,梁苏冷不丁问:
“哎,你现在和沈浮声的关系怎么样了?”
阮然下意识抬眼,看了下沈浮声。
而沈浮声也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和她对视。
阮然:“……”
当事人就在这,这让她怎么说。
顿了顿,阮然含混地回答道:“就、挺好的……”
“所以他是喜欢你吗?”梁苏丝毫没有察觉到阮然回答背后的犹疑,兴致勃勃地问道。
阮然按下手机侧边的键,调小了手机播放的音量。
虽然她是通过听筒听的,但保不齐听筒的声音有些大,被沈浮声听见。
阮然压低了声音,说:“没有,我之前问了,是说他们公司真的……”
说了一半,想想沈浮声跟人精似的,要是真的全部说出来,搞不准要被猜出来在聊的话题。
便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踩上拖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
“我等会和你说噢……”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阮然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
动作太大,好巧不巧,耳垂就碰到功放键。
下一秒,梁苏调侃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怎么啦?沈老板跟你在一块,你说不出口啊?”
阮然:“……”
阮然这一辈子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在沈浮声带点探究又带点调侃的目光下,她难得有些手忙脚乱。
她连忙截住一无所知的好友的话头,含混地说等会再打给她,迅速挂了电话。
然而,阮然立刻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挂了电话之后,房间里就静了下来,而她就不得不抬头,与沈浮声对视。
……她刚刚就应该直接走出去才对。
沉默中,两人对视几秒。阮然的脑子转得飞快,最后试图避开话题,没什么底气地反问:“你刚刚碰我做什么?”
沈浮声挑挑眉:“让你记得穿件外套。”
阮然原本想的是走廊里也应当有暖气,就没想着穿外套的事。
没想到沈浮声还专门提醒她。
她怔了怔,慢吞吞地回答:“……噢,谢谢。”
沈浮声:“不客气。”
……
又是沉默。
……好尴尬。
阮然思忖几秒,一埋头,一转身,从椅子上随便拉起一件外套,就准备往外走。
步伐都有些乱,几乎都算是逃了。
结果逃到一半,又被沈浮声叫住。
“哎。”
阮然一个激灵,立刻转身,刚想好说辞,这会就一股脑地倒出来:“刚刚只是和梁苏讨论你们公司员工福利问题没有谈论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说完自己:“……”
沈浮声顿了几秒。
眼底压了一丝笑意,和缓地回复:“我只是想说,你的衣服拿错了。”
阮然:“……”
她绝望低下头,看到手里的深黑色西装外套,指尖是西装布料的粗糙质感。
她今天穿的是羽绒服出门,这一件西装,显然来源于沈浮声。
只听沈浮声还在继续:“不过——你要是想穿我的,跟我说一声,我也不会不答应。”
“……”
阮然干巴巴地:“不用了,谢谢。”
沈浮声礼貌回答:“不用客气。”
“……”
可能是被沈浮声调侃了太多次,阮然只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难得生了些脾气,抬头看了沈浮声一眼。
沈浮声轻声笑了。
-
这么一折腾,阮然干脆也不给梁苏回电话了,直接回到床上,给她发了条微信。
【沈浮声和我在一个房间,不方便聊语音】
梁苏:【???!!!你跟他都睡一张床啦???】
阮然:……
一个房间而已,梁苏是怎么眼瘸看成是一张床的。
梁苏却振振有词:【都这个点了,你们还没有各自洗漱回房睡觉,那不就是要睡一张床的打算吗?】
梁苏下班晚,是确定阮然还没睡,才拨电话给她的。这会确实也挺晚了,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阮然是因为中午睡了太久没有困意,才到现在还没睡的。
梁苏这么一说,阮然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如果不是今天有意外情况的话。
梁苏又说:【哪怕不是一张床也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啊,所以那会你本来准备说什么?你问了他们公司怎么?】
阮然回道:【他们助理说确实有一个这样的活动,所以可能是不同公司不一样吧】
梁苏发了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包。
又说:【也确实有道理,很多事情脱离了语境看就会有点奇怪。就好像我们公司有一个弟弟最近天天给我送奶茶外卖,同事们都说是喜欢我。不过,他跟我说是拿我躲躲桃花啦,让我别管他就行。】
【长得还挺帅的,我就没介意!】
阮然:……?
不是?你这个看起来真的有点奇怪?
和梁苏互道了晚安之后,阮然迟迟没有睡着。
刚刚聊天的内容,好像石子投入水面,震起轻微的涟漪。
她想起了今天下午,自己一睁开眼,就看到远处的沈浮声。
包括之前那么多次,投资会议上的时候,拍卖的时候。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一回头,沈浮声就永远在。
可是这些……说明了什么?
是她多心,还是沈浮声对她……
或者,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她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阮然望着天花板的黑暗,有些出神地想着。
本质上,阮然是有一些慢热的人,就好像,她认识沈耀很多年,才最终对沈耀表白。
而现在,她和沈耀分手也没有太久,后来又与沈浮声签署了协议婚姻,名义上已经有了丈夫,就一直没有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的打算。
从来就没有想过感情相关的事情。
阮然又瞥了一眼刚刚去了隔壁书房,体贴声称“要给她留下独立私密通话空间”的沈浮声。
书房的台灯是暖亮的黄色,透过半掩的房门,像是一团温暖的、让人心生向往的光。
一时也没有办法想太清楚。
夜已经深了,万籁俱寂,远处的居民楼已经熄掉了一些灯光。
阮然把手机放到床头,整条肩膀藏进被窝,没有再想更多,而是陷入睡眠。
-
第二天一早,阮然是被一种微妙的预感唤醒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五六个脑袋凑成一朵花似的,悬在她的脸上,把她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舞团的成员们。
一大早就坐了车,齐刷刷地来她的病房探病。
阮然:“……”
徐婷看见她醒了,两嘴一撇,又想哭:“然然姐,你终于醒了……”
阮然揉了揉太阳穴,直起身,抓起桌上剩下的那小半包纸塞到徐婷的手里:“……我没事。”
徐婷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收回了眼泪。
李林英这会也站了过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腿上好点了吗?”
阮然说:“没什么事,已经不疼了。”
徐婷也凑过来问:“可是然然姐,你昨天为什么要划开腿?是不小心吗?”
另外一个成员说:“怎么可能不小心,本来就没有取簪子这个动作的。”
阮然顿了顿,想自己昨天的举动那样突兀,估计也吓着了不少人。不给一个解释也说不过去。
就像和沈浮声说的一样,对她们讲:“我其实是有些怕冷,冷的时候意识会模糊一些,昨天就……”
“那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啊!”徐婷板着脸,小大人似的训斥道。
阮然正打算说知道了,徐婷却大着嗓门喊沈浮声。
“沈老板!你也不管管你老婆!你看看,她都这样了!”
“……”
阮然这才发现,沈浮声一直在房间的那一头,只是刚才自己的视线被这些舞团成员挡着,才没有看到。
沈浮声听见徐婷呼唤,笑了一声。
“她跟我说不会再这样了。”
“口头说说可不行,得写保证!”徐婷气势汹汹的说。
阮然:……
说实话,其实保证也已经写了。
她无奈地看了眼沈浮声,沈浮声站在人群之外,目光穿过那些姑娘们,看着阮然。
眼底的笑意非常明显,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阮然瞟了他一眼,硬着头皮说:“保证不会再犯了。”
徐婷说:“那再犯怎么办?”
阮然有些没辙:“……吃柠檬?”
徐婷:?
这酷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措施是怎么回事?
不好一直在床上和大家聊天,阮然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回到房间里。
徐婷她们被李林英打发走了,沈浮声也出去接了个电话,这会房间里,就只有李林英一个人。
李林英沉默了一下,一向冷硬的表情难得浮现出一丝内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和娱乐圈其他的那些绣花枕头一样,来舞团就是玩票,对你的态度也不好。”
她诚恳道:“我向你道歉。”
阮然一愣,忙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怎么突然这样。”
李林英说:“其实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你说,但后来又不知要怎么说出口。这次预演你这么做,我才觉得,是我逃避太久了。”
阮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没事,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舞蹈,一心为舞团着想。”
其实阮然扪心自问,她很难有李林英那样的纯粹。这些年,她说是因为沈耀放弃舞蹈,但这其实也代表着,她并不是非舞蹈不可。
毕竟后来拍戏,她自己也很乐在其中,得到了许多。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没有太后悔。
现在决定回来跳舞,一方面,是想解开周生林与她之间的心结。另一方面,也是想尝试一下生活的其他可能。
李林英笑了笑,又说:“你怎么会怕冷到会意识模糊?听起来很严重,去看过吗?”
阮然顿了顿,说:“之前去看过,也做过一些治疗,其实现在,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本来觉得日常生活已经够用,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场合。”
李林英说:“以后还是不要太勉强。”
正聊着天,李林英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朝阮然示意了一下,便接了电话。
电话时间并不长,李连英只简单的回了几句语气词,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她对阮然说。
“刚刚得到消息,压轴是我们,基本已经定了。”
-
与此同时。
阮安澜挂断了电话,脸色阴沉。
荔枝舞团的团长看着她,语气犹疑:“安澜?是什么事?”
阮安澜没有说话。
紧接着,荔枝舞团的团长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阮安澜,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
在听清电话那头说的是什么之后,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什么?舞团解散了?为什么?”
然而,团长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团长的嘴唇颤抖着,好像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她的脸色很难看,扭头看着阮安澜,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求助道:“怎么会?安澜?怎么会这样?我们的舞团被解散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实际上,荔枝舞团这些年的情况并不好过。
因为之前出过一些丑闻,舞团的名声并不算太好,虽然外界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行内的工作经常被排挤。
这次,好不容易争取到北城大剧院的表演,她们不管平时怎么样,也还是有一些事业心,都想好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
可是团长苦于舞团内成员的基本功都不怎么样,资金也有限,硬件条件也算不上多好。
说实在的,以这样的情况去上场,只有被其他舞团对比的份。
就在这时,阮安澜几乎是神兵天降,带来了她们亟需的资源和资金。
告诉她们,只要她们听阮安澜的安排,就一定能够拿下这一次压轴的机会。
唯一的要求,是让阮安澜当领舞。
她们原来并不相信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会发生在她们的头上,然而阮安澜诚意十足,不仅替她们一手置办了指导老师和服装的事情,更是带来了全新的编舞。
几次训练过后,她们就对阮安澜充满了信任。
甚至在知道阮安澜安排了一些不太干净的手段之后,也选择了默许。
本来她们就不是特别正直的舞团,为了达到目的,其实不太在意过程。
反而和阮安澜沆瀣一气。
因此当舞团的团长一接到上面的通知说要解散舞团,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求助于阮安澜。
然而此刻,阮安澜的脸色也极差无比。
她刚才接到的电话是来自于她联系的评委。
这一次比赛,阮安澜主要联系了两个人,一个,是帮助她将暖气停掉的剧院后勤负责人,另外一个,则是这个评委。
她原本相信,只要暖气停掉,阮安澜的队伍就绝对发挥不出来实力。不过为了保险,她又找了评委帮忙拿第一。
方才,就是这个评委告诉她,这次演出他没有能力帮她拿到压轴的位置。
为什么?这个评委其实话语权很重,如果说不行,只能是因为有人施压,可是,会是谁?
沈浮声吗?不可能。
沈浮声和阮然不过是商业联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去帮她调查?
那么,是阮然自己?
确实,阮然现在和几年前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遇到事情会追究到底,如果是阮然自己要将这件事彻查到底,也不是不可能。
可阮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在真相还没有查明的情况下,就能直接取消一支舞团的参赛资格?
阮安澜强压着镇静思索着,舞团团长还在等待着她的帮助,眼巴巴地看着她,嘴里嘟囔着乞求的话语。
“吵什么吵?”阮安澜不耐烦地说,完全没有将舞团解散的事和自己正在思考的事联系在一起,只是随口说,“解散就解散了,就你们那点功夫,如果不是我的帮忙,早该饿死了!”
说完阮安澜不顾团长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咬着下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一次比赛失败了不要紧,虽然现在阮然能和她打上一个来回,不像以前那么不堪一击了。
但是既然她回来了,就不会让阮然嚣张太久。
说白了,现在阮然手段硬成这样,不就是因为她与沈浮声的商业联姻?
失去了这段联姻,她还会剩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