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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准备好的话语堵在了嘴边。
见对方陷入了沉默，江越便要挂断电话。即便他想到了电话那边的年轻女性，可能是个对人生心灰意冷，游走在崩溃边缘且有自杀倾向的无助之人。
但他认为这并不能成为对方怂恿陌生人自杀的理由。
所以“傻逼”二字，他说得心安理得。
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使得他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江越，你病魔缠身，未来一片黑暗！难道你想在痛苦中慢慢死去，甚至变成一个大小便都控制不住的废人吗！”
“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的道理也是一样的，你已经给你的家人带来了长达七年的负担！未来的你更是会成为犹有过之的巨大累赘！你将成为他们痛苦的根源！”
江越沉默地听着她的话语，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一直到那女孩说完，他方才开口说道：“这些话倒是挺有道理。”
那女孩闻言，语气稍微激动起来：“那么……”
然而她话没说完，就被江越打打断：“如果你能改一下朗读课文一样的生硬语气，指不定我还真被你说动了。”
“唔！”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可以听出里面尽是尴尬。
见对方沉默，江越揉了揉额头，他的确因自身的病情而颇为苦恼。他不想死，却也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只能暂且放下，着眼于当前的事情：
“听你声音最多二十出头，你为什么想死我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我很好奇，我本人都是在一个小时前才得知诊断结果……你一个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女孩有些慌了，话语里翻到因此透露出几分真情实意，“你我的生活都是一潭死水了，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痛快结束这一声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纠结那么无谓的事！”
假若换做平时，江越碰到这样的人肯定会苦口婆心的规劝几句，而现在他自顾不暇，压根没心情去替别人操心，最多就是挂断电话后，打个报警电话。
他心想：“干脆跟小文说一下吧，不知道阻止市民自杀算不算理工表现……”
这般思量着，他开始套话：“唉……经你这么一说，顿觉未来无望啊。”
“是吧！现在结束生命的话，你的家人至少仍是爱你的。要是等你进入痴呆阶段，或者失去行为能力，那时他们所需要承担的花费和负担，就是消灭亲情的利器！”
“你也不想带着家人的厌恶甚至是仇恨死去吧？”
“我懂了。”江越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已经丧失了对生的希望，“一起死的话，我们是见面，还是就这样由这通电话见证我们的离去呢？”
“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说罢，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嘿，挂的倒是挺果断。”
江越找到江崇文的号码，正准备拨打过去，却又听到了手机来电的铃声。
只不过来源并不是他手中的这部，“谁的手机忘在这了吗？”
江越首先想到的家里人粗心大意了，当他循着铃声找到源头，结果却让他颇为意外。
铃声来源竟然是他带回来的手提箱！
“是直播公司的人联系我？”江越打开箱子，里面的手机屏幕果然有来电显示，“我记得有留下自己的号码……对了，是因为我刚才在通话中吧。”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该直播公司的名字——域乐，江越猜测起名字的人是在玩谐音梗，否则这名字也太意义不明了。
“喂。”
“你好，江先生。”
接通电话，话筒里传来的声音让江越颇感熟悉，仔细一想，竟然是面试官的声音！
不是吧，面试官联系我干嘛？
该不会是要反悔解雇我吧？
他尚在思量，面试官已经自顾自地接着说了：
“此次叨扰，是为了通知你，你的首次直播任务公司已经安排妥当，具体内容会以短信的方式发送到你正在使用的这部手机中，情按照信息指示完成直播任务。”
户外直播？江越有些犯难，他的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健康方面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程度，但体力较之常人仍然差了些许。
他本身倒是乐意出去逛逛，但就怕身体不允许。
面试官的说明继续：“根据公司的规定，完成直播任务，主播将会获得万元以上的奖金……”
“好！我淦！”江越回的斩钉截铁。
“我了解到你的热情了。”面试官的语气毫无波澜，继续说，“我仅作本次说明，以后的任务，将会有系统直接派发，奖金也会自动打入你的银行卡。最后祝你生活愉快。”
“嘟——”
“这就挂了？”
“还没说任务失败会怎样呢，而且我也没有向你们提供银行卡号啊……”
江越想着自己得回拨过去问个清楚，忽然连续两声信息提示音响起，而且来自不同的手机……于是他顺手点开它们。
这一看，江越不禁神情微变。
“搞毛啊，这是哪门子的套路？”
两条信息分别来自域乐媒体公司，以及……刚刚才和江越通过电话的自杀少女。
假如仅是如此，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可若是两者的内容都极度相似，那就不得不令人在意了：
自杀女：今天下午16点到沧澜区白枫街道中的白日梦客栈，到地方打我电话。
域乐：
房间名：死亡摇篮。
时间地点：今天下午16点；沧澜区白枫街道，白日梦客栈。
直播内容：这世道真是奇怪，逼着想活的人去死，又劝想死的人努力活着；半死不活的人啊，去把那些苟延残喘的、恶劣的家伙们从白日梦里揪出来吧。
注：你现在是LV0主播，能够享受“初出茅庐”引流推荐（该推荐针对商业价值较低的用户，努力直播是获得后续推荐的唯一途径）。
“这……”江越在两部手机中来回打量，“是直播公司筹划的剧本？自杀女其实是公司安排的演员？”
目前来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也说不通自杀女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病情的，域乐公司有这么大的能量，随随便便就拿到了刚刚出炉的诊断结果？
江越果断地给域乐打去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没打通。
“骗子？可不接我电话就不怕我怀疑？”
“不对，我现在这个情况有啥值得别人费劲欺骗的？得了渐冻症，连内脏都没人要吧……”
江越到网络上搜了下域乐相关的信息，这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家跨国的上市企业！其旗下不仅有互联网产业，甚至是实体经济，日用百货，食品加工等等领域都有涉及！
某年轻人聚集的网站，许多人都将进入域乐工作当成毕业后的最多目标，并以此为荣。
而像是江越得到的主播的工作，同样是无数人所向往的，就连今天的面试机会都不是随便能够拿到的。
“这么厉害的企业，七年前我却闻所未闻，难道是近年来崛起的？”江越心想，“表姐也真是的，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让我欠了她这么大的人情……”
想起自己面试时那敷衍的态度，江越就觉得对不起表姐的心意。
“既然域乐这么权威，那这次直播肯定是剧本无疑了。我就趁着还能动，多挣点钱吧，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至于医院向域乐泄露隐私这事儿，江越从网络上得知，在这个年代那都不叫事，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看了眼时间：14：23。
“去沧澜区……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江越收拾一番，脱下西装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然后给江崇文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爸妈要是问起了，你就帮我应付下哈。”
“你想挣钱我肯定没意见，但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而且这个域乐没有你想的那么干净。”江崇文对此事颇有异议。
江越回想起他今天看到手提箱的反应，笑着说：“哪家大公司是完全干净的啊，只要不是涉毒涉黑，我觉得没必要太过担心。还是说你又什么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江崇文有点迟疑，“那都是类似都市传说之类的东西，没什么可信度……”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繁忙的一线工作不允许。
于是两兄弟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江越做好准备后随便吃了点东西，接着出门打了辆车，向着白日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