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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下,镜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赵聪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吼叫,被方才看到的一幕骇的几乎晕厥。
那是什么?
那些恶心的东西,怎么会长在自己身上!?
他抱着出现错觉的幻想,哆哆嗦嗦拾起镜子,可从碎裂的镜子中,他再次看见了那些蠕动的红色肉块,甚至上面的黑色嘴巴还会变形,时大时小,好像津津有味地不停的在说些什么似的。
外面屋门推开,是李氏买药回来了。赵聪一个激灵,下意识把胸膛和脖子紧紧捂住。李氏见他一脸惨白、冷汗直流的模样,以为他是疼的厉害,连忙想上前帮他处理伤口,却被赵聪一把推开,尖着嗓子道:“别过来!”
李氏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赵聪急促呼吸着,夺过药背过身子:“我自己处理,娘你出去吧。”
李氏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没多想,嘟哝了几句走了。赵聪关好门,不敢再看自己胸膛上那些恶心的红疮,把李氏买点药拿出来,闭着眼睛一股脑的涂在胸口上,然后蜷缩着躺上了床。
他不敢让李氏,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上长了这种东西。镇上的人对这种怪异的事非常忌讳,一旦发现,说不定会把他当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只拼命祈祷,睡一觉后身上的红疮就会消失,一切就会好起来。
可事情并没有如他祈祷的那样发展。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然后被火辣辣的疼痛和疯狂的痒意扰醒,觉得后背有哪里不对劲,伸手一摸,下一瞬立刻清醒,疯狂哆嗦着把手缩了回来!
他的整个后背全是凹凸不平,竟长满了先前那种令人作呕的红疮!
不仅如此,他顺着痒意一看,发现手臂、腰腹乃至大腿,全部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带着嘴巴的红色肉块,并且还有继续蔓延的架势,似乎要长遍全身才肯罢休!
赵聪终于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
时至傍晚,李氏出去卖面了,他浑身又痛又痒,却又不敢伸手去挠,被折磨的在床上疯狂打滚,惊恐的几乎要痛哭流涕。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敲响了。
赵聪一僵,立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决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门外的人似乎知道他不会开门,不疾不徐的开口了:“赵聪。你不想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吗?”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十分优雅清澈,莫名带着些蛊人的味道,听着格外好听。赵聪却完全没心思注意这些细节,他瞪大眼睛,突然扑腾着冲过去打开门,将外面的人放了进来。
那人身材很高,严严实实的裹着黑色长袍,带着宽大的兜帽,完全看不出长什么模样。
赵聪急声问:“什么诅咒?你又是谁,怎么知道我中了诅咒!?”
他早猜到自己身上的东西绝不是普通的病症,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中了诅咒!
黑衣人似乎笑了笑,问:“冤有头债有主,你猜不到是谁咒的你么?”
赵聪一惊,电光石火的想起一个名字,惊愕问:“……姚洁?”
难道是姚洁死后化成厉鬼,对他心怀怨恨,所以用这种法子来找他报仇?
赵聪越想越怕,带着哭腔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有意害死她的!这位大师,求您告诉我,怎么才能解除诅咒?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已经顾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了,只要能去掉身上这些可怕的东西,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黑衣人道:“你中的,名叫‘闲言碎语咒’,有人被你散布的谣言生生逼死,心中怀恨,你才会被这种咒语反噬。这咒十分刁钻,没法解除,只能转移。”
赵聪急切问:“怎么才能转移?”
“很简单。”黑衣人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让另一个人重复你做过的事,闲言碎语咒就会从你身上下来,去找那个人了。”
黑衣人走后,赵聪在屋子里一个人待了许久。直到饭点过去,李氏收摊回来了。
赵聪把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严严实实遮好,走了出去:“娘。”
李氏见儿子精神好了些,总算放下了心:“脸上不疼了吧?”
“不疼了。”赵聪给李氏倒了杯水,装作不经意道,“下午张章来找我聊天,和我说了件事,挺有意思的。”
“什么事儿啊?”
“关于孙家夫人的。”
果然,李氏一听“孙家夫人”四个字,连端起的水都忘了喝了。
孙远茂是镇子里的富商,夫人叫王芳,长的漂亮妩媚,给孙家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孙元茂很喜爱她,这么多年都不曾纳过妾。
李氏却最讨厌王芳。为什么呢?年轻的时候,她和王芳不相上下,是镇子上最美的姑娘,求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李氏看上了孙元茂,因为对方有钱又英俊,她认为自己的容貌是配得上他的,可却没想到,孙元茂向王芳提了亲。
她嫉恨的直哭,却完全没办法,只好嫁给了另一个条件不错的追求者。可命运实在太过不公,成亲没几年,她丈夫就得了重病,花光了家底也没能治好,最后还是一命呜呼。从此她一人拉扯儿子长大,靠做面摊生意维持生计,吃了不知多少苦。
可王芳呢,嫁对了人,丈夫深情专一,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却因养尊处优,保养的当,皮肤仍像少女细腻,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惹人注目。
反观自己,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做生意,身上被晒的又黑又糙,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看起来比那王芳老了足足十几岁!
这般差距,让李氏怎能咽得下那口气?更别说镇子那么小,她经常会在街上和王芳遇到,她装着没看见,王芳却总会笑吟吟的凑过来和她搭话,故意提起年少时两人争奇斗艳的日子,最后再问一句李氏的面摊生意做的如何,那幸灾乐祸的目光和嘲弄的语气,简直像一把刀子,正正刺中李氏的心。
李氏恨王芳恨的要死,却拿对方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没事的时候在家里念叨,盼着那贱人出点什么事才好。
如今听见儿子说起王芳的事,李氏顿时打起一百个精神,问:“她出什么事儿了?”
赵聪早就料到她娘会是这个反应。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把诅咒转移到李氏身上去,赵聪心里却并没有多少负罪感。他娘是什么人他一清二楚,嘴碎的要死,整日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镇子上日子过的比她好的女人,她看哪个都不顺眼。
当初姚洁那事能传的这么快,他娘功不可没,经常把这事拿出来和面摊上的客人说。如果不是他娘那张嘴,流言不会传的那么快,说不定姚洁也不会死。
那么现在让他娘替他还债,也是天经地义。
满身的红色肉疮在衣服下面蠕动着,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和瘙痒,但想到这种折磨马上就要结束,赵聪多了几分耐性,不紧不慢道:“我听说王芳年轻的时候,好像有个青梅竹马,有没有这回事?”
“有。”对于王芳,李氏自然是一清二楚,立刻说,“十五六的时候,她有个小相好,本来都要说亲了,但男的考中了举人,离开镇子去了大地方了,这事也就黄了。”
说罢又忍不住念叨:“你看看人家,不到二十就中了举,你马上就二十六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出息……”
赵聪皱皱眉,直接不耐烦的打断她:“王芳的老相好四个月前回来过,还和王芳偷偷见了面。”
李氏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眼里盛着兴奋:“真的?你怎么知道?”
“下午的时候张章告诉我的,好像是他看见的。”赵聪随口糊弄,“那老相好已经成了官老爷,本来只是有事路过咱这,但想起了年轻时的情人,没忍住约王芳出来见了一面。”
他刻意低下声音:“他们是在官老爷的轿子里见的。听说王芳足足在里面待了两个多时辰才出来,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他每句话都带了“好像”“听说”,但李氏满心兴奋,哪里还注意的了这些,恨不得把每个细节自动补充完整,立刻给王芳那贱女人定罪:“傻儿子,聊什么天能聊那么久?他们肯定是在里面行了苟且事儿!”
光天化日,有夫之妇和昔日老情人在轿子里厮混,传出去是多吸引人的一个话题啊!
而且李氏突然想起来,王芳如今怀的身孕,不正好是四个月?
这么一算,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孙元茂的,而是她那个老相好的!
李氏知道了王芳的惊天秘密,越想越兴奋,简直要开怀大笑出来。她自觉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竟然连一刻也等不得,立刻出门,去找隔壁卖包子的好姐妹分享这一消息去了。
赵聪看着他娘迫不及待的身影,再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脱离苦海,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