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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
云上城有好事者奔走相告,无数人在家中垂死病中惊坐起,开门就是个大瓜。
“简云台真的叛变啦?!”
“这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穹顶之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诶,你说他是为什么叛变啊?他在联盟的待遇应该不错啊。”
“肯定是为了微生律吧。”
“呸!瞎讲,你怎么会懂民族大义,他肯定是看不惯联盟那套丑恶嘴脸啊,人民生活水深火热,心怀正义的人当然看不下去。”
这里的所有人早就听说过简云台的姓名,倒不是因为简云台是招安组主播——他们这里断网,除了出城做任务的人略知一二,其他人都长时间信息封闭。
简云台在外面有多火,他们不知道,但简云台的生母在神龛里只会更出名。
这可是保守党的创立人之一啊。
在他们看来,简云台就等于是女神流落在外的儿子,今天总算是给找回来了。
正说着,有辆车从街道上疾驰而过。
众人看到那辆车,立即精神了起来,相继打开门窗探头往外看。
是神龛的装甲车,这个节骨眼,只能是接简云台去研究所了。
“女神的儿子长什么样子啊?”
“没看清……”
“还用说嘛,肯定也很好看啊。”
众人窃窃私语,“没准呢,说不定就遗传到了缺点,遗传学这个东西很难讲哒。”
“也对,反正咱们也不看脸。”
“他是女神的亲生儿子,那他就是咱们的小宝贝,大家注意点啊,别让激进派那群人欺负了咱们的小宝贝。”
呖呖——
呖呖——
街道上响起尖锐的哨声,有身着白色军服的人吹口哨,笑骂说:“都没有任务了是吗?都很闲是吗?要不送你们出城?”
众人哄笑摆手,作鸟兽散。
神龛的氛围比联盟好上千百倍不止,简云台坐在装甲车中,耳边少了胖子的叽叽喳喳,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徐晴晴和盛子星在后座坐立难安,对视之时无声的交流。
过了一会儿,徐晴晴敲了敲副驾驶座位,小心翼翼问:“你真没生气啊?”
“生什么气。”
简云台好笑回头问。
徐晴晴为难说:“其实带你去见微生律也不是不行,主要是最近激进派和保守派关系太紧张了,由我来申请公文的话,他那边的人肯定会给我使绊子。”帮不上简云台的忙,她又尴尬又歉疚,继续说:“你很失望吗?”
简云台心情很好,摇头笑说:“不失望啊,反正我们人都在神龛,肯定能见到。再说了,你们现在不是要带我去研究所么。”
保守派创立人之一,想要见他。简云台同意了,一方面,这位叫做陈伯平的男人是他母亲当年的同事,他想要了解有关于他母亲的一切,也许从陈伯平这儿能得到一些消息。另一方面,微生律就在研究所。
想到这里,简云台回身往后看,又兴致勃勃问:“你们从小就在这长大?”
盛子星点头,“对啊。”
徐晴晴摇头,“我是中途加入神龛的。”
简云台又问:“那你们岂不是也和微生律共处过,他……他有没有什么喜好?”
得提前打听一下,简云台心想。
盛子星张了一下嘴巴,捂脸说:“小少爷。”这是他对简云台的昵称,听说在简云台还在孤儿院的时候,神龛里的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就都这么叫他。时间长了很难改口,“你可真是太高看我们俩了,还共处呢?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甚至都没见过他。”
徐晴晴解释:“他一直被关在研究所里——由激进派负责他的相关事宜。”
“哦。”简云台便转过了身。
后车座静了一瞬,徐晴晴说:“你没有其他好奇的事情了吗?”
简云台:“有,但你可能不知道。”
徐晴晴顿时炸毛,“喂!你不要太小看我好不好,我在神龛也是有点地位的!”
简云台回头,“你是高级人员?”
徐晴晴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凑近了些。她抬起手,指尖点了点简云台的眉心,说:“你的脑子得删除一点糟粕了,在神龛里面是没有阶级划分的,大家都是平等的。只是各自要做的事情不一样而已。你可以说我是核心人员,但高级这种词汇真犯不上说,你不觉得这个词语带有浓浓的鄙视链意味吗?”
简云台若有所思。
他觉得这种氛围有点陌生的熟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陌生,哪里熟悉。等装甲车开到研究所底下,他才恍然大悟。
这是历史书里才会有的氛围——
这是联盟还没有建立阶级制度之前,只有在泛黄书本里才会有的平等社会。
※※※
研究所建立在保守派和激进派中间,是一座十分巍峨的建筑。穹顶上的阳光折射在白色的墙皮之上,那些边边角角的墙瓦泛着明亮的光芒,像是黏上了万面小镜子。
下车时,盛子星不放心叮嘱说:“要是你遇到激进派的人,直接转身就走。他们嘴贱的很,说不定会讲你不如你妈妈和你……”徐晴晴一把子捂住了他的嘴巴,惊慌失措。
简云台:“……?”
徐晴晴挥手:“去吧,我们等你。”
简云台下车,有些疑虑回头看了一眼徐晴晴,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跟着前方穿着白色军服的人进了研究所。
研究所大厅布局很像是医院,最前方有一个导台,身着西装的男男女女正在那里接电话。墙面上镶着玻璃墙,墙的里面是研究员们的证件照,简云台站在那里看了会儿,军装男人也没有催,在旁边耐心等待。
他没有看见妈妈的照片。
大厅里人来人往,步伐匆忙。简云台没有找到想要的,便冲军装男人偏头示意。
他们这才重新迈开脚步。
乘坐电梯。
上楼。
简云台突然出声,问:“研究所里只有一个电梯吗?”
“对啊。”
军服男人疑惑,“怎么了?”
简云台摇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打量这个洁白整洁的大电梯。嘎吱!嘎吱!电梯上部一直在发出固定频率的声音,这声音让他觉得很心安,心静了下来。
只有一个电梯——
这是他母亲坐过的电梯,同样也是微生律走过的路,他走过了他们曾经的岁月。
直到这个时候,简云台才像是如释负重,心里放下了一个巨大的担子。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不再终日感觉肩膀沉重,身体像是被无数支锁链牢牢捆住。
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愉悦。
这份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电梯门开,并且一直持续了下去。简云台走出电梯,两侧是黑乎乎的玻璃,能够透过玻璃,看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微光,军服男人说:“这些是实验室,研究所已经下班了,实验室里不开灯。你要进去看看吗?”
简云台:“我想进,就能进?”
军服男人笑了,“不能,实验室里有小老鼠,还有辐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我要是给你开了门,你弄坏什么东西那我得担责了。我就随便问问,别当真。”
简云台也笑了。
军服男人上前数步,让简云台在玻璃墙这边停留一会儿,他先去和陈伯平的秘书报备一下。说着这人就拿证件“滴”了一声,自己先进去了。
简云台在玻璃墙外愣了一会。
这还真是……随意啊。
习惯了联盟的严苛与等级压制,以及在职人员们严肃又冷漠的面孔,神龛里的种种都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心底还是有些激动高兴的,他其实更喜欢这样的氛围。
士兵会跟他开玩笑,也会把他扔在这里,不担心他会干出什么破格的事情。
简云台等得无聊,便在墨色玻璃墙中间来回走动。这里比想象中要大许多,像是一个跨江大桥一般,每间实验室的门上都贴着号码牌,以及一些看不懂的数学公式。
嗒嗒——
嗒嗒——
悠长的回廊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空灵而又缥缈。简云台一路走回了电梯门口,方才他出来就径直往前走了,都没有注意到电梯旁边还挂着一幅油画。
画上是幼稚的笔触,歪歪扭扭花着仙人掌和太阳,还有河流和小船。船上是——这画的是什么?简云台咂舌看了会儿,才大概认出来船上好像画着三个人。
再看底下的题字——我们一家人。
那个“家”字还不会写,写的是拼音。
简云台稀奇笑了一声,又看见旁边的玻璃墙上有划痕,像是刻上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小动物,兔子、小猫等。
因为这些划痕都是在他膝盖附近,方才走路的时候他也没有注意到。
如此一路看过去,走走停停,像是看了个食草动物的动物园一般。简云台正想要去对面的玻璃墙底下看看,足尖调转的一瞬间,他突然听见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叮咚——
是水滴砸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水?是哪间实验室里的水龙头没有关紧吗?
简云台顿足,疑惑回头看。
身后依然是墨色的玻璃墙,墙后光影绰约,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一些雾蒙蒙的色斑轮廓。他凑近往里看,几乎已经快贴到了玻璃上,眼前有瀑布般的银色光晕一闪而逝,像是微风轻轻扬起了月光。
里面有人?!
简云台哑然,不太确定。
他后退,尝试着向电梯方向走了一步,又走了数步,回廊里依旧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而那水滴声也没有再响起。
似乎有人克制住了自己的步调,他走一步,那人便也跟着他走一步。两道脚步声几乎融为一体,让人听不出差错。
又也许,这只是简云台的错觉。
一直重新走回油画的边上,回廊里都没有其他的声音,静默而又悠远。简云台迟疑看着墨色玻璃墙,走近数步伸手轻轻描绘这墙,心里推算着这玻璃是什么材质。
防弹的?
还是车窗玻璃那种单向可见玻璃?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那里面的人可以看得见外面吗?
简云台越想越觉得古怪,刚刚那个水滴声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实验室水龙头没有关紧的话,不会只落下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独自身处这悠长的回廊之中,两边都反射着自己的身影,简云台突然觉得很难受,心里泛起丝丝酸涩。
他好像也被这闷闷的空气给干扰到了,导致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又好像是依稀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情绪,那是浓郁而又克制的悲伤,静悄悄的。
手掌贴着玻璃,简云台重重抿了抿下唇,顿了足足十几秒钟,他才抬眼看向墨色的玻璃,小声问:“你是不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