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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还是存在着某种顾虑,王并没有特地指出神祟的不死之能,他只是说:“你们可以这样理解,神祟具有通天之能,得神祟者得天下。我们不知道神龛到底具有何种疯狂的目的,我们只知道,过往的几年时间里,我们一直严加看守微生律。因此神龛虽虎视眈眈,却依旧在联盟的可控范围之内。”
王不禁举起手臂牢牢攥成拳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神情愈发激昂:
“然而今天的劫狱事件发生以后,神龛变得更不可控,往后诸如白河城导弹危机之事,将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是新世界从来没有过的巨大危机!这是与你我都息息相关的严峻生存命题!!!”
电视机前的不少人都跟着紧紧攥拳:
“我不会放过这个邪/教组织的!”
“世界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能再让神龛火上浇油,我们的家园应当由我们一起守护,所有人都应该出力!”
“支持王!支持联盟!!!”
简云台偏头看向左边的鱼星草,又转头看向右手边的胖子,这两人表情激奋,显然已经被这番话挑起了无边的血性。
他本能地感觉不对劲,又皱着眉细细看电视屏幕里的王——王是一个鬼祟,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浓郁的鼓动氛围。
很容易影响到人的心神。
简云台听久了,连他自己都感觉热血腾腾,好似当场就能拿起武器冲上战场。
然后抛头颅洒热血,去杀敌。
不对,王的演讲有古怪!
他连忙收心凝神,闭上眼睛摈除掉这些杂念。电视机上,王的演讲还在继续:“因此,我在这里提出倡议——倡议由我们所有人,共同守护住我们的家园!所有人都可以出一份力,神龛的成员为了躲避联盟的追捕,都已经剔除掉手腕上镶嵌的身份证。他们在这新世界之中,都是无身份的逃犯!是人人都要喊打的过街老鼠!从今天开始,联盟的一切贸易交易都将实行实名制买卖制度,以后你们要是看见任何可疑的人员,请向联盟积极举报。”
说到这里,王高高举起手做出起誓状,义正言辞说:“在这里,我向大家严肃声明,作为联盟的王,我将尽我的一切所能,清剿一切邪/教狂热分子!守护国民!”
“清剿邪/教!清剿神龛!”
“守护国民!守护父母亲朋!”
“守护家园!!!”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声之中,演讲结束,电视机短暂地黑屏。
然后屏幕上出现另一张大家都熟悉的脸,是六位政统中排名第五的罗尚伟。
他的长相平凡,属于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看见的大众长相。但他那张脸上有一个十分鲜明的特征,那就是戴着一个像海盗一般的眼罩,黑色的罩布罩住他瞎了的右眼。
人送外号,罗瞎子。
罗瞎子专门负责一切联盟对外公关。
接下来,将有他为国民们讲述方才新发布的‘实名制买卖条文’。
胖子关掉了电视机。
别墅内一片死寂。
胖子突然支棱了起来,斗志昂扬说:“我要去外面抓神龛的逃犯!”
简云台:“???”
胖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简云台:“不要。”
胖子又向鱼星草提出了邀约,鱼星草面色难看说:“看来当年追杀黑客白的人……就是神龛!”他的眼中浸满了入骨的恨意,当年就是神龛步步紧逼,促使黑客□□神阈值崩溃,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就此毁于一旦。
他的亲人、朋友,妹妹,所有重视的人,全部都死在了那场浩劫当中!鱼星草至今难以释怀,如果说他对黑客白的情感是怨怼与复杂交加,那么他对神龛只有恨!
那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日日难眠,是他一生都难以越过的恐怖梦魇。每日每夜鱼星草的精神都保受折磨,每每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刻,他总会噩梦缠身。
闭上眼睛时,就会想起自己在白河城危机后去认尸的那一幕幕,掀开一块块遮蔽碎尸的白布,又看见一个个绝望的死者家属。
醒来又是满脸的冰冷泪痕。
“我也去!”鱼星草站起了身,提起脚步就要往外走。
简云台起身拉住了他,“等一下。”
鱼星草疑惑回头,“怎么了?”
简云台沉默了几秒钟,无奈叹了一口气,摇头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虽然不想再掺和进这些事情当中,但作为鱼星草的朋友,他很难眼睁睁看着鱼星草被困在一个信息茧房当中。
可以恨仇人,可以想手刃仇人,但要是花费巨大的心力与代价去复仇,最后的时刻发现自己恨错了人,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鱼星草稍稍冷静了下来,面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疑惑,“去见谁啊?”
简云台走到玄关处,抬臂穿上了外套。他头也不回,声音平静说:“徐晴晴。”
※※※
红心乐坐在一个巨大的档案室之中。
这里就像是一个仓库,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墙壁,阻拦了一切阳光。入眼所及是成排成列的高高货架,架子上插满了数以万计的文件,都是这几年来督察队出动的档案记录,每一次行动都能从中找到。
他的腿前铺满了白色的纸张,全都混乱地重叠在一起。红心乐眼睛通红地盯着地上的纸,胸腔起伏不止,再抬眼看向周围的货架,他只感觉这些货架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会吃人的怪物,每一处货架的间隙,仿佛都写满了四个大字——面目可憎。
滴滴滴!
传感器那边传来黑客白的声音,“怎么样,当初是谁绑架了你们?”
“是……联盟。”红心乐声音嘶哑,整个人都埋在黑暗之中,垂下脸时有滴滴热泪砸在文件上,晕开那些黑色的字。
“我早就猜到了,但真正看见的时候还是……当年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是罗瞎子,借用绑架事件胁迫我父母签署转移股份文件,我父母不从,他们就杀死了我的妹妹。后来我的家产被几个政统瓜分一空,其中巫马白术需要建立灵祟协会,拿了其中的大头。”
“……”
黑客白安静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性格。
保持着掀窗帘往外看的姿势,黑客白又面色凝重说:“微生律越狱了。”这确实出乎他的预料,神龛早就知道微生律在降安组里,这么多年没有行动,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打穿了降安组,若是微生律不想走,那么来再多的人也不可能带得走他。
这次却只花了三小时,就将人带走了。
神龛是如何说服微生律的?
黑客白想不通,只能放下窗帘说:“降安组现在正在清扫地面上的血迹和尸体。那些没有受伤的士兵已经返程,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快抵达督察队本部。没有时间了,你把档案室收拾一下,还是先回禁闭室吧。”
红心乐眼睛赤红抬头:“你不想知道白河城导弹危机的真相了?”
“和你一样,我差不多能猜到。”
黑客白面无表情说:“怪我当年不懂树大招风的道理,还仗着自己的天赋到处惹事,又炫耀性黑掉了各大网站。最后让神龛盯上了我,以为我是个神祟,疯狂追杀我。”
提起来,自然是后悔的。
后悔于当初的年少轻狂。
但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当初精神阈值崩溃的是他,投射导弹的也是他。神龛再怎么追杀他,也只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罪魁祸首只能是他。
如今被关在降安组里,受到联盟的管制,对于黑客白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他这个怪胎就不会再害到其他人了。
正说着,档案室的电子精铁门处突然传来声响,滴!滴!滴!滴!
是按密码的声音。
这声音明明很小,但在一片死寂的档案室中,它似乎像是空谷回音一般,显得悠远又昂长。听着叫人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心下极度恐慌,几近毛骨悚然。
黑暗的视野中。
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踏着急躁的步伐,直直冲到了红心乐面前。沃霞玲劈手夺过红心乐手中的传感器,怒吼:“是谁?!”
黑客白太阳穴微跳,闭嘴不言。
沃霞玲单手扯住红心乐胸前的衣物,几乎要悬空将后者拎起来,尖叫怒骂:“你好大的胆子!你在和谁通话?!”
红心乐嘲讽垂下眼帘,不作声。
沃霞玲的视线一寸一寸偏移,看向了铺满地面的数百张文件,她顿了两秒钟,再看红心乐时,宛如看着一个已死之人般。
“这些文件,你都看过了?”
“……”
沃霞玲放手,任由红心乐摔在地上。她用高跟鞋底拨开地上的文件,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是满满的冷漠与轻蔑。
“找死。”
※※※
一路上,鱼星草都在问为什么要去见徐晴晴,他和徐晴晴又不认识。
简云台没有回答,一直看着窗外。
他虽然已经升到贵族,但至今都没有搬走。车辆是从平民区出发的,途径贱民区,又抵达了贵族区,三个区域人民的生活质量截然不同,治安管理也譬如天堂与地狱。
但窗外的人民此时都不约而同游走在大街小巷里,万分提防看着周边的人。
他们在寻找可疑人员。
可以见得,王的那场演讲像是一场狂风骤雨,完完全全改变了现今的世界格局。
装甲车转过拐角,进入一条乡村小道。他们打算走小路去贵族区别墅,这条小道上人迹罕至,显得有些阴森。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穿过小道,中途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有乞讨的孩童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直直地扑到了车前,鱼星草面色惊变踩下了刹车,副驾上的简云台没系安全带,“砰”一声响,一头撞了上去。
“???”
简云台捂着额头黑脸,鱼星草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吐槽说:“叫你不系安全带,上次被神龛枪击的时候,你好像也没系。”
“上次我系了。”简云台咂舌揉着额头。
鱼星草说:“我下去看看那个小孩,没撞到。不过那个孩子摔倒了。”
简云台“嗯”了一声,坐在车上等待。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鱼星草蹲在小孩的面前,整个人直接原地消失了。
简云台:“???”
那小孩拍拍屁股爬起来,跑到车窗旁边招手。简云台满腹疑虑打开了车窗,就看见小孩一脸无语说:“你们就是个会走路的靶子!也太没有经验了!晴姐都快嫌弃死你们了,她让我来接你们。”
简云台:“……”
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教育了。
这个小胡萝卜头也是神龛的人?简云台心中感叹,神龛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他接过小孩递过来的道具石头,按碎石头以后,周身场景猛地一变。
是一个有些眼熟的民房。
仔细看,简云台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林福雪临时租住的房子嘛!当初简云台来找林福雪的时候,还来过这里一次呢。
此时鱼星草正坐在地上,满脸懵逼地看着四周。
又哑然看着徐晴晴。
“我怎么会突然来到了这里?”
徐晴晴正跪在一个蒲团上,满脸苦逼,背上还背着一串荆条。就差在身后挂着一个牌匾,写着‘负荆请罪’四个大字了。
鱼星草更愣,“你在干什么?”
简云台上前几步,坐在沙发上。
之前徐晴晴说“有一件不是很重要的私事”想要告诉简云台,后者此次前来,原本是想先问徐晴晴这件“不重要的私事”。
不过徐晴晴走来就跪在地上,简云台只得先开口说:“别跪着了,以你的能力,当初要是真想打我,那我已经死过两回了,起来说话。不过我多带了一个人,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徐晴晴自知理亏,哪敢多说什么。
“等等……等等!”鱼星草撑着地面爬起来,茫然看了看徐晴晴,更茫然看了一眼简云台,哑然问:“你们在说什么?”
简云台抱着手臂,说:“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遇到了枪击?就是咱们刚刚在车上说的那次,我经纪人梁燕还身中了数枪,后来我从她的身上找到了一个特殊型号的子弹,那枚子弹也在白河城恐怖袭击的当天出现过,也就是彻底击垮黑客白最后一丝理智的子弹。”
鱼星草点头,说:“我记得。”他更茫然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旧事?
“再后来,我在鲛人泪副本里又遇到一次枪击,同样也是这种特殊子弹。事实证明,这三次狙击行动都是同一人所为。”顿了顿,简云台看向了徐晴晴,嗓音发紧说:“而她,就是神龛里那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死寂,落针可闻。
微妙的冷风卷起了窗帘,送进来一缕寒到彻骨的凉意,促使室内三人都发寒。
鱼星草张了张嘴巴,震惊与怒意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纷乱心绪,满心的愠怒之气直直冲上了大脑最顶端。
他像是一个被拆分掉的木偶人一般,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徐晴晴。
语气里满是恨意与杀意,一字一顿诘问道:“真、的、是、你?!”
“……”
徐晴晴刚刚才站起来,一对上鱼星草恐怖的眼神,瞬间再次滑跪在地。
她顿时抱头惨嚎说:“你别激动!不要激动!我可以解释,后面两次枪击案确实是我做的,但黑客白的那次,我真的是比窦娥还要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