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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倾斜,夕阳瑰丽,焕白如雪的溟王宫,被彤晕笼罩,光彩幻美,仙境般恢弘华美。
莲央太后与翱王御风,黯然走出溟王宫,御之煌紧随在后询。
三人出去之后,乐正夕送出门来,却只对御之煌道一句,“之煌皇子,慢走!”
然后,便转身,命护卫关上大门。
御之煌受宠若惊,诧异地不羁邪笑。
“哈!这乐正夕……吃错药了?跟我说慢走?!”
乐正夕是老七转变的第一个子嗣,从前可没少受他的气。
老七那会儿保护不了他,为免乐正夕被众皇子欺负,才放他远走高飞。
今儿,这厮竟不计前嫌,对他这般客气?!
“皇祖母,他似乎,应该……恭送你们呐!霰”
被御风一瞪,御之煌便悻悻转身,眺望王宫门前的整条街道。
满街车水马龙,井然有序,处处静谧完美。
蓝紫色的花树在街道两旁,宏大的树冠,似弓形的花桥,如梦,如云,清风徐来,花瓣在夕阳里缤纷飘扬。
这里街美,花美,人更美。
这里皆是一夫一妻,恩爱成双,容不得任何瑕疵。
御之煌一眼成瘾,忍不住又大发感慨。
“皇祖母,我真恨老七呀!我简直要恨死他,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莲央愧疚不舍,望着紧闭的宫门,凤眸嫣红地复杂地看向御之煌。
“他又得罪你了?”
“我们吸血鬼就该是茹毛饮血,卑鄙狡诈,是非不分,杀戮摆在第一位,尤其拥有精纯之血的皇族之人,动一动手指,便可暗动天下!您瞧他,在这莫黎城杀一只鹿,也会被关进黑棺,这简直就是逆天而行,却偏偏还有这么多人往这儿挤。”
莲央怒火郁结,却闷在心头发不出。
就连御之煌,也暗讽她做错了,她是真的错得离谱吗?
杀鹿之人被关入黑棺,杀溟王妃之人,当然是该被千刀万剐的。
御蓝斯是要她来主持公道的,她没有给他公道,却指鹿为马。
莫黎城的百姓也容不下她。
御风担心地拥她在怀,听得宫门那边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也不禁回头看紧闭的宫门。
两面宫门轰然大开,出来的是一群银甲士兵。
他们队列整齐,要押送两口黑棺前往刑场。
后面的八个士兵,抬着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上面写的是肃娴暗害王妃与世子的罪行,另外还公布了许麒的身份。
那群士兵行径莲央与翱王面前,竟是停也未停,径直过去了。
“皇祖母,他们太狂妄!一个个和老七一样,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偷觑一眼莲央的脸色,御之煌忍不住继续泼冷水。
“皇祖母,当初老七一出生,您就该杀了他!当然,父皇可能会和您反目成仇……毕竟父皇偏心他么!”
莲央恼恨地怒瞪着他,“那两个小丫头你见了?”
“是呀!可美呢!都像我家丝丝!”
想到那两个小娃儿,想到锦璃,御之煌畅然骄傲地笑了笑,活像那孩子女人都是他的。
见太后脸色暗青,和翱王振翅高飞,他忙跟上去,不怕死地继续说道……
“皇祖母,您说丝丝也真是……她倾国倾城,血液甜美也就罢了,生娃儿也会生,先生了个小仙童似地南宫谨,又生了个美得能把人化掉的无殇,这会又一次生俩,可不是要把您活活气死么?!”
御风担心地看着莲央,冷斥,“御之煌,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御之煌无辜地辩解,“我是不想开口呀!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为皇祖母难过!这下好了,老七和父皇,不知道要如何疼丝丝呢!”
“莲央,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再来看溟儿和锦璃……”御风温声安慰。
御之煌飞到莲央右侧去,“皇祖母,那两个小娃儿眉眼都像丝丝,眼睛却是漂亮的棕色,看一眼,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将来不知道要惹多少男子疯魔!”
莲央沉默。却是猜也不用猜,那两人的孩子,定是极美极好的。
“伏瀛见了那两个小丫头,就和老七闷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忙着谈论那两个小丫头的姻缘大事!皇祖母,这该是您cao心的,伏瀛他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御之煌就像一只赖皮鬼,一路不依不饶,杀老七,要丝丝,抢娃娃……竟自顾自地唠叨了一路。
莲央也因此泪洒一路。
于血族皇宫落地,御风百般哄劝,莲央竟仍是止不住伤痛。
“皇祖母,哭是没用的!你干脆,就去杀了老七,把丝丝赐给我,我带着她和那几个美得人神共愤的小不点从此远走高飞,从此离了您的眼……您说好不好?”
“御之煌,你烦不烦?!”
御风已然气急,掌中凝聚真气,便要打过去……
“父皇息怒,之煌口没遮拦,我定会惩罚他的。”
御穹说着,从冗长台阶上迎下来。
他却是一眼不看莲央,忙呵斥御之煌到近前,开口就问,“那对儿小丫头长得像谁?像溟儿,还是锦璃?”
“父皇,您得让我缓缓劲儿,我血都没喝一口呢!”
这一路上,御之煌直说的口干舌燥。
御穹扣住他的手腕,“随朕去御书房。”
“哎!”御之煌不禁看被父亲扣住的手腕,父皇这是何意?怕他逃了不成?
一路拾阶而上,御穹还是忍不住问,“锦璃可脱险了?孩子们都健康么?”
“她好,孩子也都好。”
御穹顿时龙颜大悦,忙叫了贴身的随侍来。
“传丞相和礼部尚书,拟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减赋三年。”
御之煌被吓到,“父皇,减赋三年……”
御穹大喜过望,被儿子一叹,竟是觉得……“减赋三年太少了么?”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减赋六年,一个娃儿减三年,两个就得六年,双凤祥临,六六大顺!”
御之煌不敢再多言,怕再多言一句,就要减赋百年了。
御穹当即又命人去给芹妃传话。
“让芹妃给两位小郡主和溟王妃多选几样有趣的赏赐,当然,不能少了谨儿和无殇的,得让他们知道,有了孙女,朕还是一样疼爱他们。”
“是,皇上!”
宫人应下,亦是开心地合不拢嘴。小跑着下来台阶,见太后哭得泪流满面,他笑颜尴尬微僵,行了一礼,忙去了。
*
书房内,靠窗的罗汉榻矮桌上,摆下五盅血茶。
御之煌连喝了三盅,嘴皮子一直没停过。
先是把一对儿孪生的小丫头,夸赞地天花乱坠,又说了苏无殇和南宫谨的近况,哄得御穹龙颜大悦。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父子俩同时看去,就见御雪儿一身雪白的花苞裙,提了一个大红包袱进来。
宫人们见皇上与龙椅上笑着摆手,便未再阻拦。
御雪儿进来,还是先行礼请罪。
御穹见她不堪重负,忙把大包袱接过来,放在罗汉榻上。
“雪儿,你这弄得什么?”
“儿臣近来搜罗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孪生的娃娃,穿用都是一样的才好看呐!前几日我和宋将军家的一双孪生女儿玩,她们就是穿一样的衣服,玩一样的玩意儿,还有发髻也梳理的一样,可好看呢!”
小丫头一开口,竟是如御之煌一般,吧啦吧啦停不下来。
大包袱打开,里面小裙子,小鞋子,小珠花,应有尽有……皆是成双成对儿。
御穹看得目瞪口呆,不禁钦佩小丫头的细腻玲珑。
御之煌拿起一双小鞋子,也哭笑不得。
御雪儿这是被那对儿孪生娃娃,唤醒了满满的母xing本能,分明是学着母亲的架势,把两个小娃娃当布娃娃来打扮的。
孩子的心思,真是叫人猜不透!
御之煌就忽然想到无殇给他的救命信,忙拿出来给御穹过目。
御穹打开信封,御雪儿也忍不住爬到雕龙罗汉椅,伸着小胖手扒拉着信纸看。
“父皇,这是什么东西呀?”真的是字吗?小丫头一脸费解,五官皱成一团。
御穹却神情凝重,细看过厚厚的一叠信,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又是长叹,又是感慨……
仿佛,那一堆鬼画符里,暗藏了深不可测的玄机。
全部看过,他把信放在矮桌上,威严凛凛的身躯,往方枕上慵懒一倚,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无殇如此信你的能力,就这么办吧!”
“啊?!”
御之煌不禁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御雪儿率先抢过信,从头到尾又看一遍。
“父皇,您看得懂无殇在这上面写了什么东西?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呀!”
压根儿就是那小子胡乱画的嘛!
御穹品了口血茶,直接承认,“朕……看不懂。”
御之煌哭笑不得,“看不懂,您还答应他?”
“这孩子尚且不会写字,却又写又画这么多,厚厚的一叠纸,千言万语,无非是劝说朕放你一命,给你一条活路。”
御之煌愕然,脑子里却蹦出那小家伙伏案疾书的一幕……
御穹因这叠信,看着他的神情,也不禁和蔼了许多。
“无殇与谨儿不同,谨儿手段凌厉,说一不二,却不失公正公允。而无殇小小年纪,却仁善为重,他既能想到一条将功折罪的机会,可见是为你花了不少心血,纵然对老七——他的
亲生父亲,他也不曾如此过,这孩子……是在偿还你的救命之恩,也是要化解我们父子之间的矛盾。”
御之煌握着信,惭愧地抬不起头。
他被彻底打败了,被那个话说不利落、字也不会写的小娃儿,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父皇,儿臣先告退。”
御穹目送御之煌出去,深邃的鹰眸,凌厉深沉地微闪。
任凭御之煌如何精于心计,却也看不出,无殇的一笔一划里……暗藏了惊天动地的血雨腥风。
御雪儿见父皇神情古怪,不敢再多问,却仍是忍不住好奇。
那小人儿苏无殇,能扭转天下不成?这鬼画符,到底说了什么呀?竟能换取御之煌活命的机会?!
*
莫黎城似暗潮汹涌的玉鳞江,风波过去,又恢复宁静安和。
锦璃卧床静养五日,身体日渐康复,眼睛却因受损太重,仍不见起色。
至今未能见到一双女儿的容貌,心底自是遗憾难言,却怕御蓝斯难过,这遗憾始终闷在心底,不敢疏解半句。
通过每日的药丸和药糊的气息,她清楚地知道,南宫恪正在尝试更改药方,为她医治,越发忙得顾不上镜水城。
御蓝斯早出晚归,担起两座城的政务,愈加忙碌。
所幸,锦璃身边儿女环绕,虽然躺着,总是顾着儿女们的衣食住用,也无闲暇为眼疾伤神。
这一日,淳于夫人和龚许氏带着儿女们又来探望。
御蓝斯刚收到御穹的圣旨,欣喜若狂,直奔回来看锦璃。
却一入紫宸宫,被院子里一群小不点惊吓,忙收住脚步。
一群小娃儿正在玩老鹰抓小鸡,南宫谨腾飞在半空里,挥展着羽翼,俨然就是老鹰。
淳于缦扮演的“母鸡”甚是不称职,压根儿护不住一群“小鸡仔”。
眼见着鸡飞狗跳,小丫头拉着粉色的小披风护着仅剩的两只,忍不住跺脚大叫。
“夫君,你全抓跑了……我没有小鸡了……不准抓!”
可爱的声音,被孩子的喧闹声淹没。
南宫谨正在兴头上,已然不听他家南宫夫人的话。
他在半空里飞来飞去,直嚷着,“小鸡,哪里逃……”
一群小不点被“老鹰”扑得满院子乱跑,又飞,又跳,又叫,又笑。
俨然一场巨大的灾难!
锦璃在这喧闹里,可如何养得好病?
御蓝斯剑眉无奈皱起,深刻绝美的五官几乎扭成一团。
他却是谁也没有惊动,紫色的锦袍潇洒不羁地飘逸而过,穿过院子,脚步却没迈几下,就听到无殇抗议地大嚷。
“父王,你踩到我的家啦!”
家?御蓝斯哭笑不得地低下头,就见儿子和几个孩子,正坐在用红绳圈成的圆圈里。
他一撩锦袍,优雅地蹲下来。
“殇儿,你在干什么呢?”
尽管那红线上没有半点尘土,小家伙还是忙把他踩过的地方抚了抚。
小紫袍束袖收腰,甚是利落,华艳的金纹,随着一丝不苟的举动明灭流光,萌态可掬地小脸儿,煞是认真严苛。
“这是我和哥哥的家!”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严禁入侵”。
“家?”御蓝斯环顾红绳,这分明是个红圈而已!
“我和哥哥是老鹰,这些娃娃都是哥哥抓回来的小鸡,我负责看守。”
“呃……原来老鹰抓小鸡,可以有两只老鹰么?”
“父王你不懂……”
御蓝斯哭笑不得,他……的确不懂。
就在父子俩说话的空儿,无殇就注意到,刚被抓回来的龚姣儿要往圈外爬。
这小丫头,总给他添堵。
无殇气恼地忙扑过去,把小丫头压在了地上。
“小鸡不准跑!被抓回来的,就做成烤鸡了,烤鸡是不能动的!”
御蓝斯不禁担心龚姣儿会大哭,却意外的……
小丫头咯咯地大笑着,一下就把无殇撂倒在地,然后,不遗余力地往圈外爬……
两个走路不利索的小人儿,手脚并用,你追我赶。
无殇到底是速度快些,小虎崽似地,力气也大,一下扣住她的脚腕……
小丫头又叫又嚷地还是败下阵来。
无殇连拖带拽,把她弄回了“家”里。
御蓝斯不禁对神勇的龚姣儿刮目相看。
敢这么和无殇较劲儿,难怪锦璃喜欢她呢!
无殇就在圈里站起来,霸气四射地警告其他妄想逃跑的“小鸡”,“都老实呆着,不准乱跑,否则,全部做成炒鸡!”
无殇见父王还蹲在一旁看,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父王,你不要在这儿和我说话,一不
留神,我的小鸡都会跑掉的。”
御蓝斯顿觉落了满鼻子灰。
他在儿子们眼里,可素来是无所不能的神祗呀!竟然……被嫌弃了?!
“你们继续玩!不过,对女孩们客气点,别用蛮力!”
“是。”
无殇虽小,却心思剔透,顿时明白,父王指的女孩——是龚姣儿。
自从抢糕点开始,他和龚姣儿就结了仇,也厮打惯了,他才不会客气哩!
当然,这小丫头也从来没和他客气过,上次玩滑梯,便是各种堵……气得他差点想杀人放火。
御蓝斯摸了摸龚姣儿的头,给小丫头略整了下歪斜的小花袍,赞赏笑了笑,才去寻他的王妃。
*
后院里,花木葱茏。
莹白的凉亭四周,碧荫如画,红纱飘渺,溪流淙淙。
流水带起的凉气,清爽宜人,四周除了花香,还有女子淡雅的脂粉香,那幽幽馨香,弥漫在风里,整个花园都因此而变得温馨。
相较于前院的喧闹,这里倒是安静宜人的。孩子们偶尔传来的嬉闹声,也成了最完美的点缀。
锦璃坐在亭下的贵妃椅上,正给淳于夫人和龚许氏讲解双面绣的技巧。
三个女子轻声慢语,丝毫没有惊扰一旁摇篮内安睡的一对儿小郡主。
虽然锦璃眼睛看不到,手指却纤巧灵敏,指尖摩挲着绣案,飞针走线,精准而细密。
不过片刻,就绣出了一片蝴蝶的翅膀,虽然只是单一的粉色,却惊艳绝妙。
淳于夫人是一袭内敛稳重的酒红锦袍,与锦璃并坐于贵妃椅。
龚许氏则是奢华的孔雀蓝金纹纱袍,正坐在绣案对面的软凳上。
两人观赏着绣纹,皆是忍不住啧啧惊叹。
她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亭子外,御蓝斯比她们更惊讶。
锦璃手上未曾停顿,优雅微俯腰身。
螓首侧髻秀雅如缎,以一支鹅黄牡丹发簪绾着,似慵懒随意的打扮,却贵雅惊艳,国色天香。
一身鹅黄蛟绡纱袍,蝶袖束腰,明丽娇艳如春晓之花,肌肤被衬得羊脂玉般莹润艳美,吹弹可破。
御蓝斯看着她,忽忘了此来的目的,一身疲乏与焦躁,莫名烟消云散,却也莫名觉得似又有许久不曾好好与锦璃说过话。
相较之下,他竟比不得这两位常来相伴她解闷的女子。
锦璃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心口微暖,指尖捏着绣花针,惊喜笑问,“阿溟,你在那里?”
淳于夫人和龚许氏微怔,忙看向凉亭入口,可不是呢!殿下似站在那边已瞧了许久。
“王妃娘娘这鼻子耳朵,竟是比眼睛还灵!”淳于夫人打趣说着,和龚许氏忙起身行礼。
不等她们开口,御蓝斯便抬手示意她们免礼。
“两位夫人不只相伴王妃有功,两位郡主顺利诞生,亦是多亏了二位对本王传授经验。自今日起,皆封淑人。本王已经让龚荀准备赐封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