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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雪儿兴奋说着,占了半张脸的两双大眼睛,星光璀璨。
御蓝斯脸色愈加铁青,不耐烦地凝眉隐忍,腮骨微动,额上青筋也狰狞绷凸起来。
御天?御梦?这名字的确好。
父皇喜欢,皇祖母喜欢,他喜欢。锦璃一向喜欢雪儿,也定会喜欢雪儿取得这两个名字。
可……人类和血族人的混血儿,怎配用这样的名字妗?
在臣民眼中,他,与他的子嗣后代,永远没有资格,用如此荣耀霸气的名字。
“立混血皇子为储,血族皇室永失精纯之血,血族将永无宁日,望陛下三思而行……跬”
那些皇叔、皇伯、皇亲国戚的奏折上,是如此说的。
在他们眼中,他不是一个人,只是父皇与自己喜欢的“食物”,孕育的怪物。
他自幼不允许进入御学堂,不允许踏入众皇子世子习武的武场,不允许与他们同桌用膳。
就连大年夜父皇带着众人外出赏花灯,他也必须站在最旁最末的位置。
他一旦靠近父皇,便是百官妃嫔轰然跪地,恳求父皇不要乱了规矩……
如今,他已经是天下人敬畏的莫黎城主,他是血族最强的皇子,他甚至可以一剑涤荡天下,这些吸血鬼,却仍然无法接纳他。
现在,他们又将矛头对准他的女人和子嗣。
他的确不能,也不该伤害锦璃,不能让孩子与他一样,活在这样的屈辱中。
可他也不能让锦璃与孩子被狼人囚困。
御蓝斯愤懑心痛,筋骨紧绷,闷不吭声地大步向前。
一身冷酷,仿佛步履间,能掉落成片成片的冰粒子。
“哎,七哥,你等等我呀!”
御雪儿拉住他的大手,小碎步勉强跟上他的大步子。
“七哥,听说七嫂被抓去狼族,是真的吗?七嫂若回来,一定会答应用我取的名字吧?”
“你取的名字很好,你愿给她,就去找她商议好了。”
他若追得紧迫,执意将锦璃夺回,轩辕颐怒极之下,恐怕会伤害了她和孩子。
这事儿急不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先给孩子铺一条坦途。
“哎?七哥……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你怎么让我去找七嫂商议?你不去找吗?你一点都不担心七嫂吗?我不管那海冉和胡雅儿是不是回来了,我只认苏姐姐是七嫂!”
御雪儿骄纵地大嚷着,胖乎乎的苹果脸气得涨红,见兄长看也不看自己,不禁气急败坏地大嚷,“你听到没有呀?”
御蓝斯被缠得烦躁,挥手甩开她,转身不见了踪影。
娇小的御雪儿整个儿横飞起来,被甩出去两丈远,幸亏宫廊下的护卫出手及时,才将她稳稳接住。
御雪儿讶异对上护卫的脸,疑惑皱紧小眉头,这护卫有心跳,有体温,有呼吸……竟然是人类?
好俊的人类!
他肌肤泛着健康的珍珠般的光泽,五官深刻如雕琢,坚毅俊美。极好看的眉,眼与唇,仿若描画过,极致魅惑。宽阔的胸膛有一股万夫莫敌的气概,身躯俊朗挺拔,只是气质冷酷,还有一股骇人的威严之气。
这人类,怎……如此熟悉呢?
御雪儿一番思忖,恍然瞪大眼睛,“你……是大齐四殿下,康恒?”
康恒环顾四周,见无人行径,迅速扯住御雪儿入了偏殿内,劈头盖脸就焦灼地问,“锦璃真的被狼人抓走了?”
御雪儿挣开他的手,“你也是来抢七嫂的?”
他恼怒低斥,“什么七嫂?她是我的女人,是你皇兄掳走她。”
“我七哥和七嫂已经成婚了,你想要皇子妃,还是从这里选一个公主带回去成婚吧,正巧我十一姐御蔷很适合你……”御雪儿一开口,吧啦吧啦止不住,这就当起了小红娘。
康恒确定了锦璃的去向,丢下御雪儿便飞身出了窗子。
御雪儿追到窗口叹了口气,咕噜着眼睛灵机一动,转而便奔进密道的橡木屋。
“父皇,儿臣刚才看到有人来抢七嫂。”
御穹正跪蹲在地上,举动艰涩地,整理着被御蓝斯丢在地上的奏折。
见小女儿过来,他敛住满心伤痛,深吸一口气,复杂沉痛的眸光也瞬间慈爱含笑。
御雪儿看出父皇异样,不敢再胡闹,忙上前来帮他捡奏折,“父皇,这折子……是七哥弄的?”
“不怪他。”
御雪儿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父皇,康恒明明有七嫂的姐姐苏静琪当侍妾,竟还纠缠七嫂,真是可恶,我刚才看到他闯了来,您下令抓了他赏给十一姐吧。”
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呢?御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把她手上的一堆折子整理整齐,搁在木床上。
“康恒既然纠缠你七嫂,可见他钟情你七嫂,若把十一赐婚给他,岂不是害了十一?!”
御雪儿动作飞快地把地上剩下的奏折都捡起来,双手递给他,“十一姐当了他的皇子妃,整天闹得他鸡犬不宁,他就没心思和七哥抢七嫂了。”
御穹挑眉,越是觉得这小丫头话中有话。
“你十一姐不是娇蛮不讲理的女子,许配给康恒,委屈她了。”
御雪儿不敢恭维地冷笑,“十一姐在寝宫里偷养男宠,晌午我过去找她玩,海冉和胡雅儿也在她的寝宫里,那两个看上去端雅雍容的女人,饥渴地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地,当即把我赶了出来。我敲门,十一姐再不肯打开,这还不算‘不讲理’?!”
御穹拿着奏折的手微僵,一本折子又落在地上,冗长地散了一地。
御雪儿小心避开了他复杂的神情,捡起落在金龙靴旁的奏折,不经意地看到上面的字,小脸儿上顿时一阵懊恼。
“父皇,为何血族容不下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儿呢?七哥和七嫂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呢,他们竟如此残忍进言!”难怪七哥会那样难过生气。
御穹凝眉摇了摇头,“为父也想不通。”
“真该杀光他们。”
“雪儿,杀戮解决不了问题。你该改一改这急躁的性子。”
“我改,那……父皇到底要不要给十一姐赐婚呀?您若是赐婚的话,顺便把儿臣赐给苏锦煜吧!十一姐若与大齐和亲,儿臣也便能顺利出嫁苏锦煜了。”
御穹气结嗔笑,拿手上的奏折轻打她的头,“你这小丫头……还没长大,心就野了?!”
“您且说成不成吧?”她干脆坐在地上等着。
御穹严苛回绝,“不成!”
“那我就跪着,等到您答应为止!”
御穹搁下奏折,大手握住女儿的小肩膀,把她捞起来,“雪儿,苏锦煜已经有了顾梓苏,他不爱你,你嫁给他是自讨苦吃,我血族不乏文武双绝的男子。”
“可我就喜欢苏锦煜,顾梓苏配不上他!”小丫头说完,就哭着奔出去。“我要去求皇祖母,你不答应,皇祖母一定会答应的”
御穹气结叹了口气,棘手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每一桩都无法妥善解决。难道,他……是真的老了?!
*
两丈高金瓦白玉墙,括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道。
冷风幽幽而过,仿佛幽魂呜咽。
御蓝斯望着宫道尽头,步子越是缓慢。
记忆中,这宫道从不曾如此萧索苍冷过。
纵然母妃杳无音讯的那些年,他步步穿行于此,亦是每天充满希冀,希望母妃能回来,希望父皇每日能开心,希望众皇兄皇弟能陪他玩耍……
前几日成婚之时,这一切看在眼中,亦是美好的,想到锦璃身穿嫁衣的倾城之笑,那伸过墙头的橡树枝,也比平日更茂盛,更耐看些。
可现在,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能将他凌迟,让他心骨刺痛。
母妃被囚困一生,父皇亦是在此生不如死,所有的人视他为异类,为仇敌,他竟然愚蠢地拿这里当成了最亲切的家。
御蓝斯茫然走了许久,忽然停下脚步。
锦璃不在前面,也不在后面,他往前……是要去哪儿呢?!他该回莫黎城,筹谋如何为孩子铺一条路。
“寒冽?”
寒冽应声飞来,落在他身侧,见他神情不对,忙伸手搀扶,“殿下,您已经五天五夜没休息,身体熬不住的。”
“锦璃被带到哪儿了?”
他早已习惯了有她相伴。独自躺在寝宫的那张大床上,闭上眼便难抑心痛,他更怕会想到她一身嫁衣端坐床沿的模样……
她遗忘了他,倒也好,不至于抵触轩辕颐惹来危险,也不至于承受这份相思之苦。
寒冽小心偷觑他的神色,才道,“轩辕颐怕我们追踪不放,背着王妃日夜兼程,今日已经抵达狼族皇宫。”
御蓝斯却并无恼怒,如今他唯一担心的是……
“那边天寒地冻,她恐怕住不惯。”
寒冽疑惑微怔,不明白主子这是怎么了。“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等人就可夜袭狼王皇宫,把王妃救出来。”
“救出来又能如何?难道本王要带着她颠沛流离,躲避一辈子?”
他伟岸的身躯放松下来,脸色却反而愈加惨淡铁青,他略一思忖,又命令寒冽。
“去本王的寝宫,派人把早备好的那一箱冬衣给她送去,都是依孕后裁剪的,也都是她喜欢的颜色和材质。”
寒冽无奈宽慰,“殿下,轩辕颐定少不了给王妃衣袍。”劳师动众,长途跋涉,去送一箱衣服,这……
御蓝斯口气陡然凌厉,“本王的女人怎能穿别人送的衣袍?!”
寒冽哑然。
“她这会儿失忆,轩辕颐又从中挑拨,那些冬衣只暗中给她放在随手可拿到的地方,别惊扰了她,免得她情绪过激
动了胎气。”
“殿下放心,属下定安排好。”寒冽说完,却没有马上退下,欲言又止地随着他往前走……
御蓝斯有些不耐烦,“你还跟着本王干什么?”
“七王妃和八王妃在十一公主的寝宫内,闹得有些荒唐。殿下还是过去瞧瞧的好,事情若传到太后耳朵里,被责怪的还是殿下。”
寒冽说完,方才恭谨告退。
*
御蔷的寝宫,位于后宫群最西侧。
御蓝斯到了门口,不等宫人入内通报,就淡漠抬脚,兀自推门入了宫苑。
宫人见状,不敢阻拦,惶恐地跪在了地上,不敢起身。
御蔷并非不受宠,相反的,她活泼爱笑的脾性,颇得众人欢心。
太后本是要赐她幻美的湖畔宫楼,她却婉言拒绝,故意索要这座偏僻宫邸。
至于为何?众人不解,他却心知肚明。
天高皇帝远,好自由,也好养一些开胃的男宠,而不受管束。
一众公主都是洁身自爱的,独她,我行我素,不怕嫁不好,也不怕恶名声。
此处,曾是先帝妃嫔的冷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处宫殿。
被一大片橡木林包围其中,古老的宫殿看上去冷寂苍凉,更像一座荒宅鬼院。
女子暧昧的嗔笑,嬉闹,琴音,随着窗内无风而动的红纱飘逸而出,这宫殿愈加诡艳阴森。
御蓝斯脚步略顿,厌烦地腮骨微动,鹰眸冷眯,行至门口,真气一动,便轻易推开了本是反锁的殿门。
殿内,琴音戛然而止,弹琴与服侍主子们的宫女最先注意到他,惶恐跪趴在地上。
正对门口的公主椅上,正驰骋于男子身上,恣意欢叫的御蔷疑惑转头看向门口,一见那肃冷威严的紫红身影,慌乱地掩住难以蔽体的纱袍,从男子身上栽了下来……
她忙爬起来,狼狈地跪在地上,也不敢整理散乱的长发,低着头,更是一声不敢吭。
那男子已然被催眠,全然不知发生了何时,身体的反应未能停止,只欲求不满地要扯她。
御蔷大囧,眼疾手快地一掌把他打晕,忙抽过公主椅上的衣袍,盖住男子的身体。
然而,事情还没完,内殿里,两个女子暧昧妩媚的声音像是在较劲比赛,一声高过一声,男子低沉的喘息和低吼夹杂其中……
御蔷面红耳赤,恐慌不安,“七哥……”
“你这里的血定是最新鲜最好的,给我一大杯。”
御蓝斯下了命令,径直走进去。
他的七王妃和八王妃已然恢复活力,亦是比从橡木屋出来的那一天美艳许多,丰盈的肌肤仿佛珍珠雕琢而成。
她们娇躯横卧在宽大的公主榻上,被四个男子围拢其中,正闭着眼睛享受于癫狂的欢愉……
几个交缠的肢体,已然分不清谁是谁的,战况之激烈,活色生香,别开生面。
御蓝斯干脆在一旁的高背椅上坐下,宫女无声地端来一大杯鲜血,小心翼翼地搁在他面前,后退着出去。
修长的大手端起杯子,优雅缓慢地啜饮喝下,他脸色,发丝,渐渐恢复莹亮的光氲,胃里不再烧灼空荡,身体也舒服了许多。
床上的几个人忙碌更换姿势,才发现他正慵懒斜靠在椅子上,尊贵阴沉的王者霸气,骇人心魄。
海冉和胡雅儿亦是大惊失色,顾不得穿衣,忙跪趴在地上。
御蓝斯俯视着她们轻声一叹,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血,叫了御蔷进来。
“笔墨伺候。”
御蔷不敢吭声,也不敢多问,忙让宫女抬来桌案,又亲自拿来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迅速为他准备妥当。
他分明是面无表情,无怒无惊的,一身煞气威严,却仿佛能将人凌迟一般残酷。
整座寝殿落针可闻,众人疑惑地不时看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
片刻后,他落笔,从怀中出两样东西,其中一个他的溟王印。
他咬破手指,以血涂在印章上,坚定而痛快地按下去……
然后,他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未留下只言片语。
海冉和胡雅儿上前拿起两张纸,是——两张休书,一旁还有东域王的调兵虎符。
两个女人相视,欲哭无泪,恼怒看向御蔷。
御蔷漫不经心地无辜耸肩,“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是警告过你们,玩一两个时辰就算了,谁叫你们需索无度……”她看了眼那几个男人,冷声怒斥,“还不滚?等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