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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允明的医术师承名家,在杭州的时候已经小有名气了,眼下来徽州府的原因虽然并不清楚,但是我觉得八成同那个白素贞有关系。这些日子,那女子的名声已经传开了。啧……十里八乡,都快将其传成观音下凡。至于郑允明……也有可能是因为本身的医者之心,对许宣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而仗义为之罢了。”邓宣明迟疑着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李贤随意地翻了翻手中的纸页,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你信吗?”
“那自然……”邓宣明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随后摇摇头:“是不信的。”
“呵。”
“不管他同许宣之间有什么过节,但眼下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情。”李贤低头看着手中的书页,口中说道:“我们……也不能闲着了。”
……
玉屏楼门口,嘈杂的响动因为郑允明的话,渐渐安静下来。日头到了正空,阳光温润的洒下来,隐隐得带着一丝不属于冬日的躁动。
丁正所要用来制止眼前混乱场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郑允明的话说完,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眼前叫郑允明的年轻人似乎并不似先前所认为的那般,是过来拆台的。
他说出那番义正词严的话,背后的目标居然是临仙楼。这个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虽然有些不解其意,但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却是丁正最希望看到的。
“那个……是白大夫的师兄啊。”
“哦?是么……白大夫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她的师兄,想来也不一般。”
“内子曾经去白大夫处问诊,见过他一面,医术似乎也是不错的。”
“那是自然,白大夫的师兄,能差到哪里去呢?”
酒楼人群的身份构成素来复杂,有地位比较高的士绅,或者再往上一些也会微服出行的官员。中间的,还有一些读书人或者商贾之流过来聚会。再往下,也有着一些平民。特别是随着“自助餐”在岩镇各大酒楼的推行,三教九流,就有更多的人从西面八方汇聚过来。
人既然众多,消息的聚散就更加迅捷了。人群中这时候有人已经认出了郑允明的身份,于是交头接耳的讨论声一阵阵地响起来。
说起来,这还有白素贞的原因在里头。郑允明随着白素贞一道前来徽州府,在之前白素贞行医治病的过程中,他也是出过力的。但是这个时候,听人们说起他,都是摆在白素贞之后。仿佛是因为那个女人,他才有了眼下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一般。
虽然心中对于人们这样的看法有些不太愉快,但郑允明并没有将情绪在面上表露出来。在医术方面,以他的年纪而言,已经算是颇有造诣了。这些年来,疑难杂症经他手治愈的不在少数。但是即便如此,比起白素贞他还是要差上不少的。
这个是他自己也承认的事情。其他方面先不论,仅在医术上而言,他有着比较虔诚的态度。他能在这般年纪取得不小的成就,也同这种认真和诚恳分不开关系。
和白素贞成为师兄妹,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时间过得快,十年仿佛并没有经历多少特别的事情,但就已经过去了。
对于那个白衣的女子,起初他或许也是有过攀比的心理的,但是来自天赋方面的差距毕竟不好弥补,另一方面,白素贞本人在勤奋之上不仅不会比他逊色,甚至隐隐的还要超出不少。他比对方不过,也是心服口服的。
但正是因为知道白素贞在医道上面的惊人天赋,他不忍心对方进入到一条歧路当中。嗯……那个许宣满口胡言的模样,细菌、抗体……这等乱七八糟的说法,一听就不可能是真的懂医术人,但是师妹偏偏那么信任他。
郑允明知道白素贞的性子,既然是她已经决定相信的事情,那么轻易不可能动摇。
肯定是歧途,不可能有疑问的。因此,今天即便抛头露面,有些事情也是一定要做成功的。郑允明心中想着这些,随后朝四周的众人笑了笑,口中说道:“在下身为杏林中人,对于临仙楼的举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今日众人都在此,不如一同去临仙楼寻个说法?”
在这个时代,大夫本身的经济地位或许不算很高,但是在很多人眼中都是颇受人尊敬的。医疗条件落后的如今,人们生病受伤,所能依靠的就只有郎中大夫们的医术,这个从天子到平民都没有什么不同。庸医或许也会有,没有医德的人也存在,但总体而言,杏林之中,兢兢翼翼的终究还是更多一些。
因此医者救死扶伤的过程中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不断积累,即便郑允明年纪轻轻,但是也并没有影响众人对他所说话的看重。号召力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先是有几个人迟疑着点了点头,随后走出来。紧接着响应的人越来越多。
“丁掌柜,不妨同去?”郑允明左右看了看响应的众人,随后转头冲着丁正笑了笑说道。
从郑允明开口之后,丁正一直在一边沉默着没有说话。虽然从表面上看,这个郑允明的话显得比较公允,眼确实是存了替众人出头的想法——或许这边是他所说的医者之心。但是就内里而言,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味。
虽然说菜方是临仙楼流出来的不假,但这并非一种主动的过程,责任终究只是在那些窃取了配方的人——比如丁正自己——身上。而临仙楼在这个过程中,也只是不该用错误的配方来应对罢了,这仅仅是道义上的问题罢了。即便兴师动众,最终也不可能真的奈何临仙楼。丁正相信,那个叫许宣的书生既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么就一定能有应对的办法。
这个郑允明……若是一腔热血、古道热肠倒也罢了。但是丁正下意识地从他的身上感觉出了几分阴谋的意思。这个并没有特别的依据,所依仗的都是他多年经商积累下来的一些算作经验的东西,对一些反常的局面,他总能把握住一些不寻常之处。也是凭借着这样的敏感,他才能够将玉屏楼从原先一个中规中矩的小酒楼,做到如今迎来送往,方圆百里的行业翘楚。
心中这般想着,丁正皱了皱眉头。
“既然汤兄死了……也应该去要一个说法。”沉默了片刻,丁正将事情在心头盘算清楚,随后也点了点头。
毕竟是死了人的,只要照准这一点做些文章,就能给临仙楼带来几分被动。那么……也就够了。
……
丰乐河沿水的宅院里,有下人们得了吩咐,急急地出了门,去往岩镇的各处酒楼。在酒楼门口,他们穿过拥堵的人群,挤到掌柜们的身边低声地耳语几句。很多掌柜们听了一阵,面色稍稍放松下来,随后点点头笑起来。过得片刻,掌柜们在心中组织好语言,拱手朝着闹哄哄的人群开始说话了。
“汤老板身死,去临仙楼……”
“找首恶……”
“归本溯源,配方的问题根源还在那个人。”
“我等也是受害者,同去讨个说法。”
类似的话语不断自不同酒楼的掌柜们口中吐出来。
原本许宣准备的煽动安排,这个时候因为汤长望的死亡,以及有心人的运作,陡然化作了巨大的压力翻转过来。并且,化作更加汹涌的暗潮。人群高声喊着,嚷着,闹哄哄地从不同的方向朝临仙楼涌过去。
临仙楼前还是热热闹闹的场面,小二们在进出忙碌,侍女们迎来送往。少了一个徐木的厨房里面,厨子们依旧忙碌,同往日而言并无不同。
眼下正汹涌而来的人群离得还远,人们并不知道所将要发生的一切。许宣在二楼的地方,窗户被他推开,风混着日光琐碎地打在地上,斑斑驳驳的被光洁的木板地面映在许宣的脸上,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阵光影。
书生紧锁的眉头,虽然他也不知道眼下正在不断接近的危机,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事情做出了最坏的估计。
风吹过水面的地方,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几只舟慢慢横过去。视线远一些的地方,停泊的巨舟中有人在进进出出,这些来自杭州的人,在过去的很多日子里,以某种倨傲的姿态围绕着巨舟生活着,同岩镇的本土居民保持着明显的疏离感。人们从桥上走过去,远远地跳望过去,也没有特别的情绪。起初对于这样大的船也有过新奇,但是时间过去之后,也都已经习惯下来了。
某一刻……
卖豆腐脑的老汉颤巍巍的挑着担子,紧张地打桥上走过去,面色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焦急。轰然的脚步声自他身后传来,碾压着空气都有着几分颤抖在里头。老汉毕竟上了年纪,走得快了,脚下稍稍一软,一担子豆腐脑被打翻在地上。但就在他还来不及呼喊着去收拾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将他赶上了。“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