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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寒冰把身上粉红色的羽绒服拉紧,李暮吻了下她的前额头,柔声安抚着。他从来没有想过去为寒冰做些什么,但如果现在开始的话,应该不算太迟。
看到李暮细心的帮她把手套戴上,寒冰也不再反对,她会尽快下来的,好让李暮早点安心。
跟随着队伍开始移动,寒冰回头望去,李暮穿着蓝色的羽绒服,但距离有点远,像一颗蓝色的小球。她朝李暮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看着一行身影渐渐远去,李暮也朝寒冰挥了下手,带着笑容,盼望着她回程。
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只左右摇摆的手臂,往后李暮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一幕就像是在告别。然而,只是他们当时都不知道而已。
脚下的冰雪越来越厚,寒冰抬头望了望,感觉到离终点不远了。她用力的吸了口空气,肺里感觉一阵冰凉。想起还在等着自己的李暮,寒冰发现自己好象喝了蜜糖,一直甜到心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快要达到顶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下有点震荡,当他们还来不及细想,铺天盖地的雪堆向他们奔来。
全部人都惊呆了,洁白的雪化成了浪花一般,翻腾的从高处泻下。十米……五米……一米,当雪块和冰石向他们奔来的时候,就几秒钟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是雪崩……”
团长发出大声的尖叫,当她还来不及回头叫队员撤退的时候,雪已经争先恐后的把她淹没。当寒冰回过神来,却已经动不了分毫,眼睁睁的看着前方怒吼奔腾的雪花,把所有的人覆盖。
大地在颤抖着,眼前所有的景象都被白雪遮挡,也许过了几万年,但也许时间只是过了几秒。寒冰感觉自己全身僵硬,被冰雪镶嵌着,然后和山融成一体。
她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李暮的脸,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是否能逃过这一劫。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永远不会再放开他的手,永远不会再离他而去。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纷飞的雪花渐渐安静下来,天地恢复一片寂静,方才的山壁变了个模样,但依旧美得丽动人。寒冰和所有的队员像一颗尘埃,在冰冷晶莹的冰雪掩盖下,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到底在哪……
感受到刚才的一阵震动,李暮的心瞬间像被捏碎一样,朝着寒冰最后离开的方向追去。脚下的步伐异常沉重,当他听到轰然巨大的声响,像是来自于山神的怒吼。
李暮哆嗦着,把背囊丢在一边,疯狂的向上跑去,但是雪太厚太多,他每一动一次脚,都异常的辛苦。
短短的几分钟,足够让他绝望得像死了千百次,心急的到处搜寻着,寒冰留下的足迹。但是他最后只能无力的跌倒在雪上,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像疯子一样用手刨着身下的雪,不停的叫骂着。
“啊……!啊……!把她还给我!把寒冰还给我!”
凄厉的叫声中带着悲切,回响在辽阔的山中,李暮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死去,然后褪变成白色,像雪一样的白。
“寒冰!你到底在哪里!”
李暮捏紧手里的雪,跪坐起身子大吼着,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明知道寒冰也许就在附近的雪堆下,可他看不到她,也找不到她。
尽管知道机会渺茫,但李暮还是不肯放弃,他爬起身子向上走去,希望老天慈悲一点,给他一线希望。
感觉到每呼吸一次,冰冷的空气撕裂着他的五脏六腑,寒得让他发抖。李暮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还来不及反抗,已经被卷入这巨大的悲痛之中,就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最后的时刻,李暮才发现原来寒冰在他的心里,早已经不可割舍,像他的血一样,流淌在自己的身体里每个地方。
去他的陈可心,去他的张子谦,通通都变得轻微起来,他只想要寒冰,只想再见到她而已。
李暮累得再次跌坐在山壁上,放任自己的身子失去平衡,翻滚了几个圈。没有了寒冰,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他躺在冰冷的白雪上,心死如灰。
当他转过脸,想看一看蔚蓝的天空,却意外的发现前方被雪堆挡住的地方,露出一抹粉红的颜色。
李暮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选择的颜色,是他把粉红色的羽绒服,亲手套在寒冰的身上。
小心翼翼的拨开雪,寒冰惨白的小脸出现在李暮眼前,他感动的几乎落泪,手不停的颤抖着。一点一点的把她从雪堆中挖出来,寒冰一直紧闭着双目,呼吸微弱。
李暮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任冷意侵蚀着他的身体,把寒冰小心的包裹好,然后紧紧的抱在怀里。轻轻的拭去她秀发上的雪花,李暮几乎忍不住要向天跪拜,感谢让他再一次见到寒冰。
看着她的脸,像熟睡般甜美,李暮贴着寒冰光洁的额头,然后痛哭出声,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
把寒冰托到自己的背上,然后用衣服把两人捆绑在一起,李暮开始向下走去。下山的路比山上山难走,李暮一面和寒冷对抗着,一面小心的照看着背上的寒冰。
脚下一滑,李暮整个人跌向前去,身体的本能反应是向后靠,把自己的身子往后拉伸,避免迎面扑向冰雪。但李暮却在那一瞬间,放松了身体,任自己的脸直接撞到地面,额角被冰块撞得生痛。但看到还在自己背上安好的寒冰,他松了口气,再度撑起身子来。
有好几次,李暮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需要停下来休息。但他都是咬着牙,逼着自己的双腿继续移动。因为背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微弱,李暮感受到,那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那种害怕孤独的恐惧,那种爱人被夺去的恐惧……
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跌倒了又爬起来,行囊早已经丢了,除了背上的寒冰,李暮什么也没有。冷冽的空气和饥渴,都在考验着他的身体,李暮扯了扯干裂的嘴角,疼得皱起了眉。但他却没有停止过一次向前移动的脚步,即使感觉到自己快要虚脱,也不肯放弃。
“寒冰……你再坚持一会,我很快就把你带下山去,再坚持一会就好。”
李暮握紧她滑下来的手掌,轻声的呢喃着,仿佛寒冰并没有昏迷,而只是闭目养神。
渐渐感觉到气温开始回升,李暮知道他们已经慢慢的接近地面了。尽管累得眼皮都快开始合上,但他仍不愿意停下脚步。明明天气是寒冷的,可李暮的额前却布满汗水,心力交瘁。
终于离开了被冰雪覆盖的地方,李暮一路往下走着,脚边的路已经长着绿草。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看见了远处有一群白色的羊群,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感觉离人烟不远了。
当他终于看见,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少年正坐在山坡上,悠然的看着蓝天白云,还有他的羊。李暮欣喜的加快脚步向少年走去,但当他还来不及开口,身体却亮起了红灯。
李暮闭上的最后一刻,没忘记用手托住背上的寒冰,然后整个人向前扑倒。他露出个安心的笑容,因为眼睛合上之前,他清楚的看见,那个放养的少年向他跑来。
山依旧还在,草也如往常绿,传说中的天堂,也如往常般的宁静和美好。没人知道在那座名字叫“那赫达”的山上,有个脸上长着雀斑,笑起来又酒窝的女孩,她和她的团友一起,将永远长眠于此。
霍庭突然从梦里惊醒,回过神来看到躺在深红色的床上,想起刚才的梦,他心口一阵不安传来。他看见寒冰,满身是血的躺在他眼前,双眼始终紧紧闭着,任他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回应。
“你醒了吗?”
一只柔软的柔荑覆盖在霍庭的额头上,帮他擦去细汗,动作细心温柔,但红妮的表情却是阴森的。床头柜上正放着一支深红色的烛台,外形精致,但却缺了一角。小小的火舌发出橘色的暗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纤长。
“这是哪……?”
霍庭感觉到头脑沉重,他想坐起身子,却发现全身麻木,没有一点感觉,能动的只有脖子。他看了看周围,所有的家具都是红色的,贴在墙上的壁纸,他头顶的床帐,都红得像血般妖艳。
“这里是我的家,漂亮吗?”
红妮说完站起身子,在床边旋转了一个圈,表情变得迷离起来。
“你知道吗?无数个夜晚,无数个白天,我都沉醉在这个红色的房子里,思念着你。”
听着她自言自语的说完,霍庭感觉到心里酸痛和愧疚,他没想到,红妮的爱是那么的深。他不过是多年前说过红色适合她,简单一句话,却令她在红色里沉溺了那么多年。
“我的身体……为什么动不了?”
红妮坐回床边,把头挨到霍庭的胸膛上,然后痴迷的听着他的心跳声。
“别担心,我只是给你注射了麻醉药而已,药力一过,你就会恢复正常。”
红妮把脸抬起来,然后靠进霍庭,让自己丑陋无比的面孔对上他的眼。截断后只剩下一半的鼻梁,还有幽暗而空洞的眼眶,全部都映入霍庭的眼里。
“我美吗?”
凝视着霍庭俊美深邃的五官,红妮痴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
“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美。”
尽管她的脸丑得吓人,但霍庭并没有避开,而是直视着,然后一字一句都是真挚的心声。在他的心里,红妮一直是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她永远是她。
“你骗人!如果我美的话,你为什么不肯爱我,为什么!”
突然疯了一样,红妮抓着霍庭胸前的衣服,歇斯底里的摇晃和呐喊着。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但却散发着阵阵噬人的寒意。
“你知道吗?刚才你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不断的呼喊着寒冰,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霍庭霎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他也问了自己无数次,寒冰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但是却没有答案,爱了就是爱了,即使她一点也不好,霍庭也无法不爱她。
“本来……我打算只要这样抱你一晚上,静静的看着你一晚上,等到明天药力一过,就放你走的……”
看到霍庭沉默,红妮感觉到这个世界都扭曲了,什么东西都歪曲成一团。她拿起床头前的烛台,小小的火苗正左右摇曳着,红色的腊滴像血一样,缓缓的沿着蜡身流下。
“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永远把你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在这片红色中沉睡,永不分离,你说好不好呢?”
红妮笑了,烛火把她凹凸不平的五官映得幽深,少了一截的鼻梁,看起来更阴森骇人。那空空的眼眶,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般,极度不协调,甚至给人的感觉是恶心。
“你想要怎么做?”
露出一抹笑容,霍庭看着红妮,眼里满满的温柔和怜惜。他欠她的情,是几辈子也还不清的债,如果此时能做任何事来安慰红妮,霍庭都会豪不犹豫去做。
看着他的眼光变得越来越幽深,红妮拿着烛台,在房间起四处流连着。点燃了红色的窗帘,点燃了红色的桌布,只要是能马上点燃的东西,她都一一的用烛火撩拨着。
很快,房间里弥漫着烟雾,四周火光一片。红妮不可抑制的咳了起来,她丢下手里的烛台,然后回到床边,再次把脸埋进霍庭的胸膛里。
“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听着她哽咽的哭泣声,霍庭感觉到红妮的泪穿透了衣服,滴落在他的心口上。他想伸手摸下她的头,却仍旧动不了一根手指。
“我说过,永远都会陪着你,哪里都会陪你去,所以别再哭了。”
没想到红妮却哭得更凶了,泪水像雨点,一滴一滴的从左眼流出。她轻轻的抚摩着霍庭的脸,指尖摩擦着他的眉眼,慢慢地,却很温柔。
“为什么……你可以把命给我,却不能给我一点爱……为什么……”
“对不起。”
霍庭觉得此时他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了,他曾经爱过她,但又爱上了别人。错的是他,所以即使是为了红妮而下地狱,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我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只要你的爱,分给我一点点就够了……”
吸进了一口浓烟,红妮不可抑制的狂咳起来,但她却坚持把话说完,声音变得嘶哑破碎。
“如果有来生……我可不可以当你的妹妹,你会不会照顾我一辈子……疼爱我一辈子……”
心里的第一个感觉,还是深深的内疚,霍庭没想到自己伤她那么深,深到害怕再当他的情人,宁愿做着有名份却永远不可能结合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