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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母亲的话反而提醒三团和四团,回身看父亲张着的手臂,格格笑着往上面就摔。萧护哈哈大笑接住,一手一个:“抓住两个坏丫头。”
三团四团挣扎着起来,往父亲怀里再一扑。慧娘扭头看到,抿着嘴唇一笑,继续烘手上的衣服。
小青才想到这是自己的差使,惴惴不安地伏地过去:“夫人,我来吧。”慧娘看着她着实可怜,父母全没了,大不过三团四团几岁,却瘦得和三团四团一样的高,应该是发育没跟上。手上是夫君和女儿们的衣服,慧娘就告诉小青:“我自己来。”
就着火光再对她道:“你多吃东西,就长得高。”
火盆上有盖子,火光是微弱的。这微弱火光下,夫人微带笑容的唇角在小青眼中猛然一亮,好似温暖如春的春阳,让她红了眼圈。
低声道:“是。”小青退到一旁,再看小姐们玩耍。
三团四团正在翻自己的东西,她们每个人有自己的玩具箱子,什么玉玲珑,九连环……走一处买一处。
三团正打算修风车,拿一个压坏了的风车在手上,问父亲:“修一修吗?”萧护支肘捧头,笑吟吟看着女儿们把箱子弄个底朝天,回三团的话:“再买一个新的吧,这没有什么可修的。”三团不死心,小手抚着风车上的彩纸:“真的不能修?”
萧护就乐,对慧娘道:“十三,我们三团长大了一定很聪明,见到什么都想修修。”慧娘马上道:“这随我,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聪明。”欢快的话语,只换得夫君一个白眼儿。
四团面前摆着几件玉器,右手一件玉搔头,左手一件玉花钿,问父亲:“四团说花钾好看,父亲说是不是?”
萧护点头赞同,又喊:“十三,我们四团长大了,一定是个有眼光的。”慧娘更加欢快:“这也随我。”
“那什么地方随我?”萧护和十三争论一下。恰好三团嫌四团的东西滚过来碍到自己脚,一脚踢了回去,正中四团手上,四团也不哭,把手中不喜欢的玉搔头扔过来,正中姐姐面颊。
三团四团一起喊:“父亲,姐姐(妹妹)不好。”
慧娘亮了眼睛:“这个随夫君,这一定随你。”萧护抬手拿起四团一件东西,笑道:“你再胡说,我也扔了。”
“那我就不说了。”慧娘比划手上衣服,献一下殷勤:“我还再烘衣服。”又感叹一下:“还是以前在军中,我给你烘过衣服,以后进了你家门,竟然再也没有过。”
后来就是在山里,也是一直有丫头帮手。这样自己独立为家人烘衣服的事,竟然没有过。
萧护见说,心里暖融融地就更笑,把手中四团的玉簪子砸到十三背上,和她开玩笑:“用着心,知道了?”
“啪啪……”一连串的东西全扔过来。
三团四团当成好玩,把手边的东西全往母亲背上扔。慧娘不回头,用背抵住,边抱怨:“哎哟喂,这全是夫君害的。”
萧护笑得不行,等到笑完出声阻止时,三团四团的东西全到了十三脚下。三团瞪着眼:“呃?”四团瞪着眼:“咯?”
再齐声道:“母亲,把我的东西给我。”
皇帝再次大笑,慧娘装模作样把东西拢起来:“你们扔东西,不给了。”三团和四团对着看看,趴到父亲身上去,三团摇他袖子,四团扯他衣角:“父亲。”
“好好好,”萧护抱着女儿们心满意足,哄好她们,情不自禁地道:“难怪父亲母亲不愿意离开三团四团,今年我们在外面过年,倒把父亲母亲丢下来。”
慧娘摸摸衣服干了,边折起来边打趣道:“您知道不对还出来。”萧护在三团四团面上狠狠亲一口,亲得女儿们又笑起来,才道:“我这不是只想和她们单独亲香亲香。”对女儿们:“是不是啊?”
三团四团用手揉面上让父亲亲出来的微痒处,心不在蔫地回答:“是的。”脆生生的小声音惹笑慧娘,想打趣夫君几句,是他对孩子们百依百顺换来的,又想到另外一个孩子,推开车窗,北风呼地一下子进来,三团四团笑着往父亲怀里躲:“有风来了。”
“哥儿,你还不到车里来?”慧娘喊萧谨。萧谨兴致勃勃,正和张家小鬼们雪中赛马,听母亲喊自己,还不肯过来。张家小鬼们劝着才过来,带着一身雪进来。
这进出的北风,又让萧护找到一个夸自己女儿的地方:“看我们家三团四团,身子骨多好,吹点儿风也没事。”
“是好呢,刚才在那车里,特意开窗吹风玩半天。”慧娘嘴上回答他,手上揽过萧谨,给他除下外衣放在火盆上,小青动一动,表示自己会看着。
慧娘则把儿子手放在手心里,笑了一声:“夫君,哥儿的手很暖和。”萧护漫不经心:“那是自然。我的儿子,是经得起冰天雪地的。”又逗三团四团,眼睛全在她们身上:“路上要吃什么?”
看似他的心只有女儿们身上,可细细咀嚼他的话,萧护是不看儿子,心也在儿子身上。我的儿子,理当经得起冰天雪地,这份自豪傲气,跃然话中。
慧娘轻笑,给儿子倒茶,让他坐到父亲身边去和妹妹们玩耍。才坐过去,三团四团道:“要吃大哥打的兔子,”
萧护嘴角噙笑扫一眼萧谨,太子殿下把手中茶一气喝干:“我这就去。”慧娘微板起脸:“冷呢。”
“你别管,是我的儿子,不要拘在车里,让他外面去。”萧护懒懒,让暖火薰得打一个哈欠。慧娘没有办法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赞成,不过是多显摆几句自己儿子罢了,和萧护话中的傲气是一个意思。
外面天冷,只是针对小公主们说的。慧娘和萧护都在关外呆过,知道真正冷起来,大雪半人高是什么样子。
慧娘就打开自己坐的地方,小青惊奇的发现里面还有地方,放着许多东西。取一件衣服出来,慧娘展开,玄黑绵密,微有闪烁。慧娘给儿子亲手披上:“这黑狐披风,是父亲特意为你去关外备的……”
“十三,你还没老话倒多了。”萧护还是眼睛不看这边。萧谨对母亲呲呲牙,表示自己知道。穿好后,在母亲手臂上用脑袋滚一滚,一笑下车。
“呼……”北风卷雪进来。三团四团又哈哈笑:“父亲,挡风。”把脑袋往父亲怀里一塞,一动不动的只有小身子拧着,可爱得萧护心都要醉了。
慧娘看着父女三人,面色晕红,眸子水汪汪,也似要醉了。
晚上萧谨也上来睡觉,马车不停,继续前进。小青因为是小孩子,就跟在这个车里。夫妻同睡在一处,没有帘子挡,大些的丫头如六么满庭都不方便再在这里侍候。
到底不是房子,还有内外间可以阻挡。
小青很开心,这车里很暖和,侍候的活又不多。小姐们要什么,全是老爷夫人自己来。小爷据说要去关外当什么兵,他要什么也全自己来,衣服也自己穿,说是在这里侍候,其实是在这里睡觉。
她占了车角,安安生生睡下来,梦中见到自己的父母,满面笑容,和老爷夫人对小姐时一样的亲切。
这样,才是父母不是吗?
虽然家人二牛的爹娘总是打他,丫头小英的父母总是卖她,可小青还是认为,自己的父母一定是慈祥的。
萧谨也开心得不行,他成为太子以后,就住在东宫,和父母亲同睡的日子几乎没有。他换上寝衣,和妹妹们捉迷藏,陪她们唱儿歌,念简单的诗句,还让妹妹们在自己背上爬,同时又想到一个人,要是二面团子也在多好。
面团子又要同情二面团子了,父母亲带着和妹妹们一起睡,以后只怕再也不能。就这么一回,二面团子又没有赶上。
“哥儿,”萧护把他从出神中喊醒,换过寝衣的皇帝命道:“背……这一章书来给我听,虽然在军中,功课不可以荒废。我已让贺太师派几个年青能赶路的先生们来,你姨丈小孟先生又要赶去,我又嘱咐姚将军给你找几个念书的先生,你不要怠慢了。”
萧谨忙道:“是。”定一定神,虽有妹妹在旁边打岔,也把书背出来。外面黑暗,马车里光更少,这少少的光中,慧娘欣喜的笑容如明珠一般,萧护也点着头,但是没有再夸,只道:“睡吧。”
三团四团招手:“哥哥睡过来。”萧谨看看位置,自己要睡过去,只能睡在妹妹和父亲中间,大了再贴着母亲不合适,他就睡到三团和父亲中间。
萧护微愕然,又有一种奇异地感觉在心头。仿佛回到小面团子小的时候,还在山里,他见到自己回来,就在炕上一滚,滚到自己身边算罢休,再就得意的自己笑呵呵。
像是还在昨天,却都这般大了。
孩子们长得真是快呀。
皇帝在回忆中,轻轻把被褥给孩子们盖好。萧谨脑袋动几动,寻找到父亲的肩头后,毫不犹豫地贴上去,找一个舒服姿势,闭上眼睛。
胖脑袋散发的温度暖着萧护的心,他一动不动,尽情享受着长子的依赖,二面团子在此时浮在脑海中。
要是文王也和自己这般亲近该有多好?
萧护这样想着,慢慢入睡。
北风呼呼,疯狂肆虐车厢壁上,马车里的一家人,慧娘睡在最里面,抱着四团,三团拧着哥哥手臂,萧谨把头放在父亲手臂上,睡得很熟。
半夜里,三团先醒了,一骨碌坐起来,淡黄色小寝衣上珍珠放着光泽,她揉眼睛打哈欠:“小笼包子。”
“冰糖葫芦。”四团也爬起来,推母亲:“四团饿了。”
慧娘睁开眼睛:“半夜呢,小宝贝们再来睡吧。”四团固执地道:“包子!”三团一脚踩在哥哥肚子上,萧谨醒来身子一动,就见到妹妹哎哟着往自己脸上摔下来。
一双大手接住三团,萧护和三团对着挑挑眉头,三团眉开眼笑:“冰糖葫芦,三团饿了。”四团依然固执:“四团也饿了。”
萧谨笑话妹妹们:“晚上三团吃了两碗汤,四团你吃了三个包子,你还饿?”三团和四团噘嘴:“饿了!”
萧护坐起来,靠在马车壁上,略提高声音:“小笼包子,雕胡米粥。”外面不止有风雪,还有人低低地答应声。
“冰糖葫芦明天吃。”萧护把三团四团抱到怀里。萧谨睡得有些迷糊,见妹妹们全在父亲怀里,就把自己脑袋放在父亲腿上,三团一推,把哥哥推开:“碰到我的脚。”
萧谨把她小脚拿开,再把脑袋往父亲腿上放,四团给他一脚,叫道:“我的脚也碰到了。”萧护才要笑,萧谨气呼呼地睡回去:“我不放了。”
这一幕,全让慧娘看在眼中,伸出手在儿子面上安抚几下:“你睡吧,你争不过妹妹们的。”萧谨嘀咕:“妹妹还欺负哥哥。”这才安生。
安生后,又想到二面团子训哥儿。没有妹妹们用脚踹,能睡得好?
小青也醒了,她很有眼色的送上漱口温水,萧护满意的点头,接过来给三团四团漱口,叮嘱:“要吃,就不要睡。”
“这太惯着了。”慧娘插话,担心回到京里太上皇和太后会说。萧护让她不要放心上:“我知道你体谅家人们辛苦,不过咱们只此一回。”叫着女儿们:“三团四团,你们说是不是?”
“是。”两个小嗓音甜甜的答应着,慧娘只能作罢。萧护让她也漱口等着吃,在透进来的风雪声中说起旧事:“当年的你呀,也是爱吃夜宵的人。”
夫妻同时想到那爱送夜宵的寿昌郡主,慧娘对萧护似笑非笑,好好的又让人想到她。萧护晃晃头,仿佛这样就能把寿昌从回忆中晃出去,岔开话题又和女儿们絮语,才算没有再想不愿意想的人。
大半夜里,又行在路上前不接村后不接店,风雪中找个人家都视线上不容易寻找。可没有半个时辰,外面送进来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十二样子小菜,一锅喷香热粥。
再看三团四团已经睡着了。
慧娘悄声道:“孩子们说梦话,夫君何必当真。这风雪天里热包子可不容易。”萧护莞尔:“你还真是我的好……”想到车里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丫头在,就没说下去。招呼十三和团子坐到身边来:“我饿了,也想惯你们一回,不是只惯女儿。”
见小青怯生生要过来侍候,萧护止住:“自己来。”他把几个碟子摆开,倒上姜醋等,再把包子打开,先给十三筷子:“烫,不要急。”
又给萧谨一双筷子。
因为是半明半暗,萧护眸子里的疼爱就明显可见,他挟一个包子在儿子碗里:“吃吧,以后不在家,可没这样好享受。”
“父亲放心,我知道。”胖团子一说起不在家里,就是这种语气:“父亲忘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在山里,这才长得高。”
他一口就把包子吞了。
萧护微笑:“你呀,早就该送去,是我太疼你了,这一回送你去吃苦,不要丢你的人。”停一停,又加上一句:“丢你母亲的人吧。”
慧娘格格一笑:“什么?”
“没什么。”萧护自己笑:“我交待交待他。”萧谨又吞下去一个包子:“我决不丢人,什么人也不丢。”舌头在鲜昧儿一滚,道:“我不丢人,父亲母亲会来看我吗?”
他不错眼睛看着父亲,又看母亲。
萧护是很想答应,又犹豫不决。慧娘很体谅丈夫,劝着儿子:“一来一回,得有那时间才行。”萧谨不是很失望,他当东宫太子也有一段时间,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话。像父亲母亲这样的送自己,已经很难得的。
他一口一个把一笼包子全干掉,看父亲的还有剩,又住了筷子,也一口一个全吃了,揉揉肚子:“还行。”
这份饭量,也很让萧护满意:“能吃就是福,你再回家,先照照镜子。要是瘦了,就自己找地方吃胖了再回来,免得祖父母难过。”
慧娘在这些看似交待,却十足透露夫君爱子之情的话语中无声笑着,把吃的东西收拾作一处。见剩的还有,让小青吃了,把东西交出去。
小青再睡下来,舌尖还在细品。大冬天的雪地里,半夜的蟹黄包子,真让人无穷的回味。车里有薰香,包子味早就没有,舌尖上的却一直存在。
她一直回味到早上醒来。
路上走了几天,小青也对这种奢华快习惯,人也白胖丰润起来,因为胖,看着像是个头儿也高了,笑容更多起来。
马车外有回话:“回爷,咱们就要到了。”萧护喊过萧谨:“左闻人,是孔道夫的得意门生之一。孔道夫有二十四门徒,有十六个都在朝中为官,还有六个为先帝跳了河,左闻人和另一个张良齐,一直和孔道夫到处胡说,左闻人狡猾,娶的妻子是当地的里正之女,那里正是一方之霸,就没能拿下他。现在我们去见他,听听他心里是什么想头。我和你母亲不去了,左闻人以前京里呆过,只怕认出来。他没见过你,哥儿,你大了,前一回当差办的不错,就是不顾自身安危些。这一回,你要小心了。”
萧谨喜上眉梢,答应着:“好好,”又明白过来,在父亲的凝视中稳稳重重坐好,挺直脊背,不疾不徐地道:“回父亲,他既然在京里呆过,只怕也认得张家叔叔。只让小鬼哥哥,小蛋子和我去就行了。”
“你冒充孔道夫的小儿子,孔道夫我走的时候放的他,咱们马快,冰雪又冷,孔道夫和左闻人应该没通上话才对。你和小鬼去见他,人多了不好。”萧护缓缓,可以听出来是思虑周全的。
不要小蛋子没什么,只要能自己当差,萧谨就喜出望外。他在车里换上一般的衣服,下车见小鬼牵着两匹马等着,小鬼俊脸上不知道搽的什么,以前白脸变成黄土色,像家里才倒霉的奴才。
主仆在风雪中去了,在他们身后十几步,张家带着一队人悄无声息跟上去。萧护看到张家离开,才从眼睛从车窗上移回,重新回到女儿身上。
冷不防的,小青跪下来。慧娘警惕地道:“什么事?”小青垂首道:“回老爷夫人,听说是我家老爷,哦不,是原来的孔家老爷放出来了,可是这样?”
慧娘皱眉打量这个小小孩子,问过年纪说快八岁,懂一些也是有的。语气转为严厉:“他放出来了!不过,与你再无关系。”
“是!”小青才答应,慧娘再次严厉道:“你以后是我们家的奴才,只记得这个就行了。”小青害怕地有些瑟瑟:“夫人息怒,是……孔家老爷对我很好,我爹娘不在后,他让大些的姐姐们照顾我。我不敢多想他,只是听说他放出来,我心里喜欢,也感激……”
声音渐低下去。
慧娘倒温和了:“感念旧主,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要害怕,记得别人对你的好,我很喜欢。”
小青退回车角,觉得冷汗都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