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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楚云没有计较她刚才的敏感,实际上对方这种反应正说明了自己的猜测。
只有过的不怎么如意的人,才会感觉人人都在谈论自己。
过的衣着光鲜的,一般都不不会把屎盆子主动往自己脑袋上扣。
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原本是人畜无害的一个好心建议,却让苏芮自动漏了怯。
越在乎什么,就越缺什么。
生性高傲,又有一定能力的苏芮,学历是硬伤。
虽然大专学历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在这个考研大军泛滥的国都,有的单位招电梯工似乎都要学士学位。
楚云注意到,苏芮身上的连衣裙颜色很新,是那种带着局促颜色的新。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身衣服是新买的;鞋子也是新买的,专门为了见他们而穿上的。
这一点,甚至连天然呆的苏芸都能看出来,所以才主动问起这个话题来。
很显然,一个人在窘迫之时若非别无选择,绝对不会主动出现亲友视线内,尤其是像苏芮这种自尊心强的女人,尤其是在楚云面前。
“我一个朋友……生了怪病,工厂老板撇下几千块就不管了,听说你认识一位有名的律师?可否给我介绍下?”苏芮说完这些话之后浑身冒白汗,就像是打完一场战争般辛苦。
要让她这种要强的人说出这种话来,本身就是中挑战。
“什么病?”楚云没有问是哪个老板,因为他能迅速抓住问题的关键。
苏芮来找自己,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帮其打官司,若是那样的话她完全可以从满大街律师中随便找一个。
既然这件事提出来了,肯定官司要打,病要看;但他知道孰轻孰重。
“我们带她去医院看了……是肺癌……”苏芮眼圈顿时红了:“治疗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但人家在这所化工厂里干了6年,医疗保险老板居然都没交!要用钱了才发现账户根本是空号!”
“怎么可以这样子,起诉他啊!楚云这件事咱们一定要管!”苏芸皱起小眉头:“这种人实在太恶劣了!”
楚云却颇不以为然,其实这是个普遍现象。
现阶段正是秩序建立和法律慢慢正规化的时期,游戏规则不完善早就为众人所知。
一些打工者也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在签约时有的甚至不问是否有五险一金之类的福利待遇。
其实社会大环境导致人们别无选择,你不干有的是人,这种化工场不给工人办劳保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老板再有钱也不会为工人多出一分。
“你想怎么办。”楚云表情很严峻,语气也很严谨。
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但要征得当事人的同意。
“这位姐妹父母离婚了,一个人飘在外面没有朋友,除了我能给她拿主意真没人了。”苏芮无奈的苦笑着:“我对这里面的事情也不大明白,但我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一个人一辈子难道就值这几千块钱?拿着每月3K不到的工资在那种烟熏火燎的环境上班……”
说到这里苏芮突然停下来捂住嘴巴,苏芸一把握住她的手哭了起来:“姐……你也在那种化工厂上班对吗?为什么不来我们这里呢?你到底在忌惮什么……难道你不把我当妹妹吗?”
“我很好,我在那里也是工长,虽然条件和环境都差点。”苏芮强忍住眼泪,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转啊转,实在是欲盖弥彰。
“我打断一下,你说那位工友得了肺癌,你们是化工厂对吗?”楚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匆匆说了句“稍等一下”随后进屋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为了做研究,他把近期所有入院的重病患者都做了记录并且做成表格,从里面他熟练的找出一个名叫“郭望博”的人,查看了一下病人的入院原因,只见上面也是写着“曾在化工产看大门”。
“苏芮姐,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们厂子叫什么名?”楚云拿出电子笔准备记录。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注册名字。”苏芮冷笑着摇摇头:“哪里有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从生产线做好装成袋的化工品都贴上其他公司的标签,然后有专门的货车运走……”
“我们先去你朋友那里看一下病情吧,入院了吗?”楚云随手就拨通了医院那边安排了一下。
苏芮心里很难受,其实她最不愿意向这个男人寻求帮助。
当初楚云追求自己堂妹,她就异常坚决的反对并且三番五次的劝说苏芸。
可让她感到万分惊讶的是,一向没有主见什么事情都听自己的妹妹,这次居然吃了秤砣铁了心,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继续跟楚云在一起。
这件事对苏芮震撼很大,也稍稍改变了自己对楚云的看法,但在他眼里这依然是个花花公子。
如今看到妹妹过的这样幸福,而自己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生活苦兮兮的,怎能不让她心酸?
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都是有一颗崇尚物质的心,并且都有很严重的虚荣心。
若非如此,苏芮就不会特意打扮一番才来见楚云他们。
“这位患者我跟他家属交流过,他之前是在市郊一家化工厂看大门,最后突然发现得了肺癌……”楚云轻轻叹了口气:“发现的时候已经相当严重,老人的身体原本就到了风烛残年经不起折腾,上周就逝世了。”
“没错!这个名字……我在花名册上见过!”苏芮身为工长有时候帮着处理一些表格和物品领取记录,立刻激动的嚷嚷起来:“我猜的果然没错!绝对是因为工作环境的问题!以前这个姐妹是学校校排球队的,身体很棒的!怎么会……”
“现在关键是先看看病人的身体状况,”楚云习惯性的叼了根烟在嘴里,想了想还是作罢,直接站起身来:“走吧,这种事情拖不得的。”
“现在就去?”苏芮没想到楚云会对自己的事情这样上心,眼神有点游弋:“都八点多了,不会打扰你们休息吗?”
“没事的,病人的事情要紧!”苏芸这边早就给楚云准备好皮鞋和外套,并且熟练的给其穿上袖子。
苏芮刻意回避看到这甜蜜的一幕,孤独的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画面。
楚云一直奉行低调处事的原则,还是开着自己那辆老君威。
这种车当时算是二十万左右,车重两吨算是中高端车型,但搁在现在那些衣着光鲜的新车型中有点寒酸嬉皮士的意思。
纵使如此,天天以电瓶车为坐骑的苏芮还是羡慕不已。
衣食住行,她似乎一样都比不上妹妹。
并且还是孤身一人!
楚云怕麻烦没有叫上夏薇开车,自己和苏芸坐在前面让苏芸坐在后面。
毫无疑问这个安排是很明智的,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百转千折十分难找,位于南城区城中村最最靠里的地方。
看到这种地方,楚云眯起眼睛来。
他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苏芸小出租屋时的情形,那个时候苏芸住的小屋也很简陋但打理的却井井有条,简单的小空间搞得很有情调。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然而走进苏芮这位姐妹的屋子,扑鼻而来的首先是一股子霉味。
凭着这味道,楚云估计这里至少几个月没打扫过了。这也难怪,女孩没有亲戚朋友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出租屋里,没病倒的时候尚且还能自给自足;现在久病床前,只有苏芮每天不辞辛苦下班之后还来给她送饭。
楚云看着病人呆滞的眼神,知道情况很不乐观。
病人本身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志,这是最治愈的。
就算再高明的医生,有时候也仅仅是个援助者而已,决定生死的最后还是自己。
“冉美,有人来看你了。”苏芮高声呼唤一句,而对方却无力的转过头来缓缓看了众人一眼,随即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这种丧失基本生存意志的人,身体虚弱到极点,精神也处于崩溃边缘;这才是问题所在。
“你叫什么名字?”楚云坐下来,轻声问道:“你喜欢这个乐队是吗?”
墙上有壁画,是某个韩国棒子乐队。
楚云是很反感这些家伙的,但此时不得不装作欣赏以便于病人沟通。
“对……”女孩年纪大约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已经在化工厂干了将近6年!
她或许十五六岁不满十八岁就开始工作,在利益驱使下没有人会管这些。
她跟苏芸同岁,基本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是工作性质,社会地位以及生存压力这几把大锁限制着这些女孩子的婚嫁空间。
谁不喜欢嫁个条件好点的,好少吃点苦?
但条件家境好的男人,是绝对不会选择这种背景的女孩为妻的,他们更倾向于将其作为性伴侣和情人。
“你是不是对自己治愈没有信心?”楚云单刀直入,他心里明白不解开病人的心结一切都无从下手。
“对……我没钱治病,这种病也是治不好的……我也不指望别人帮我,早点死还好……不用拖累苏芮姐来回跑给我送饭……”
说到这里,她苍白的脸颊流下两行清泪:“都忘了我吧,让我自身自灭最好,不用给我送饭了……”
“你这是什么话!冉美!”苏芮气的脸涨红了:“你说不活就不活了?我这些日子来来回回难道就为了听你说这种丧气话?这是楚云楚医生!是本地最有名的大夫!他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