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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南越国,这是一定的了。但是这场仗却没那么好打,谁都知道南越国一代水泽众多,而且瘴气浓厚。一个不小心就是将命丢掉,当年吕后派出大军南下,结果因为疫病全军覆没,这件事还真的让人头疼。
梁萦想起那些往事,就不寒而栗,现代有各种药物和手段防止疫情的蔓延,但是在两千多年前,除了让巫女祷祝之外,就只有将感染了的病人丢入山林这种最原始野蛮的手段。
她想来想去,亲自上门找邓不疑,让他找借口放弃这次出征。赢了是应当的,要是败了那更惨,身上要被夺成白板,汉法酷烈,一旦输了,将领也要被治罪。梁萦当然明白邓不疑那些雄心壮志,但比起身家性命,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了。
邓不疑见到梁萦又来找他,十分高兴,立刻就和来客辞别,自己兴冲冲的去见梁萦了。
客人当面没有说甚么,但是一出门脸都黑了半张。这个建成侯几乎是随心所欲,完全不将旁人放在心上,若不是天子近臣,谁又会来和他套近乎?
梁萦坐在席上,垂下的幔帐被外面的风吹的飘起,她喜欢活泼的颜色,所以室内用的也多是浅绿。
“侯女,主君来了。”侍女禀告的话语才落下,外头已经跑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她回头去,正好就和邓不疑打了个照面。
他对她一笑,过去就在她身边坐下,“怎么来了?”
这段日子他一直为出征做准备,所以也没来的去见她。
“我来是为了和你说一件事。”梁萦想起自己的来意,伸手握住他的手,邓不疑望向她的眼神纯净剔透,她几乎可以清楚看到里头的笑意。
“何事?”邓不疑在外人面前,多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到了她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他笑嘻嘻的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她喜欢两人这样的亲密,所以每次邓不疑也这样抱着她。
“这次……能不能别去?”梁萦迟疑半晌,还是开口了。
邓不疑奇怪的嗯了一声,“去哪里?”
“南越国。”梁萦叹口气,“那地方实在是太过险恶。”
“陛下已经下令了。”邓不疑伸手捧起她的脸,看了一圈,也没见着她发热。
“可是,南越国那地方,瘴气横生,若有万一,你要如何?!”梁萦听出他话下的坚定,不禁蹙眉。
“南越国这次是个好机会。”邓不疑也蹙眉,他柔声和她解释,“闽越人彪悍善战,但是再坏也比不过匈奴。而且这次赢了,我就可以把你娶过来了。”
这段时日,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赶紧把人娶回来的好。
他知道长安中有很多少年对她有意,别说那些列侯家子弟,就是宗室里也有人中意她。打头的一个便是那个江都太子,虽然已经行了委禽礼,但若真是有心,所谓的婚约也拦不住那些人。
长安的贵妇们只要有心,要说大胆,那真是大胆。
“……”梁萦沉默不言,只是手指抓紧了他的手腕,他想着的便是这一次,而且也等了很久,“那瘴气要怎么办?”
那些当地人自然是不惧瘴气,但是中原人就未必。
“陛下说了,这次出征,从太医署调来几个人入军中。”邓不疑贴近了她的耳朵,柔声细语,语调温柔,如同醇美的美酒。
刘偃自然不愿意邓不疑有个甚么事,这一次出征,除了调动的大军之外,还有许多药材更别说那些疾医在军中待命。
“……”梁萦脸上没有笑容,她侧过头去看了邓不疑一眼,就要扯开手自己站起来。
谁知道邓不疑双手缠在腰上,她连续扯动好几下也没能挣脱开,他的力气大的很,梁萦知道自己和他比力气比不过,而他窝在她的脖颈上,唇有意无意的在她发丝上和脸颊上蹭过。
“这次也不是我一个人去么。”邓不疑知晓她的不安,也不想就这么放她走,他抱着她压低声音,低低的说着话。
“……而且陛下之命,我说不去就不去,到时候被治罪,你心疼不心疼?”邓不疑继续道,“到时候就算是皇太后都救不了……”
“好了,我知道了。”梁萦原本就没有对这件事抱有多大的希望,听他这么说,也知道不可能了。皇太后还等着娘家里出一个能够带兵的,怎么会白白放弃?
“不过,你若是真的敢在南越把命丢掉了。我就另外找人去。”梁萦几乎是咬牙切齿,身后人闻言身体僵硬。
他俯首在她耳畔,恶狠狠地一口吸吮住她的耳垂,然后将她压在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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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次刘偃主要是派出年轻的将领,老将并不是没有,但他派出的还是邓不疑这种二十岁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另外还有郑夫人的弟弟,也是年轻的嘴上没毛的郑良。
这一对凑在一起,长安私底下议论纷纷,谁都知道老将打胜仗的机会要大得多,尤其这次太皇太后哪怕肯出兵,但也没有派出更多的兵力。天子这一招还真是险。
邓不疑倒是没什么,反正他迟早都是要上战场,这一次他倒是觉得来的正好。不过那位年少的太中大夫就要比他多出许多包袱。
郑良做了太中大夫,这年纪也不大,他知道自己出身不显。朝廷上百官不是原本就是权贵之家出身,便是良家出身。只有他一人是从奴婢发家,即使宫里郑夫人得宠,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做人。
“陛下说定了的事,也无人说得动。”郑夫人大着一个肚子坐在席上,月份大了便显得有几分吃力。太皇太后对这胎十分看重,赏赐是如水一般,但越是如此,郑夫人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椒房殿的中宫皇后将她视为眼中钉,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皇后哪怕做出将她投入永巷的事,她都不奇怪。
那位天子对她宠爱不假,但若是为了她和皇后去争,郑夫人还没天真到那个地步。
“此事,你好好去,也好好回来。”郑夫人心里也不怎么想弟弟出征,郑良在军中没有多少声望,赢了是应当的,输了,那就只有被治罪了。但是刘偃决定好的事,哪个敢劝说?
“此事我知道。”郑良点头,他看了一眼郑夫人硕大的腹部,“我不在长安,姊姊需得保重。”
因为郑夫人受宠,他自己又做了太中大夫,原本一家子在公主府里头做家生子的都已经放良。
能有今日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
郑夫人听到弟弟的话,点了点头。她在宫内过得不坏,也不怎么好。
两姐弟说完话,郑良就急匆匆的去见邓不疑,这次邓不疑也是主将,他必须要和邓不疑打好关系。
到了那里,门外头站着好几个身着铠甲的高大男人,里头有些是在期门营里就认识的,有些是在军中就知道的老将。那些老将看到是他,鼻子里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老将身经百战,自然是不将这些年轻后生放在眼里。只不过老将不好对着邓不疑发脾气,邓不疑的背后就是皇太后,而且又受陛下重视,邓不疑本身的性子就不是好撩拨的,他目下无尘,从骨子里就能透出一股不屑来。
旁人看着邓不疑,也只能在心里骂狂妄,在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于是给郑良脸色看了。
郑良不做声,垂头下来。这样的事多了去,他不会放在心上。
“邓将军来了。”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声,原本集聚在一起的人,顿时让出一条道路来。
少年身着玄甲,意气风发。
那老将眉头微皱,心中冷哼一句,“小儿”。
邓不疑看了在场众人,扬声道,“诸君都进去吧。”说罢,便率先走了进去,他一进去后面的人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他进去了。
出征并不是东宫愿意拿出虎符,到中尉那里调动兵马就能了事的,其中还包括粮草的运送,粮草至关重要,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还有准备好累的药材。
到了出征那一日,举行了出征仪式。梁萦在长乐宫魂不守舍,曹皇后看到心里一个劲的直乐,她从进宫到现在,基本上就没见过梁萦担心的样子,这位几乎是一直是风淡云轻的模样,再加上刘偃的事,她几乎见着梁萦心里就犯恶心。
若不是梁萦是昌阳大长公主的女儿,也是皇太后的侄媳妇,她恐怕会让梁萦连宫门都摸不到。
如今大军出征,梁萦也终于不是一副端着的模样了,看着简直痛快。哦,皇太后的那个亲侄子这一次出征,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挣得功名回来。
曹皇后想着心里无比痛快,险些笑出声。她连忙咳嗽一声,将自己的这一抹笑音给遮掩出去。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曹皇后,“怎么了?受凉了么?”
“妾嗓子有点痒。”曹皇后轻声解释。
今日殿内并不仅仅只有太皇太后梁萦和曹皇后三个人,广川王后张女莹也回来了,这些年她在广川国过得并不好,刘康对她只是面上过得去,但是除非必要,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
王宫里的庶出王子都有好几个了,但是他也就实在每月的那么两三天来她的寝殿,每次都是和完成任务一样,闹得张女莹都不稀罕他的亲近了。
张女莹在和广川太后的几次交锋中吃了好几次亏,后来渐渐的也磨出眼色了,她看得出来皇后对梁萦也不喜欢。
她看了看曹皇后又看了看梁萦。
“阿萦,此事是难免的。”太皇太后对梁萦道,“他要有所作为,带兵出征是最快捷的办法了。”
若是在朝中熬资历,恐怕要二三十年,但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可能一下就冲上去了。
“你未来的夫婿有功利之心,这是好事。”太皇太后道,“若是一味靠着先祖的庇佑,那又算是甚么事?”
太皇太后说这话,本是来劝慰梁萦。但梁黯和张家的两个兄弟统统都被成了只靠先祖庇佑的人了,或许稍微好一点,至少梁黯和张安兄弟都是靠着大长公主的母亲,在长安有一席之地。
天子对不惹事的亲戚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这话听起来有些不是滋味。
梁萦点了点头。
张女莹面色就有些尴尬,她瞪了一眼梁萦,这话说的还要应下?谁知道梁萦根本就没有抬头看她。活似她这人根本就不在一样,让张女莹一口气憋在胸口。
“眼下我最担心的是女莹。”太皇太后叹口气,“你和阿康都成昏几年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也是太皇太后的心结之一,王后没有自己的子嗣,到时候无人可立为王太子,天子倒是可以对自己的兄长开方便之门,立庶出王子为王,但那时张女莹要如何自处?
“大母~”张女莹开口便是撒娇。
曹皇后听到张女莹开口撒娇,差点没有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母你下令,让他对我好!”张女莹道。
“……”太皇太后皱眉不语。
曹皇后见了只是想笑,以往她听说蔡阳大长公主如何得太皇太后的喜欢,没想到其女倒是一个草包。太皇太后疼爱女儿疼爱外孙女没错,但是这个哪里比得上儿子和亲孙子?
广川王的母亲不得太皇太后喜欢,但是广川王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其中亲疏一目了然,难道太皇太后还真的会听话,去斥责广川王?
曹皇后人在椒房殿,听到这位王后的消息却有不少,在王宫之中追着广川王怒骂喊打已经不算是新鲜了,还和那些妾侍撸起袖子对掐。
“够了。”太皇太后闭上眼睛,“这种事你怎么还来求大母?”
“大母,就答应我嘛。”张女莹继续求。
夫妻之间的事,除非是长辈不慈才指手画脚,尤其这件事说出去还是广川王后理亏,若是还来个太皇太后,简直要乱套了。
梁萦见状,出声笑道,“王后从广川国而来,太皇太后准备下许多物什,不如去看看吧?”这话说出来也是给张女莹别继续说下去,毕竟太皇太后脸色已经变了。
张女莹看到太皇太后已经蹙眉,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不得太皇太后的喜欢,嗫嚅一下,闭上了嘴。
太皇太后看向梁萦,“你去送送他,这会应该还来得及。”
梁萦闻言,立刻告退,急匆匆走出去。
“这么着急那位邓将军啊。”张女莹在太皇太后这里随意惯了,在广川国被压抑久了,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会,说起话来也格外的肆意。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张女莹,曹皇后抬起袖子来,垂下的广袖遮去她半张脸。
张女莹顿时不吱声了。
梁萦拿着太皇太后的手令,坐了车一路狂奔,上了城门的时候正好赶在大军出城的时候。
她站在女墙之后,看着大军的纛旗在风中飒飒作响,马上的玄甲少年意气风发,梁萦看着,放在墙垛上的手不自觉收紧,粗粝的触感立即在指尖上传来。
邓不疑在马上察觉到有人注视他,他回过头来对着高大城墙眯起眼来。
他似乎看到了甚么,咧嘴一笑,拉过马缰,双腿一夹马腹。
这离别,不过是暂时的,很快他就能回来。
中牟侯府内,刘殊对着铜镜,这一次出征单敬也在随军之列,少说两三个月都不会回来,这一次若是得了功名,单家那些人也要对单敬格外高看。但是刘殊心里没有半点妻子担心夫婿的心情,甚至她心里觉得单敬就算折在了战场上,也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单敬的确对她不错,但是他和她都是天子床榻上的玩物。刘偃连玩物都是要最好的,还让他们结为夫妻,连刘殊都想不通他的用意到底是怎么样的,但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的做夫妻,难道要一起想自己怎么在皇帝的寝台上婉转承欢么?
想想单敬和刘偃做过那种事,都说不出的恶心。若是单敬这次折在战场上,她倒是能够松一口气了。
过了半晌,她叫过身边的侍女来,让侍女去江都邸上送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