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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一整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实在是有太多的是需要操心了,天子活下来的皇子失少,但并不只有刘康一个,尤其刘偃生母的出身远远在她之上。论起来她当年也不过只是乡野中的一个平常女子罢了,能够发迹还是多亏了她和兄长占了一张好容貌和好身段。但这些坐在那些出身高的嫔御们面前,就成了笑柄。
在长安城内,尤其是在汉宫,比的可不仅仅是那一张脸蛋而已。而且不仅仅是那些嫔御,就是那些在宫中多年的老宫人和阉寺,看着她目光里都带了三分嘲笑。
赵夫人眼下到了仅此皇后的夫人,心里的一口气也出不来。掖庭殿内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在看她的笑话,她怎么能够让那些人如意。
她想起天子最近宠爱的那些新人,掖庭里原本女子众多,董皇后无子,但是她会安排掖庭的年轻女子按照日子时辰来给天子侍寝,但最近天子宠爱的那些新人都不是掖庭的年轻待诏,是蔡阳长公主在天子驾临公主府时候引荐的。
赵夫人听说这位长公主向天子引荐了不少中山国和赵国的美人,原本中山国和赵国的女子就以美貌出名,长公主寻来的恐怕姿容不比宫中的嫔御差多少。
赵夫人将蔡阳长公主恨了个咬牙切齿。生了一晚上的气,第二日起身揽镜自照,就见到眼下两处青黑。
这下可把赵夫人给吓了一大跳。
“夫人,今日去椒房殿……”身旁的宫人弯腰道。
话还没说完,赵夫人险些将手里的铜镜打翻,“椒房殿?!”
坏了!她昨日生邓夫人母子和蔡阳长公主的气,竟然将椒房殿的事给忘记了!
齐王主和亲匈奴的事已经定下来,天子也不想再拖下去,下了诏令封这位齐王主为公主,等到学一阵子匈奴的事之后就安排出塞。
长安里头人人都知道,出塞就是一条死路,那些诸侯王们,只要良心没有完全被恶犬吃了的,都不会想送女儿出塞。所以不少人都想着齐王主能够快点启程。
齐王主被册封公主之后,要去椒房殿拜见皇后,她们这些嫔御算是皇后手下的臣属,自然是也要去的。她竟然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宫粉宫粉!速速——!”赵夫人想起椒房殿那些女史手里的一支笔就头疼,她阿兄赵宏也得天子宠幸,位至太中大夫,和她说过外头的大臣都怕文吏的拿一支笔,她如今也怕皇后女史的那一支笔。若是真的被抓住什么大礼上的差错,简直要被拿来写完一卷布帛。
宫人们将少府送来的宫粉送来,帮着赵夫人装扮,头发是不用梳成高髻,直接束在身后。
忙乱一通赵夫人装扮好,急匆匆的向椒房殿而去。皇后宣召去椒房殿的也只是下面的三位夫人,到了椒房殿殿门处,赵夫人见到了邓夫人和韩夫人。
韩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没有皇子。赵夫人看见韩夫人,原本已经走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还是下巴抬高了些许。
韩夫人也是开国功臣家里出来的,见着赵夫人如此,只是淡淡一笑,不和赵夫人计较。
邓夫人向来以笑脸迎人,见着赵夫人耻高气扬,还给她行平礼。
赵夫人还记得这是皇后的椒房殿,不敢过分,和邓夫人和韩夫人还礼,待到进了殿内,才知道长乐宫的那两位长主也在。
昌阳看见赵夫人看自家阿姊的目光中幽幽的多了一份哀怨,心下觉得好笑,这位夫人还真的是同传闻中那样率直。
想着,昌阳长公主便把手里的羽扇轻轻放在面上遮住了唇边的那一抹微笑。
“齐公主呢?”董皇后看都没有去看赵夫人,她让皇后将行让三个夫人起来在茵席上坐好之后,转头就去问身边的女史。
女史回禀,“齐公主待会就要来拜见皇后。”
“嗯。”董皇后点了点头。
昌阳长公主早已经见过齐王主一面,对齐王主也没有甚么期待了,只不过齐王主如今已经是将死之人,怎么着都要将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
汉家王主出塞,能活过三十的十分罕见,大多是年纪轻轻就埋骨异乡。
昌阳长公主想了一回,想起在后面玩闹的儿女,心下有点担心,阿黯和阿萦两个该不会被女莹给欺负吧?
想到这个,昌阳长公主看了蔡阳长公主一样,女莹可是能把皇子给按在地上打的,她可放心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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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昌阳想的那样,前面皇后等人接受齐王主的拜见,后面张女莹带着两个兄长差点没将后殿给翻个底朝天。
张女莹和两个兄长是常常在一起的,梁黯不喜欢张女莹的那个性子,瞧着张女莹指挥着兄长去抓一只毛色艳丽的鸟,他就站在梁萦身边,手里拿着一个个大的石榴,他自个将石榴的皮剥开,将里头的石榴籽儿给掏出来放在妹妹手里。
“阿萦用这个。”梁黯只有这么一个女弟,自然是看的颇重。
“待会叫宫人榨成汁吧。”梁萦这会犯懒,懒得这么一颗颗的塞进嘴里。
“也行。”梁黯点点头,他将手里的石榴递给那边的宫人,让宫人准备写石榴汁来。梁萦平常喜欢将果物的汁水榨出来饮用,这个爱好在长乐宫没有人不知道,每日都有准备的果汁,但椒房殿来的次数不多,所以负责膳食的宦官也没有提早准备。
“阿兄,在那里!”张女莹看见那只鸟飞到了那边的宫灯上,立刻指着冲着张勃和张安两个兄长大叫。
那只鸟原本是养在笼子里头的,结果被张女莹给放了出来,现在兄妹三个满殿的抓鸟。
“喝——”张勃听到女弟的话,立刻扑身向前,结果那鸟比他灵活多了,他才扑过来,那鸟就受惊拍着翅膀飞走。张勃一时刹不住脚,头就撞在宫灯上。
宫灯乃是宫人的式样,跪坐在那里两只宽大的袖口相接,中间处便是灯火,宫灯体积庞大,里头有灌了水以防烟火冒出来。张勃一头扑上去,头就撞在铜灯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那一声还挺大,连梁萦和梁黯都已经听见了。旁边侍立的宫人慌慌张张把躺在地上的张勃给搀扶起来,还有人去将上值的疡医给请过来。
疡医很快就来了,查看过后发现张勃喊疼的力气十足,除了头上一个包之外就没有别的伤口了。
疡医不敢说张勃甚么事都没有,只是让他卧床休息一会。张勃是嚷嚷着自己头疼头晕,但是他瞅见守在自己床前的女弟,一双眼饱含热泪的对张安说,“我歇息一会便好,你还是带着女弟去玩耍吧。”
张安在心里立刻大骂这个兄弟太狡猾了!
他知道张勃是没啥事,不过也不能挑明,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女莹看了看兄长那样,许多话也说不出来了。
梁黯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这种把戏他早就看破了!不过就是不想陪女弟嘛,何必如此。
张安带着妹妹出来,梁萦看见张安那一脸的纠结,好心的提议,“听说椒房殿里有新栽种的花开了何不去看看?”
椒房殿和长乐宫一样,都种植有不少花卉,去那边总比在这里闹成一堆强。
此言一出,顿时张安也蠢蠢欲动了,“善!这就前去!”老是在宫室内呆着太无聊啦!
张女莹听了梁萦这话,眉头蹙起来,那只毛色鲜亮的鸟还没抓着呢!不过她天生就是好胜的性子,看着自己兄长都说好了,她也不甘示弱,“善!”
原本闹腾着要抓鸟的一群人都是就向外面走去。
殿内的女史瞧着好几个小贵人离开,浑身都放松下来,看到方才兄妹三个弄出来的那一片狼藉,让宫人前去收拾。
那些小贵人不是蔡阳主之子就是昌阳主之子,这两位长主,就算是中宫恐怕都不敢得罪,她们的子女女史就更加不敢出声了,现在人都走了,女史总算是能轻松一下了。
齐王主在前殿拜见了皇后,徐徐向后面走来,她已经被天子册封为了公主,名义上就是天家之女,在皇后这里学礼两月,而后出塞。
正走着前面传来小儿的欢笑,齐王主抬头看去,发现几个锦衣小童在复道上嬉笑打闹。
董皇后无子,那几位应该是真正的天家子了吧?
齐王主垂下眼来,她回想起以前在齐国临淄王宫的生活,眼中酸涩,当年她也是这般和太子阿兄一同嬉戏,还有阿母……
如今阿父阿母还有阿兄都到了黄泉之下,而她也要离开故土去前往塞外之地。齐王主想起那些凶神恶煞,浑身腥膻的匈奴人,她柔弱的身躯便轻颤一下。
“咦?”一个小儿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齐王主,他睁大眼打量了一下,“女弟,齐王主!”
一个女童转过头来看,看到齐王主,脸上一下就板起来,虎着脸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样,扭过头去。
“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小儿嘻嘻哈哈哈的将诗经中的硕人大声念出来。
齐王主身后的那些宫人阉寺,知晓那些围着齐王主看的都是两个长主的孩子,垂首袖手站在那里。
梁萦拉了几个孩子准备给齐王主让路,“这是公主。”她拉住张女莹几个道。
“哦、”张安笑嘻嘻的,刚才就是他在念诗经,年纪小不代表着分不清美丑。
“甚么公主呀。”张女莹轻哼了一声,他们几个从小就在长乐宫,莫说眼前的这个将要出塞的假公主,就是陛下那些真公主,哪个对他们不是客客气气的。
见着个假公主,有甚么需要相让的。
张女莹那一句清楚的传入到齐王主耳里,这煦暖的天气里,这一句话似是一匜的冰水从头顶浇下来。
梁萦望见连忙掐了一把张女莹的手心。
张女莹被她这么一掐,心下莫名其妙,愤愤的将手甩开,“作甚?!”
梁黯看见挤了进来,将她和张女莹分开,“公主来了,那么我们都去找舅母和阿母吧!”说完,他就拉着梁萦跑开。
“以后女莹的事,就别管!”梁黯拉着妹妹跑的有点远了压低了嗓子道。
两家的母亲都是亲姊妹没错,但他们却不是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