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运的剧本

外卖小哥星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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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陆谦背着另外一个女孩回到家时,程婉已经再次昏睡了过去。奶奶的脸上还是挂满了担忧,因为程婉很可能有内出血一类的症状,不尽快送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另外一个叫小雨的姑娘可以说是幸运值点满,只有一些淤青和擦伤,虽然因为伤口多可能会疼的够呛,但比起床上的程婉来说实在是好了太多。

    嘱咐奶奶帮小雨上药,陆谦转身出门,去找那两个据小雨说还滞留在步道入口淋雨的女孩子。

    爷爷仍举着把大黑伞焦急地站在路旁,陆谦想起了那把被他靠在树旁的伞,但也来不及去取了,他顶着把新伞走过路旁。

    找到那两个女孩倒是挺顺利的,但雨一直不见小,路上也没有不怕死的车主经过。爷爷奶奶已经回到了屋里,路口由陆谦举着伞去守,其它三个女孩汇聚在程婉的床边。她开始发烧了,奶奶从冰箱里取出了冰袋敷在她额头上,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死神正在逼近这个躺在床上的女孩,屋里没有人能够从死神手里把她抢回来,她必须去医院。她无法再接受寒冷与大地震动,爷爷那辆敞篷三轮显然没办法带她下山。就算爷爷不怕死,过程中的风雨与人力三轮车漫长的下山时间也能让她死在半路上。

    但现在连上山的公交车都停运了,又有什么私家车会冒着风险上山呢?电话信号依然没有回复,死神已经把祂的绞索套在了程婉的脖子上,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慢慢收紧。

    陆谦俯瞰着崖下远处的城市,蒙蒙的雨雾飘散在楼房之间,几乎把整个城市笼罩起来。在这种天气下山里与城里被隔绝了起来,恰似生与死的间隔。如果这个雨再下的话,恐怕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孩就没救了,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的死亡。

    一道明黄色的光骤然撕破雨幕,从山上延着道路滑下。陆谦本身都准备放弃了,生活却陡然给了他惊喜。那辆车也不敢开太快,司机把远光与双闪打开,沿着危险的雨天道路慢慢向下。

    “等等!”陆谦跳起来大吼,跑到路中间丢下伞挥舞双臂,他生怕这辆车直接开走,这样的话那个他还来不及询问名字的女孩子就彻底没有了希望。那个男人曾经用故事告诉过他,男人做事不能瞻前顾后让自己后悔。同理,既然他已经救了女孩们,就不能让她们轻易的死去!

    那辆车被迫听了下来,司机也不顾瓢泼的大雨把头伸出窗外对着他大吼让开,神情中满是急切,显然也有很重要的事。

    陆谦知道说重点的重要性,大喊道:“有人生命垂危!停一下!把她带下去!”

    司机显然没打算听他说什么,发动着引擎就想把他吓开,显然司机也有很着急的事,眼中布满了血丝。陆谦大声地请求着,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司机用方言大骂着让陆谦滚开,陆谦只是站在车的引擎盖前,请求他停一会把生命垂危的人带下去。

    司机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是想下车打他,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转头看向后座。

    “爸爸,让他把人带过来吧。”声音非常的虚弱,只有司机听清楚了这句话,陆谦通过高速运转的雨刮器看到了后座的人,是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嘴唇微微发白。

    那满面的红色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的肤色,这女孩应该是发了高烧,所以她父亲才这么惶急地要带她下山。从车的品级来看,应该是去山上的度假村度假的人,家里财力显然不差。

    “见死不救的话,我心里会留下阴影的。”女孩勉强睁开眼,司机咬了咬牙,拉下了手刹,让陆谦赶紧把人带过来。陆谦飞快地鞠了一躬,向家的方向跑去。司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挣扎,女儿之前都烧到快四十度了,他是真的害怕。他的手不自然的放在了手刹上,想要按下去,一只冰凉的小手就搭在了上面。

    司机回头看去,自家的女儿无力地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一只手按住了他放在手刹上的大手。她的意识天旋地转,但她还存有一丝理智,她把最后的理智用在了善意上。

    司机无奈的放开手刹,将女儿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想给她冰块般的小手传递一些温度。女儿突然抬起身子想往前去。

    “你干什么?”司机的声音满是心疼和惊慌。

    “生命垂危的人,应该不能坐着了吧。”女儿的声音透露着疲惫,但她还是跨了过去艰难地坐在了副驾驶上,开口道:“我可没办法在后面照顾那个人,我至少得给那个人留个躺下的位置。”

    司机的眼泪夺眶而出,心里却还带着点骄傲,更多的是心疼。自家女儿就是太善良了,舍不得让任何人受伤,却往往伤到了自己。他想到了过去的事,更加用力地捏紧了女儿的手。

    陆谦背着程婉快步走了过来,爷爷走在旁边为他打伞,不是他不想跑,而是程婉已经受不起摔倒的后果了。他拉开车门,看到了换在副驾驶的女孩,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把女孩横抱进后座,让女孩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关上了车门。

    爷爷关切的喊声被快速发动的车辆甩在后面,陆谦小心翼翼地固定着怀里的女孩子,怕她在下山的路上滚落下去。副驾驶的女孩子没有说话,像是已经丧失了力气,任由安全带将她固定在座椅上。

    车上,两个男性神情焦急,两个女孩失去了意识。陆谦死死地握住程婉的手,司机死死地握住方向盘,两个人都像是要从握紧的手中获得什么力量,又像是在害怕生命的流逝。

    发烧的女孩基本康复的时候,程婉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这几天程父程母对着陆谦的爷爷奶奶和女孩父亲都是各种感谢,还一直想要拿出很大的一笔钱当感谢费,都被两家回绝了,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大量的营养品和零食给那个叫林洛的女孩,又买了同样的份额给因为淋了太多雨第二天同样住进医院的陆谦。不过陆谦当时很奇怪一点,就是林父看他的眼神,那种警惕中带着感谢的眼神,像是被投食的流浪猫看着投食的人。

    三人的友谊自那时结下,程婉经常自嘲自己欠两人一条命,但另外两个人谁都说主要是对方的功劳。开学的时候程婉还打着石膏,两人推着轮椅带她走进学校查看分班表,面对着一起被分到五班的巧合愣愣出神,程婉甚至打电话回家里问自己父母这和他们是否有关。

    得到父母保证的程婉放下电话,三个人在那时初次见到了命运的力量,生活中的有些事,就是巧合得跟安排好的一样,让人怀疑他们是剧作家笔下的人物,所有喜怒哀乐不由己愿。

    但命运这种东西谁又能弄清楚呢?

    ***

    东京从来都是不夜的城,纵然是在下雨的天气。

    披着风衣的男人带着满身的湿气走进室内,把风衣随手丢在了椅子上,一点也没打算给这件昂贵的衣服一个体面的待遇。

    他冒雨出去是为了做脏活,一般这种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操办,一旦上面指名让他去都不是什么牵扯较小的事情,每次办这种事他都会穿一件新风衣去,回来找时间直接烧掉,为的是去去晦气而不是掩藏身份,因为那些大人曾笑着对他说他有希望站得更高,所以他不能掩藏身份。

    作为站的算是很高的人,他太清楚那些大人是什么存在了,有时候半夜想起他们都会觉得不寒而栗,那些大人简直和命运一样,是某种根本无从反抗的东西,他们的谋算能从任何一个无法被注意的点开始。

    他只能尽可能去了解他们的意思,尽量不去犯错,就像是安于被命运掌控的棋子,这样才能告诉他们自己有用,才不会被随意地弃掉。

    他并没有开灯,而是直接打开了银色的MacBook,开始处理一些要经过他的文件。在黑暗中处理这些文件是他的另一个怪癖。他的目光被一个标红的文档吸引住了。

    “6月19日上海面试官团队构成终审”

    这种标红的文档理论上他是有驳回的权力的,但他从来不敢这么做,这标红与其说是让审核者注意其重要性的标志,不如说是他们钦定的方针。他仔细地查看着文件,电脑的白光在黑暗中打在那张带点喜感的娃娃脸上,点亮他皱起的眉。

    “真是可怜啊。”他按下了确定,确认了这份文档的实施,抬头看向窗外。巨大的落地窗后是被俯瞰着的东京城,密集的灯火聚在一起,点亮了本该静谧的黑夜。宏伟的东京天空树在雷雨天熄灭了所有的光源,像是篝火环绕下枯死的巨人的骨架。

    男人开始低头批阅其他文件,不再去想海那头那个同样以夜景出名的城市里,几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被安排好的命运。大家都是棋子,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谁也没能力去怜悯谁。

    那些掌控命运的人,总是擅长用馈赠与希望,将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榨干,直到鲜血流尽,再也爬不起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