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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笑天到省城参加面授,依然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授课一结束,他就登上了回海滨的汽车,这样的做法,当然会让徐静柳感觉到很不满意。
“小天哥,我看你比市委书记还要忙呢?易姐,你说是不是?”徐静柳的话中充满了嘲讽之意。说到最后,还把易芷寒给拉了出来。
易芷寒并不说话,只是用小手捂着嘴唇‘吃、吃’的笑着。她感觉到眼前这一男一女特别的好笑,一个是咄咄逼人,一个是步步退让,偏偏却又总是不可能得出一个结果。
她这种坐看好戏的做法,直是让任笑天恨得直咬牙,眼睛瞪了易芷寒一下,然后祸水东引说:“小柳儿,我有急事要赶回去。不信?你可以问你易姐。”
看到徐静柳把疑问的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上,易芷寒那妩媚的眼神在任笑天和徐静柳两人的面庞上瞟了一下,看到任笑天双手抱拳的着急样子,这才欲笑不笑的点了一下头。
任笑天是真的有事要赶回海滨,因为老特务从外边赶了回来。听罗大鹏在电话中的介绍,这一趟的东北之旅,有了很大的收获。不但是苏向宇恢复了神智,还有了新的进展。
具体是什么进展?罗大鹏不肯说,只说是见面就会清楚。这一点,让任笑天恼又恼不得,怪又怪不得。因为只要他逼得紧了一点,罗大鹏就会把事情推到了老特务的身上。
“一个特别没有文化的家伙。”这是任笑天在一路上对罗大鹏的评介。
“小天来啦,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你苏爷爷。”任笑天刚一进向子良租住的房屋,老特务坐在那儿大模大样地介绍了起来。
“苏爷爷,你坐,你坐。我是晚辈,应该我给你行礼啦。”任笑天看到坐在向子良身旁的一个瘦削老人正欲起身,连忙抢步上前,一把按住老人的双肩,急切地招呼着。
看到眼前这小伙子如此诚恳的态度,苏向宇倒也没有过分坚持,只是连续说了几声‘好’,就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这是小明兄弟吧,我是任笑天。从今天以后,你也和大鹏他们一样,喊我天哥就是啦。”任笑天和苏向宇行过礼以后,就又朝着一个急欲说话的年青人打起了招呼。
“嗨,天哥,从今天开始,我就跟着你混啦。”苏小明一听任笑天主动和自己说话,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这一路上,他就总是听罗大鹏说到任笑天。向爷爷和自己爷爷的交谈中,也总是提到这个任笑天。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就已经当上了副区长,这可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
至于那些怒打省长公子,拘留市长妻侄的事,苏小明更是听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还没有见面,苏小明就成了任笑天的铁杆粉丝。因此听到任笑天一打招呼,他也就连‘跟着混’的话也给说了出来。
“这个臭小子!”向子良和苏向宇两个老人家一听这话,齐声笑骂了一句。
这时,赵长思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手上,拎着个装菜用的提篮。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牛皮哄哄地说:“小明,你跟我混,有哥罩着你,在海滨城里包你横冲直撞。吃香的,喝辣的,没人敢扫你的兴。”
苏小明一听,哇,这个长思哥好厉害,好象比起天哥来,还要牛上几分哩!在场的其他人,当然知道赵长思到底是有多少文化的人,一听这话也就哄笑了起来。
卢小妹红着脸,悄悄拉了赵长思一把,低声劝说:“长思,大家在笑话哩!”
“小妹,没事的。”赵长思满不在乎的补上一句说:“你们以为我傻吗?切,我是有文化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人家是看在天哥的面子上,才会让我如此得瑟!”
“好,长思这话说得有点文化。”向子良大声夸了一句。听到老特务在夸自己,赵长思更是得意地耸了一下肩头。
“谁要是说长思没有文化,我就跟谁急。来,长思,帮姐拾掇一下餐具。”腰间扎着一条围裙的水素琴,手中捧着一迭碗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赵长思一听,连忙‘嗨’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着忙活了起来。看到水素琴这么一副洗尽铅华,洗手作羹汤的样子,哪有半点纪委书记的威严!任笑天暗叹了一声。
餐桌拉开之后,任笑天用眼睛一扫,哇,正巧,不请不约,正好一桌。苏家祖孙二人,水家母子,赵长思夫妻,再加上老特务与自己,恰好坐满了一张方桌。
罗大鹏出去奔波了这么久,刚一到海滨,就被老特务给赶回了家,说是让他和未婚妻好好地聚上一聚。全慕文哩,当然还在灞桥那儿帮任笑天站岗哩。
这人在世上活,比的就是一个命。用全慕文的话说起来,自己天生就是一个歹命的人,只能看着任笑天东跑西逛,自己只能留在灞桥上班。
依照苏小明的心性,是想和任笑天坐在一起,只是他的这种愿望,终究是无法实现。有了小海在场,谁也没有办法能抢到任笑天身边的位置。水素琴看到苏小明吃鳖的样子,‘嗤、嗤’直笑,一点也没有七岁孩子母亲的自觉。
任笑天先帮着小海拣了几筷子的菜,再端起酒杯敬了两个老人家。
“爷爷,到底是有什么意外之意要告诉我?”几轮酒敬下来,任笑天还是忍不住的问了起来。
他知道得很清楚,谁要是想和老特务这样的人比试耐性,那绝对是有输无赢的事。只要不是紧急事务,老特务能搁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看到任笑天这么一种急不可耐的样子,向子良抚摸着自己那不长的胡须,有点矜持的笑了起来。
他这一次带着罗大鹏去东北,重点就是看望苏向宇和另外两个老战友的遗孀及子女。第一站的收获就很喜人,让苏向宇恢复了神智。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对于苏家的人,还是老特务一行人,都是乐疯了心。
当苏家的生活安定下来之后,苏向宇也就带着孙子随向子良奔波起来。有了军方的配合,当地的政府也是大为重视。一路上,都有政府官员的安排和照顾。
他们先到一个叫扬明的人家进行探望,那是坐落在城郊结合部的三间平房。一进门,从屋子里就能看到外面的阳光。可以想象,这是几间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房屋。
“这样的房屋,还能再住人吗?”向子良当即虎下脸来,不客气的训起了当地的官员。
向子良本来就是一个身有杀气的人,这话一出口,就让当地的官员感觉到杀气腾腾,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寒战。
听到老特务这么一发飙,扬明的妻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为自己一家人的处境而发火,她怎么会不伤心落泪呢?
自己的丈夫,为了建国大业,忍辱负重,做出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功勋。到了最后,却落得一个监禁的下场。一顶特务的帽子,不但让丈夫含冤终生,也让孩子们受到了牵连。
她要哭,是因为她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想到丈夫为国尽忠,却因为无钱看病而死在病榻上,她怎么会不哭?她要哭,是因为她想要为自己的丈夫讨要一个公道。想到一家三代人所受到的牵连,她怎么会不哭?
在向子良的主持下,扬明的一家更换了房屋,被人挤掉工作岗位的儿子、媳妇,也重新回到了教师岗位上。就连因为家庭经济困难,而放弃学业的孙子,也被原来的大学招了回去,继续原来的学业。
接下来,向子良又到了一个叫邓向新的家中。基本情况也和扬明家差不多。一样的屈辱,一样的穷困潦倒。唯一不同的情况,邓向新不是死在病榻上,而是因为在那场动乱之中,因为不堪屈辱,而自己寻了短见。
向子良通过军方的帮助,也为邓家安排好了一切。就在他和苏向宇一道为邓向新点上三柱香,再次鞠躬,准备离去时,邓向新的遗孀突然捧出了一厚迭材料。
“老向,这是我们家老邓去世之前留下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就连儿子、媳妇也不知道,唯恐给他们带来麻烦。今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希望能有那么一天,能为我家老邓洗尽冤屈。”
听到这话,向子良心中就有一个预感,也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证据材料。他慌忙就将材料给接到了手中,打开一看,果然不错,正是邓向新临终前的最后陈述。
他从自己参加特务组织,被派到XX党的圣地潜伏说起,谈到了自己被发现,又被任兴邦说服,转过头来为XX党服务的经历。说到了重新返回国统区潜伏的情况,说到了自己为XX党提供情报的情况,也说到了建国后,自己被投下监狱,在动乱时期受尽屈辱的情况。
这份材料之中,邓向新对自己因为不堪折磨,被迫作出伪证,说任兴邦是大特务,说自己是任兴邦打入XX党的帮凶的经历,表示了深深的忏悔。
他期盼着能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让老首长的污名得以洗涤。也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带着自己写下的这么一份申诉状,为老首长,也为自己求得一个公道。
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他让自己的妻儿,到老首长的坟墓前,帮自己磕上一个头,说上一声邓向新对不起老首长咯。
听到这儿的时候,身为女人的水素琴和卢小妹早就是泣不成声。就连任笑天这么一个大男人,也是眼含双泪,双手端起酒杯,将手中的满满一杯酒洒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