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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笑天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钟,正是日上三竿的辰光。刚一出派出所大门,一阵热浪就扑面而来。
“贼老天,这么狠毒干什么,难道你也和那个姓‘鸡’的一样坏心眼,想把少爷烤成鱼干不成?”任笑天在口中嘟囔道。
他不知道两个所领导对自己的议论,也不会知道季胜利为了指导员的一席话,正在头脑中进行天人交战。任笑天一边在口中嘟囔着,一边冒着烈日往市局方向蹬着自行车。
太阳实在是太火辣,才骑了一小段路,任笑天就闹了个满头大汗。看到这种情况,他的眼睛珠子一转,就把自行车笼头拐了一个方向。这么一拐呀,车子就骑进了小胡同。
到市局去的路,本来就有两条。
一条是大路,路近一点,只是无法逃避太阳的施虐。街上那个用沥青铺成的路面,也是不住的在往上散发着阵阵热浪。
还有一条路,就是拐弯抹角的钻小胡同。路虽然稍许远一点,但可以躲避太阳的照射。青石板铺设的路面,还能透着丝丝清凉气儿哩。
任笑天这种精明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白亮的皮肤,变得和非洲的国际友人一个样哩。他这样一拐进小胡同,立即就感觉到了一阵凉爽。嗯,还是这样爽快一点。
“小天。”自行车拐了两条胡同以后,任笑天听到有人在给自己打招呼。抬头一看,路边站着的人,是一个清新可人的美女。她的身边,放着一只煤气罐子。
“水姐,怎么站在路边哟。”任笑天发现前方站立的美女原来是熟人站,远远的就利索地打起了招呼。
美女听到任笑天的招呼声,连忙回答说:“小天,你来得正巧。”
那个年代里,能够用得上煤气,绝对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有钱可以买得到煤气灶和煤气罐子,那不算本事,因为你不一定能够灌得到煤气。有煤气灶却没有煤气,那就等于是摆设。
这就让社会上开后门、拉关系的项目中,又增加了一项内容。要想有煤气可用,那就要到处托关系,找门子。看得出来,眼前的美女是刚刚灌好煤气以后,等着有人帮忙送回家中哩。
“水姐,是不是要人帮助搬煤气罐子呀?”任笑天将自行车往美女身边一停,一脚撑在地上,主动打起了招呼。难怪他会这么客气,人家在任笑天奄奄一息的时候,可一直守在医院里哟。
美女一看是任笑天,倒也不客气,接口说道:“小天呀,我正愁没办法想哩。你来得正好,就抓你的公差喽。呵呵,快帮姐姐把煤气送回家。”
这个女人叫水素琴,在城区纪委当接待室主任。由于人长得美,刚一参加工作,就被人誉为城区政府一支花。多少青年才俊见猎心喜,纷纷一展身手,想要赢得美人心。
却没有想到人家早已是名花有主,让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落得个铩羽而归的结局。
众人心目中的女神,最终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同学毛永诚。那是一个大有作为的青年军人,从军校毕业才三年时间,就成了金陵军区有名的警卫连长。熟悉的人都知道,小伙子的未来不可限量。
只是天不佑佳人,当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不久以后,水素琴的老公毛永诚就为了保卫自己的首长,而永久地躺倒在一场边境战争的战场上。看到美女成了孤独的佳人,许多人又开始蠢蠢欲动打起了歪主意。
在那个时代里,军婚是个禁区,轻易没有人敢于冲撞。水素琴成了烈属之后,倒反而让不少人看到了希望。一个外地人,独自带着一个儿子艰难度日,还要照顾因为忧伤而病倒的公婆。
有些自以为风光浪漫的男人,感觉到自己有了机会。有的用感情,有的用权力,有的用金钱,还有的企图使用暴力,总想能够一亲芳泽。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个时候的水素琴正是最为软弱无力的羔羊。
这种群狼窥视的景象,让不少人都在为这么一个弱女子而担忧。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想不到的让许多人都大跌眼镜。
适可而止,有所分寸的人倒也就罢了,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那些敢于依仗权力和力气,想要让水素琴屈服的人,丢官的丢官,弃职的弃职,有的甚至于走进了监狱,没有一个人会有好下场。
谁也说不出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原因,唯有如此,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事情。久而久之,水素琴也就成了一朵带刺的红玫瑰,再也没有人敢于轻易妄动邪念了。
任笑天到文莱派出所当警察以后,在对辖区居民家访时,认识了水素琴。当他了解情况之后,就对水素琴大感佩服。
一个正当芳龄的女人,能够面对形形式式的迷惑不动心,始终守身如玉,带着一个烈士的儿子,照顾着两个年老多病的老人家,过着清贫的日子。这样的女人,如今可不是很多的哦。
任笑天知道,只要这个水大姐稍许松一松口,绝对不会为了一罐煤气而东跑西颠的去求人,更不会让那没有父亲的儿子,经常在学校里遭人欺侮。
谈到国家大事时,生活中永远不会缺少愤青。只是当身边的烈士亲属需要帮助时,却很少会有人愿意伸出救援的手。这也就是我们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却忍看残废军人在街头乞讨的真实写照。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任笑天从内心里,深深敬佩着这个水大姐,也才竭尽全力地的帮助着水大姐的全家。不仅帮着水素琴照顾孩子,也为水素琴的公婆治病与最后的丧事贡献了自己的微薄力量。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水素琴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母,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乡。任笑天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也就从来没有打听过。
说真话,水家母子的住房条件,倒还是很不错的。原来是一幢上下各五间的两层办公楼,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被人改造成了四套住宅用房。
每户是两间半房子。一间是房间,还有一间分隔成两块,一半是客厅,一半是厨房。剩下的半间,也就成了卫生间。42个平方的住宅。
这在当时,也算得上是标准不低的住宅了。也不知道没有权势的水大姐,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才能分到了这样好的住房!就为了这事,有些眼红妒嫉的人,还说出了许多脏人耳朵的混账话。
不过,水素琴没有提过这事,也没有说过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得到这样的房子。任笑天当然也不会闲得无聊,去打探这样的事情。
任笑天帮助把煤气罐送到楼上以后,一边接过水素琴递过来的毛巾擦汗,一边随意地问道:“水姐,老特务的情况怎么样?”
任笑天口中说的老特务,当然就是在医院里出现的那个向子良,也是在孤岛上劝说自己的向子良。
尽管他能感觉得到,这个老特务和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公归公,私归私,他还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要找水姐打探老特务的情况。
“别瞎说,人家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你也要学着尊敬一点才对。”水素琴真的象是姐姐,一点也客气的批评了任笑天一句。
只是此时的她,笑靥如花,与在医院痛哭失声的水姐相比,那真的是天壤之别。任笑天看在眼中,也情不自禁的看得痴了。被水姐嗔怪之后,他才算是回过了神。
任笑天也顾不上欣赏水姐的美貌,而是想到了遭人刺杀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下午,任笑天帮助老特务把一切都安置好了以后,才告辞回了派出所。没有想得到,刚一到所,就被季胜利给赶了出去巡逻,从而也就发生了被刺杀的那么一幕。
抚今追昔,自己也算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想到那个可恶的季胜利,今天一大早就在想着法子来找自己的麻烦,任笑天就恨得直咬牙。
到底是女人心细,才说了几句话,水素琴就发现了任笑天有点心不在焉,只是怔忡的看着自己。她不知道这个干兄弟是在想着老特务的事,还以为是在盯着自己的脸庞瞧哩。
水素琴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心中嗔怪道:要死啦,这个小天。才几天不见就学坏了,竟然敢吃老姐的豆腐了。后来发现不对,自己移开身形以后,任笑天的目光还是直通通的在看着前方。
水素琴开口问道:“小天,你有什么心思吗?”
“没,没什么。”任笑天也是因为想到老特务的事,才会一时失神,让细心的水素琴看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有了事喜欢自己扛着。当然不会在水大姐面前,说出自己今天早晨碰到的事情和心中的想法。
任笑天的思路虽然被水姐所打断,还是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看来,老特务确实是有为而来,而且是为自己而来。既然是这样,自己是得按照老特务说的那样,好好地拼搏出一个大好的人生才对。
接下来,任笑天只是和水素琴东拉西扯的聊了一回天,就基本弄清了向子良的活动情况。
老特务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候,和爷爷、全校长一起守在医院以外。其余的时间,就是在市区里到处浏览。今天上午,也不知道逛荡到哪儿去了。
打听清楚以后,见到没有什么新情况,任笑天也不再停留。答应了水姐晚上来吃饭的要求以后,他就又继续开始了自己穿胡同、走小巷的行程。
刚走没多远,看到了一群在公共水井上洗衣洗菜的妇女,正在那儿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任笑天也是一时童心大发,就停住了自行车。他想着来上一段口花花,也算是逗上一会笑。却没有想得到,这帮娘子军可不是好惹的人,方一开口说话,就让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