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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到了赵明轩受勋这日。
肖少华是没法来观礼了。就算他想来,那也得有空。昨个一下班听他给吴靖峰打电话,赵明轩就知道了,这几天行程排的那叫个密密麻麻,若不是肖少华是毫无异能的普通人,恐怕他们连分秒都要标出来了。早上是各种会,下午是各种实验穿插大小会,晚上还得准备项目申报材料,给学生批论文……甚至半夜想到个什么,肖少华衣服一披就奔实验室去了,也就昨晚的事儿,赵明轩以为他们出了什么问题,要坐起来,被肖少华按了回床,狠狠吻了一记,说:“夫人你快睡。我去做个实验,一个小时就回来。”黑暗哨兵摇摇晃晃倒了下去,意识朦胧地感受着自己的精神体困倦地缠到了人脖子上挂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错了。
肖少华通宵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刹那,赵明轩睁开了眼。此时肖少华正趴床上,衣服也没脱,紧紧抱着他就睡了一小时。再过十分钟,闹铃就该响了。
黑暗哨兵躺着,将闹铃悄无声息地掐了,到了点将人抱起来去洗漱。肖少华没睡醒的时候一贯迷迷糊糊的,十分乖巧地任对方将自己衣服换了,脸洗了,牙刷了,醒了。他下意识地先抬手看眼表,没过点,松了口气。下一秒便被赵明轩从后捧住脸,对着镜子,表情严肃,“你看看你,面如白纸黑眼圈。”
肖少华没戴眼镜,看着镜子里有些模糊的赵明轩,弯了弯嘴角。
赵明轩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是我没在这几年里,你都活那么奔放……还是就这几天这样?”
肖少华眼睛还有些干疼,闭了闭:“……暂时的,过了这阵就好了。”
听出他底气不足,赵明轩心里噌噌冒火,“——过了这阵就年前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年前什么状况?”
“……”肖少华挑眉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过年就得带你回家见爸妈了,怕不怕?”
“我怕什么?!”赵明轩真是要被他的态度气乐了,“肖少华我跟你说,你下次再给我半夜跑实验室通宵,你信不信我直接上你们实验室抓人?”
肖少华这下不止眼睛疼了,他头也疼了。手指按着太阳穴,他挣出对方怀抱,拿起对方给他准备的热毛巾往脸上盖了会,再将毛巾扑在了手上,抬头对赵明轩道:“……咱以前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又不是没通宵过。”
赵明轩真的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
他一说,肖少华也想起来了,之前都是趁对方不在的时候,谁让哨兵总有十天半个月接了任务回不来……之后再没人管,就习惯了。肖少华看着黑哨的脸,心想:糟糕,大意了。
他哑火。索性装死,放了毛巾边戴眼镜边往外走,“早上吃什么?”
“转移话题能力太差,驳回重练。”赵明轩一把将人捞了回来,“这什么破烂项目!我们不做了成么?我又不要你拿命搏科研!”
黑哨的力气太大,肖少华被箍的动弹不得,冷静地,“夫人,距离我上班还有十二分钟,你再不松手,我就没空吃早餐了。”
赵明轩只得松手,肖少华走了两步,他又嫌肖少华走的太慢,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蹬蹬几步下楼,将人塞到了餐桌前椅子里。自己去把昨晚煲在紫砂锅里的八宝粥盛了两碗出来,与此动作飞快地将一溜小菜摆上了台。黑着脸对肖少华道:“吃。”
肖少华只手撑着额头,只手拿勺舀了一勺,有心想缓和下气氛,夸奖道:“夫人好手艺。”
赵明轩脸更黑:“你到底吃不吃!”
肖少华知道自己的行为惹毛了对方,只得乖乖闭嘴,一口一口舀粥喝,品尝到了“妻管严”的滋味。
一个早上不欢而散,人走后,赵明轩又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口气太冲了,毕竟肖少华可以说是为了他才接下这个项目,但转念一想到肖少华这种习惯性通宵行为绝不是一天养成的,再姑息下去身体垮了怎么办?便觉得自己还是说的太轻了,这破事真tmd任重道远!
这段时间他除了配合肖少华完成项目申报材料,就是去龙潜基地做些日常训练,熟悉熟悉新职务,若再有空便联系些以前的部下,了解一番他走后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协议交上去的第二天,他的调令就下来了,果然是驻京,首都塔哨协监察员。主要负责监察所划区域之内五级以下哨兵是否滥用异能的情况,受理公安部门或塔安办对四、五级哨兵违法乱纪行为的举报,如有必要便会出动抓捕。比如他去天元门之前若在京中犯了什么事,驻京的黑哨一抓他一个准,绝无反抗余地。无他,等级压制,位阶差太远了。哨兵协会管哨兵,向导之家管向导,塔管这二者。首都塔哨协常驻三名黑哨监察员,职权极大,直属东山指挥所,而非塔长或会长。由于界域的独占性,通常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里,很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什么场合会一齐现身呢?除了战事,比如一个犯了事,另两个领兵去抓,再比如,今天的授勋仪式。
仪式是在辅义堂举行,分为主席台和观礼席。一干受勋人分批次站上主席台上,先由授勋人宣读中央授勋命令,再授勋给受勋人,由受勋人代表致辞,整个过程庄严肃穆,长达三个小时,军区长官、各军种代表等均在场观礼。主要表彰在对抗天元门恐怖袭击中的表现杰出者。
有的人尚重伤,所以有人来代领。有的人已经死了,所以是追授。
先后从两名解放军上将手中接过一枚一级英雄勋章、一枚一等功奖章,证书绶带等,与在场所有人对国旗敬礼完毕,赵明轩站立笔直如标枪,目不斜视地看着麒少将叶君同朝他走近。这是一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身材矮胖,与人们对黑暗哨兵的外型印象有着极大偏差。若不是赵明轩见过对方十年前穿梭南隧火力网的录像,光看照片也很难相信。现在人真正站到了他面前,尽管年逾五旬,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毫无失感迹象。
“赵明轩同志,恭喜你进入黑暗全界。”叶君同郑重道,将一枚影武者纪念章扣上他的校官礼服胸前衣襟。影武者,黑暗哨兵的别称。镶嵌着五星的黑金纪念章上就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接着叶君同退后两步,与赵明轩互敬一礼。
也是这一瞬间,赵明轩不由地抬眼朝外望去。
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很奇妙地,他感知到了他的精神体在靠近。而且就距离他不远处。能让渊冥无时不刻跟随着的,只有那个人。虽然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但归根结底也得精神体自己乐意。
精神体与他的距离止住了,传回了一丝隐约的感应。他们是被会场的警卫拦住了,这边是过了点即使有邀请函也不让进了,除非是将级以上军衔或受勋者本人,也得特殊通报后方可。感知到他们在会场外徘徊了稍许便离开了,赵明轩真恨不得冲出去把人抱住问他:“你不是忙的要死吗?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没吃饭?”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佩戴着勋章,与其它受勋者一起,接受所有观礼人员热烈的掌声。
仅仅一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没有打扰到仪式的任何环节,唯独那一刻离他最近的叶君同察觉了他的些须失神。
授勋结束后便是庆功宴。赵明轩拿着服务员给他倒的酒,还在纠结着要是现在追出去花多少时间能追上,一旁走来的叶天宸举着杯酒,故意用肩膀往他一撞,被赵明轩不着声色地避开了。
叶天宸也无所谓:“咋地,见到我爸了哈?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赵明轩道,他现在要还不知道上头原本就打算要派去西北的是这货,那他就傻了,亏他当初看在那一管能源的交情上,听闻对方抽中西北签的时候,还愧疚了一会,“就恭喜。”
总算对此君的性格恶劣之处有了更深了解。
“唉呀那个老古板,”叶天宸夸张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他在给我颁发影武章的时候说什么了?”
赵明轩敷衍地:“不知道。”
叶天宸学着他爹麒少将一本正经的语气道:“叶天宸同志,进入全界只是个起步,愿你戒骄戒躁,再接再励。”
说着他肩一垮,回到自己的语气,“老兄,你说这黑暗之上还有个嘛?”
赵明轩当然不知道,这还是他跟肖少华接下来要探寻的内容。“……这是叶少将对你的期望。”话到这里打住了,赵明轩还有句没说:光看你爹的界域,就比你的厚多了。
他不说,叶天宸也揣出了一二,“想达到他那样,不花个十来年不可能,”不以为意地道,扫了眼四周,拍了拍赵明轩肩说,“瞧你这孤家寡人的,这下知道向导的好处了没?”
说着还跟不远处他的向导挥了个手,后者回眸嫣然一笑。
赵明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不用看,就知道这边大多哨兵的向导今天都到场了,更遑论黑哨们的向导。肖少华是忙于工作,抽不出空,这些向导却是大多无法拥有自己的固定工作。鉴于向导对哨兵的重要性,户随哨迁,说不准哪一天组织需要就将哨兵派哪儿去了,向导也得跟着走,这种情况下,用人单位压根不可能让已结合向导负责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
况且……他想起方才精神体与自己的距离,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说的甜蜜。肖少华约莫是好不容易挤出点时间想着偷偷来看一眼,却不知他已经发现了。
“……她是你的伴侣,现在只能跟着你走,”赵明轩反问,“如果反过来呢?你愿意跟着她走么?”
叶天宸“嗤”地声笑了,“你可真逗,这怎么可能?”这位黑哨显然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算了算了,不跟你争这个,儿女情长这点儿出息,”说着他笑着摇摇头,又一抬下颌:“……哥们,我这要被调走了,你就没啥想表示表示的?”
赵明轩心想:儿女情长怎么了,老子保家卫国还不是为了有一天能回来好好地儿女情长。淡淡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朝人举杯。
叶天宸“啧”了句,“没诚意。”与之一碰杯。
两人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