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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本官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方知府又顺了顺他的喧子:“朴天赐这个人,真是个祸害,竟然敢到厩里告状,若怀海城出了什么问题,那本官这青城知府脸上也是不好看,本官想着,要不要帮着喻县令你,给朴天赐来一个自然死?”
喻老爷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到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紧了茶碗,想去喝口茶,却发现嘴唇在发抖,于是,他只得又放下茶碗来:“下官愚笨,不懂知府大人的意思。”
“本官是说,把朴天赐这个祸害给除了。”方知府见喻老爷一副害怕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也不必害怕,本官所说的除了,当然是做的滴水不露,就拿自然死来说,比如,给他乘坐的马车使点手脚,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捂住他的嘴,只要做的干净,谁又能察觉呢。”
这邪从方知府嘴里说出来,已经让喻老爷觉得骇然,特别是说出这种话时,方知府脸上竟然还带着笑,这不禁让喻老爷后怕:“知府大人…….我们做官的,怎么能害人呢,这事…….还是算了吧…….”
“你犯的错事,本来应该查抄满府,知道我为何会护着你吗?”方知府凝视着喻老爷。
喻老爷摇摇头。
“谁又跟这个过不去呢。”方知府从他自己的钱袋里掏出十两一锭的银子来,悄悄的放在桌上把玩着。
喻老爷只得道:“下官…….下官不明白方知府的意思。”
“本官的意思,你早就明白了。又何必装糊涂呢?这么不机灵,你是怎么当上怀海城知府的?”
“知府大人,虽说喻府仓库里是藏着不少好宝贝,金银也好。字画也好,可那都是不法得来的,如今知府大人要查抄喻府的东西,下官没有怨言。自当双手奉上,可若是把银子私自给了方知府,那下官万万不敢……”喻老爷说着,跪倒在地。
方知府几次觊觎喻府的财产,那种渴望的眼神,傻子也能看出三分。
方知府冷笑了几声,将桌上的一锭银子举高,对着微弱的烛火照了照道:“你果然是个不开窍的,那些银两。字画。古董。若是查抄了,只能充公,对你。对我有何好处?到时候你这乌纱还能保的住?若是咱们私下……到时候,我们就给朴天赐加一个诬告的罪名。朴天赐一经封嘴,这事也就了了,岂不是你好我好?”
“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喻老爷将头伏的很低。
这话显然让方知府不高兴了:“做官做到你这种份上,真是神仙也难救。你自己再考虑考虑吧,本官给你两天时间。”方知府拂衣而起。他本以为,喻府里的银子,他能分得一大半,这样,也可将喻老爷的事大事化小,可是谁知,喻老爷竟然是个冥顽不灵的,这倒出乎他的意料。
往日哪个县令犯了错,恨不得拉着银子去方知府那里求情,就是平时过年过节,各县令也会孝敬些金银字画,唯有这喻县令不知规矩,倒让方知府大失所望。
方知府冷脸出了房间。由明威提着灯笼伺候着走了。
直到方知府走远,喻老爷才敢从地上起来,他哆哆嗦嗦的去关了门,独自坐在桌前,望着暗自垂泪的蜡烛发呆。
如今方知府已不是藏着掖着,他把分银子的事讲了出来。
若喻老爷不从,前面的道路,必然坎坷难行。
喻老爷如此想着,只觉心乱如麻,怎么也无法定神。
他身上只披着单薄的衣裳,陪着方知府说了好一会儿话,不知是心里害怕,还是身上太冷,喻老爷的一双腿都不自觉的哆嗦。
王爷从桌下钻了出来,袍子上都是灰尘:“这个方成圆,本官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来到喻府,还假装的清正廉明,月黑风高的时候,他就露出鬼脸来了。”
不知不觉起了风,寒冬腊月的风吹打着喻府的门窗,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更让人觉得暗夜寂寥。
“你打算怎么办?本王瞧着,你若不答应孝敬他银子,这个方成圆,可不会善罢甘休。”王爷无不担忧的问道。
“王爷……下官已是走错了路了,如今喻府如此下场,都是下官渎职。下官又怎么能一错再错下去?”喻老爷双手捧头,努力想要想出一个办法来度过难关,可是想来想去,却是徒然。
这一夜,直到床头的半截儿蜡烛燃尽,喻老爷都不曾合眼。
天刚蒙蒙亮,半空中便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
穴极大,犹如鹅毛。
守在喻府门口的兵卒身上都落了白白的一层,可谁也没有动一下,远远看着,他们更像是石像,而不是活人。
喻老爷被关在喻府里,算是寸步难行。
他如今所能见的,便只有头顶的四角天空了。
怀海城里。
那些挑着担子贩卖芹菜的,或是提着笼子贩卖母鸡的,刚吆喝了几声,抬头看看这没完没了的雪,便又缩着脖子赶紧的回去了。
就连平日守在肉铺子里卖猪肉的郑家娘子她们,也都没有开张。
南北大道上的压没有完全融化。踩上去会“吱吱”做响。天空中又不依不饶的一直落雪,更显的怀海城萧条。
小贩们急急忙忙的赶路,想着下雪天出门采买的人很少,天又冷的厉害,于是多数小贩便趁着机会歇上一歇,回家去了。
寒风刺骨。
这几天里,春娘一连绣好了五块手帕。
平日里,一块上好的手帕,她需要绣上四五天。
可是自打听说了喻府被包围的事,她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芙蓉会受牵连,于是只得做绣活,也只有做绣活的时候,她才能平心静气,才能稍微的放松,不去想那些让人烦恼的事。
只是五块手帕绣下来,她的拇指都磨出了水泡。可她还是整日的握着细针,一刻也不肯停下。
芙蓉在灶房里点了一堆火,将药罐子架在上面,抖了一包草药进药罐子里熬着,呛人的烟直扑她的脸,不多时,她的脸便成了黑色的,且被呛的流了眼泪。
小巧在院子里扫雪,心不在焉的扫了几下,便停下扫帚,无不担忧的倚在门口问道:“芙蓉姐,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
“当初方知府来怀海城的时候,果真是气势汹汹的,他带的那些兵,你虽没见,我可见了,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据说,是来找茬的,可是这几天,你瞧瞧,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且,听说在喻府里有吃有喝的,还跟喻老爷喝酒呢,倒像是来探亲访友的,一点也不像是办公事。”小巧将手里的扫帚握紧,时不时的在雪地上划拉一下。
小巧说的事,芙蓉倒也想过。甚至,她曾担心,若真的喻府出事,那些兵卒来捉了自己去,自己倒不要紧,反倒是怕吓坏了春娘,可是静静的等下来才发现,一切都风平浪静,这雪下了又停,停了下去,周而复始,可方知府那,却不见有什么动静。
但芙蓉心里却知道,方知府,自然不是来怀海城探亲访友的。
想着这些,芙蓉便出了神,直到草药漫出药罐子,药汁滴落到柴火上,发出“嗤嗤”的响声,她才慌忙拿了块垫布,将药罐子从火上端了下来。
伺候春娘喝了药,芙蓉换了件浅紫色小袄并深紫色棉裙准备出门,想了想,又随手在钱匣子里拿了二两银子。
“芙蓉姐,你要去哪?”小巧拍拍身上的雪问她。
芙蓉忙做了个“嘘”的手势,顺便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春娘。
小巧心知肚明,芙蓉一定是想出去一趟而不想让春娘知道,于是忙点点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芙蓉刚走到院子里,便听到春娘隔着窗户喊了一声:“芙蓉,你做什么去?”
芙蓉叹了口气,又退回到屋子里:“春娘…….我想去集市上走走,整日在家里呆着,怪闷的。”
“大姐,去集市啊?带上我吧,正好我也去集市上闻闻别人家的肉味,我都好几顿没吃肉了。”葫芦耳朵灵,飞快的从西屋里猫了出来,见芙蓉瞪他,便吐吐舌头,又缩了回去。
春娘撩起窗帘看了看外头一直不停的雪:“芙蓉啊,外头雪这么大,还是别出去了,怕是集市上也没什么人的。”
“春娘……我只是出去转转。”
春娘却不愿意:“外头这么乱,我听说,现在官兵都来了怀海城,你们姑娘家,还是别出去了,在家里吧。没事,帮娘搓搓线也是好的,再不济,陪娘说说话。”
春娘既然这样说了,芙蓉也只好坐在火炉子边慢吞吞的搓线,可搓线这活,搓来搓去也没有什么意思,熬药的时候芙蓉就发现了,灶房里如今只有半棵白菜,自方知府来了怀海城,白家的伙食直线下降,如今,已有好几顿不见荤腥了。小狗老四啃不着骨头,饿的卧在地上不肯起来。怎么着,也应该去集市上买些鸡鸭鱼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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