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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笑笑:“程大夫一向不看重银钱,本王想着,你这次来,一定是听说有疑难杂症了,你是个对医术上心的人哪。”
原来程大夫此次前来,并不是得了王府家仆的信儿。而是因为,喻府专门去请的。
当真这样,王爷也不便多说。
任由程大夫去给喻夫人看诊抓药。
为表尊重,王爷又重新坐回到前厅里,厨娘老妈子们进进出出的把饭食收拾了下去,另外端了茶进来给王爷并喻老爷。
一行人屏声静气。谁也没有说话。
喻老爷喝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
王爷道:“你也不必忧心,这程大夫,我是知道的,在厩里,是有好名号的,喻夫人的病,能找他来,也能知个底细了。”
喻老爷压着声音道:“其实内人的病,延续着这么久了,我倒也习惯了,只是,天牢里的事,一直也没有个头绪,是下官无能,也查不出个分毫来……”
“这…….格格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才让家仆去请厩里的大夫跟仵作,或许,就能有个转机呢,等等看吧。”王爷喝了口茶,听着窗外“呼呼”吹起的风,不禁朝着喻夫人卧房的方向瞄了一眼。
程大夫已进去很久了。
平时他到王府看诊,一般把脉,都是一瞬间的工夫,可如今,已换了两盏茶,怕是有一柱香的时间了。
黑云压顶,院子里突然暗了下来。更显风的凛冽。
“天冷了,再过不久,怕就要下雪了。”王爷若有所思。
喻老爷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不瞒王爷,秋后问斩,一直都是这规矩。可如今,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可这两起死人的案子,我竟然没有半分……唉…….无能啊…….”
别的官员,在王爷等人面前,恨不得极尽巴结之能,或是把自己描绘的如何兢兢业业。如何恪尽职守。如何的冠冕堂皇,可是喻老爷,却一直在埋怨自己无能,这倒让王爷对他刮目相看:“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无能。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应该……不是一个昏聩的官哪。”
格格忙道:“阿玛说的极是,不但喻老爷为人做官不错,就连喻只初,平时读书也上进呢,做人也彬彬有礼。”
一谈及喻只初,格格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王爷只得赶紧打住:“你这孩子,平时在王府,女工针织都不学。书也没念过几本的。不过瞎混,怎么知道别人读书上进,彬彬有礼了?”
格格被说的红了脸。
眼瞧着喻老爷这个人还算老实,王爷为官多年,看人还算有些眼光。所以对喻老爷的印象添了三分,对喻只初的印象,自然也添了三分。
“阿玛……喻只初他虽然没有考取什么功名,可是他……”格格一有空闲,便欲扯出关于喻只初的事。
喻老爷只得拱手道:“蒙格格垂青,小儿…….实则不爱看书,若不是下官一直挟持着,怕如今字也识不得多少,功名之事,更不敢奢望了。”
王爷听喻老爷如此说自己的孩子,倒是点了点头。
“王爷——”程大夫背着药箱出来,直接跪倒,像是有些虚脱,他在王府行走多年,从来没有如此模样。
“起来吧,没有别人,不用虚礼。”王爷虚扶了一把。
程大夫这才起来,下人们搬来一把竹椅子,程大夫欠着身子坐下了,掏出手帕来擦擦额头的汗。
如今天气已有些寒凉。他的汗还是湿透了衣衫。
难得程大夫如此狼狈,显然,这一次遇上了棘手的病况了。
喻老爷忙道:“有劳大夫,不知内人她…….”
程大夫看着王爷的脸色。
“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从厩到怀海城,也不算近,就是想听你的实话。”王爷摆了摆手,示意程大夫实话实说。
程大夫叹了口气道:“不瞒王爷,不瞒喻老爷,夫人这病,如抽丝剥茧…….”
喻老爷听不明白。
王爷道:“程大夫,你细细的说,慢慢说。”
程大夫比划着道:“我行医多年,也极少遇到这样的症状,身子极虚弱,受了风寒,咳嗽起来便没完没了,且脉象极弱,嘴唇等处易出血…….依我看,怕是重症了。”
喻老爷听此话,心里已明白了几分:“程大夫……说的倒没错,怀海城里的大夫…….瞧了个遍,药也是喝了不知多少碗,身子竟是越来越重了,说是虚,可补了也没有用,人参,乌鸡,成日也炖了喝的。”
程大夫摇头道:“夫人的病,补已是无用了,如今,准备后世吧,能不能过的了这个冬天,还是未知数。”
王爷知道,程大夫看诊,一向很准。
所以如今,听说喻夫人已是病入膏肓,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喻老爷虽有心理准备,可听此话,还是有些震惊,不知能不能过的了这个冬天?如今,秋天已到,冬天,不就随之而来了吗?
“嗵”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顺着声音望去,却是喻夫人,像个无助的木偶,挣脱了丫鬟的手,身子一软,顺着屏风,跌坐在地上:“我是没有救了么?”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喻老爷示意丫鬟将夫人扶进去。
王爷忙道:“程大夫,这怀海城虽小,可本王也看到了,吃的用的,一应药材,还是齐全的,你看喻夫人需要用什么药,就开来吧。”
“王爷……夫人已是药石无灵了…….”程大夫有些为难。
王爷朝他使个眼色。
程大夫回过神来,喻夫人还听着几个人的对话,自然不能让她心灰意冷,当即道:“虽然医书上说,这种病极为厉害,可民间有的是偏方,我行医多年,也识得几个偏方,这就开了来,让他们抓药来给喻夫人服用。”
也不知喻夫人有没有把这几句话听在耳朵里。
她只是觉得脚下发软,浑身无力。任由丫鬟们扶着去了,走了几步,却又回转身子,吃力的抓住丫鬟的手,来到前厅里,“扑通”跪在喻老爷与王爷面前:“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那个婢女阿英,死的实在是冤枉……还求王爷,老爷为她做主。还有门口的朴夫人……她是我邀请来府里用饭的,可如今…….若不能为她俩昭雪,严惩天牢里的恶毒女人,我即便死了,也不能瞑目。再说,让她们枉死,我……也不想活了的。”
“那我得恭喜夫人你称心如意了,刚才程大夫还说,夫人怕是不能久活,正好,夫人也不想活了。那么天牢里的人死不死,夫人还是少操心吧。”格格先是看不过去了。
喻夫人的假惺惺,太过明显。
喻夫人拿手帕抹眼泪:“王爷,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是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渴求呢,只求给阿英及朴夫人伸冤,以后到地下,我也才好见人。”
格格住进喻府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喻夫人如此悲痛万分的。
前一阵子,怀海城的大夫轮流的来给她看诊,她身子不爽,又是摔东西又是骂大夫,瞧着很有气魄,可如今,却像是一只生了病的猫,处处透着可怜相。
王爷显然是动了情:“喻夫人快起来吧,这事,本王一定跟喻老爷一起,查个清楚,不但是给喻夫人你一个交待,也是给怀海城的老百姓一个交待。”
喻夫人这才起身,擦泪,由丫鬟扶着,慢吞吞的去了。
喻夫人穿一件油青色镶黄花袍子,外衬一件黑色镶金边长褂,腰里缠的是如意绣花束带,如今头发掉的越来越严重,剩余的一点头发被她束到脑袋中央,还指挥着丫鬟给她发间插了两支极细的和田玉簪子。
看来,她还注重打扮,看来,她并不是真心想死,她还想活很久,不然,怎么会叫下人去厩里请大夫。格格这样想着,便又把喻夫人鄙视了一回。
“程大夫,你且在喻府里住下吧,三日之后,公堂要开审。明日,还有你要忙的东西。”王爷说了这半天的话,也累了,由格格跟着回去,把程大夫留在喻府里安身。
一阵冷风吹来,王爷打了个哆嗦。
“阿玛,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个喻夫人所说的话。”格格扶着王爷,突然想起了喻夫人的模样,喻夫人嘴唇青紫,却极爱涂上鲜红的颜色。
“我瞧着,那个喻夫人,倒是通情达理的。”王爷默默的道。
“才不是呢。”格格甩开了王爷的手:“她只是想害死天牢里的人。”
“天牢里的人,难道不是犯了天大的错事才被关进去的吗?杀人者,自然要偿命。”王爷回过头来,招呼格格上前。
格格却撇嘴道:“还好阿玛你不是皇上,不然,一定是昏君。”
“你——”
“反正喻夫人是个不简单的人,以前阿英活着伺候她的时候,她还常常打阿英呢,怎么阿英死了,她跟死了亲娘一样,我才不信她不管自己死活要为阿英伸冤。”格格气鼓鼓的道:“最讨厌这种虚假的女人,所以我来怀海城不久,就打了喻夫人几耳光。以前还后悔呢,现在,一点也不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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