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二周目(二十八)

南木有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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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真的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吗?

    陆晟泽的死让温绵坐立难安。

    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担心陆凉。

    虽然温绵一直知道陆凉和陆晟泽的关系非常糟糕,但那毕竟还是他的父亲。

    如今陆晟泽去世,寰宇风雨飘摇,对陆凉的影响有多大,温绵不敢判断。

    明明自己才是这重生世界里的唯一变数,可陆家的命运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关怀关怀陆凉?”薛瑶把棒棒糖从口中拿了出来,显然是对温绵的拜托显得有些惊讶。

    “温绵绵,你是不是……”薛瑶注视着温绵,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她的话没说完,立即又说句“算了”,棒棒糖也重新回到了她的嘴里。

    “马上就去约,看看他是吃好喝好还是衣带渐宽人憔悴来着。”

    薛瑶拍了拍温绵的肩膀,似是不动声色的安慰,面上却嘻嘻哈哈的,绝口不提自己的疑问。

    温绵迟疑开口:“如果他需要帮忙的话……”

    陆晟泽离世,留下了将近600亿的烂摊子,温绵心里清楚,以寰宇目前的状况来说,纵使陆凉是个金融奇才,除非有逆天之能,寰宇基本上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了,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破产清算。

    但如果陆凉有需要,她不介意把自己持有的Lounge股份全部卖掉,以薛瑶的名义……

    “温绵绵,别说你不清楚寰宇目前的境况吧。大厦将倾,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你不会是想趟这滩浑水吧?”

    “从寰宇出问题以来,陆凉一直躲在幕后操纵,连挂个职都不肯,他大概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不过是出于为人子的道义帮忙罢了。”

    薛瑶说的这一切,她当然清楚,但知道是知道……

    还未等她接着往下想,薛瑶就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搂住,语重心长道:“温绵绵,你和陆凉的事我不问,但你可千万别犯傻。”

    没过多久,寰宇果然如温绵和薛瑶预料的那般,迎来了破产清算的结局。由陆晟泽一手打造的金融帝国由衰落走向了彻底崩塌。

    在陆晟泽去世之前,就好像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虽然承诺了要与寰宇所有的员工共同度过难关,却私下悄无声息的与何筠溪离了婚,将大半财产都给了她。

    这也许是陆晟泽与何筠溪结婚之后,为她做的唯一一件,像个丈夫为妻子而做的事。

    不过对于陆晟泽的死,何筠溪似乎不曾表现过任何悲痛,而是迅速移民加拿大,用着他留下的财产开始了一段更加逍遥的生活。

    用薛瑶的话来讲,陆晟泽的死与寰宇的破产可能并不会让陆凉如何,真正会伤他的,大概只有这种亲人间残忍的冷。

    温绵也觉得冷,可是在这个物是人非的世界里,她什么都做不了。

    八个月后,伦敦,泰晤士河。

    夜空澄澈,烟火绚烂,在铺满玫瑰的游轮上,尹错单膝跪地,打开了精致的钻戒盒。

    三日后在他的伦敦演唱会上,尹错唱了那首Firstlove。

    一曲终了,尹错拿着话筒道:“之前很多粉丝都猜测,这首歌是我写给自己初恋的。”

    “确实没错。”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今天的演唱会我真的非常紧张,那是因为我最最重要的人就坐在下面,所以想把这首写给她的歌,唱给她听。”

    在场粉丝与观众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知道尹错的女朋友是温绵,什么时候又跑出来个初恋?

    好多粉丝在台下喊着“那大小姐怎么办呢?”

    尹错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只是将目光专注的投向观众台的一处,说道:“谢谢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允许我的最初和最后,都只有你。”

    尹错的对面是浩瀚的荧光星海,是爱意盈盈的绚烂灯牌,他站在舞台上,含着笑说道:“有件事想向大家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单身啦。”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有家了。”

    说完他便翻身下了舞台,拥住了坐在最前排的温绵。

    四周昏暗喧哗,唯一的光束照在他们的身上。温绵想,他的眼里好像有着星星。

    当晚,Lounge与推博相继瘫痪。

    因为心疼尹错而为结婚消息喜极而泣的粉丝有之,认为偶像没有权利结婚而开口咒骂的粉丝有之,对此表示漠不关心只关心尹错新歌与新剧的粉丝也有之。

    修正带早已坚持将尹错定为在演员和歌手身上,再加上他和温绵的恋情本就是家喻户晓的事情,所以大多数粉丝和路人都还是送上祝福的状态。

    但若说宣布结婚的事对尹错的事业一点影响也没有,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尹错可不在乎。

    婚礼定在了隔年5月,巡回演唱会结束以后,尹错进组拍戏,温绵开始将婚礼筹备提上日程。

    虽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准备婚礼,但是无论多少次,这种充满细节与琐碎的安排都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有薛瑶在身边帮忙的时候还好,可是最近她去了都柏林办画展,温绵工作之余还要思考婚礼细节就明显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薛瑶在爱尔兰一待已经快一个月了,温绵真希望她能快点回来。

    尹错不在的时候,温染如果晚上没有应酬经常会去接温绵下班,两个人一起回家。

    “今晚爸爸妈妈不在,又剩我们两个了,好饿啊。”温绵一回家就扑到了沙发上,抱着抱枕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哥,快去帮我看看徐姨做了什么好吃的!”

    温染瞧着她无奈的摇头笑笑,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盒饼干,在温绵的身边坐了下来。

    “徐姨那可能还需要一会儿,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如果实在太饿的话就先吃点饼干垫垫吧。”温染体贴的开了包装将饼干抽了出来,摆在温绵跟前的茶几上。

    温绵立即拿了一块饼干吃了起来,边吃边站起来伸手拽住温染的胳膊:“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帮帮忙吧。”

    “你是想去偷吃吧?”温染低头浅浅笑了一下,虽然这样说着,但他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任由温绵拉着往厨房走去。

    无人的客厅中,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从华亭前往都柏林的TH327航班意外坠海,机上共搭载一百九十四名乘客与机组人员……”

    待菜全部上桌,温绵和温染一起坐在了餐桌旁,一边吃着一边闲聊起来。

    多数时间都是温绵兴高采烈的说着,温染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应上几句,一边听着,手上还一边剥着虾壳,然后仔细的剔掉虾线,最后剥好的虾也都进了温绵的碗中。

    两人正说笑着,温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温绵的脸色瞬间变了。

    三十二个小时后,温绵在都柏林见到了薛瑶。

    “你来了。”当薛瑶开门看见温绵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没有任何悲伤,只有平静,异常的平静。

    平静的让温绵感到害怕。

    她侧了侧身,给温绵让出了路,示意她进来。

    “薛瑶瑶,你……还好吗?”

    温绵观察着薛瑶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她已经很久没休息了,在前来爱尔兰的飞机上,她想了很多,比如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安慰薛瑶,可是在看到薛瑶的这一刻,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能干巴巴的问这么一句没有任何用处的话。

    薛瑶因为工作原因与洛嘉分隔两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洛嘉因为太过想念她,于是订了去往都柏林的机票,为了给她惊喜,他在出发以前并未跟她说过。

    洛嘉的朋友看到飞机失事的新闻后有些担心,他知道洛嘉偷偷去爱尔兰看望女朋友,却不知道具体的航班,尝试着联系洛嘉却一直无果,所以直接打给了远在都柏林的薛瑶。

    TH327航班意外坠入爱尔兰海,而在乘客名单里,确实有着洛嘉的名字。

    虽然救援队还在海上尝试救援,但是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没有任何生还可能了。

    从接到电话开始,如山的愧疚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重生就能让人拥有开挂般的人生吗?对于原本不幸的人来说,重生可能是救赎,但是对于原本过的幸福的人来说,重生又意味着呢?

    虽然她对重生这件事充满了负面的情绪,但不得不承认,她也确实自恃预知未来能给她带来先机。

    如果没有寻找“恋人”的任务,如果她不知道尹错未来会成为国民偶像,那他们在校园里的那一撞可能就是她与他今生的擦肩而过。

    如果没有过去的知识和经验,如果她不知道证券和衍生品市场近些年的起起伏伏,那她不会不到三十岁就基本赚够了普通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可如果她不知道薛瑶与洛嘉的错过,不知道薛瑶的遗憾,那她也不会去撮合两人,如今薛瑶大概正与哪个她记不住名字的男友打的火热,仍是一副游戏人间无忧无虑的模样,而洛嘉会如原本的命运线那样订婚结婚,他根本就不会死。

    薛瑶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就像是要去参加葬礼那般的模样。

    温绵看着她走到了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根香烟,她没有将香烟放入口中,只是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垂在身侧,任由它静静燃烧,她的背影与窗外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就像是马上要跌入无尽的黑暗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肯与洛嘉在一起吗?”

    薛瑶缓缓开口,像是在与温绵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我心里有着别人。”

    这是一段温绵从未从薛瑶那里听到的过往,是一个很长的却更加悲伤的故事。

    温绵一直都知道薛瑶与她一样,同出豪门,但是却明显没有她来的幸运。

    薛瑶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而后很快便各自成家,把她丢给了保姆照顾,她是在典型的没有爱只有钱的环境里长大的。

    幸而薛瑶天生性子就没那么矫情,倒是没有长成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不过在这样的成长环境背景下,当她遇到爱时就会格外深陷。

    过早的离开父母,让薛瑶格外早熟,她很小的时候起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做李安南。

    从她有记忆起,所有的爱与被爱都是从李安南的身上获得的。

    他们一起上了小学一起读了初中,每天盼着快快长大,约定一到法定年龄,他们就立即去结婚。

    这样薛瑶就能有家了。

    可是世事无常,在他们初二的时候,李安南突然因为车祸去世了。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每年他的忌日,我都还会去他的墓前呆上一天。”

    以前上学的时候温绵就发现了,每到十二月总会有一天找不到薛瑶,她就像是突然失踪了一样,打电话发信息无论做什么都找不到她,原来她是去看李安南了。

    “从安南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出现什么人,也不会再超越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因为他已经死了。”

    “也许他活着,我们将来会吵架会分手,可是他死了……”

    “洛嘉喜欢我,这事我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你也知道他,死心眼一个,他太真心了,我要不起。”

    “而且我总是有种直觉,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总会离开我。”

    “可是那傻孩子一直跟在我的身边,默默付出,不求任何回报。时间长了,我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可是我心里也清楚,安南他永远也不会从我的心里消失,对洛嘉来说,这场爱情永远也不会公平。”

    “所以我一直拒绝着他,让他以为他在我心里毫无价值,轻若鸿毛,时间长了,他一定会自己放弃。”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看出来我对洛嘉的心意,看着你们俩整天串通一气,开始我是觉得好玩,可是忽然有一天我就心软了,心里想着罢了,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洛嘉一个机会,重新开始。那些莫名其妙的直觉不一定就是准的。”

    “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我放纵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他。”

    “可是你瞧,我好像从没错过。”

    “他也和安南一样,说走就走了。”

    香烟早已烧完,地板上坠落了一圈灰烬。

    薛瑶转过身来,走到温绵跟前,像个大姐姐一样伸手抹掉她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傻瓜,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对不起,薛瑶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温绵抱住了薛瑶,如潮的愧疚感压得她难以呼吸。

    是她自以为是,是她自作主张,她以为自己可以仗着重生的预知去改变他人命运,却把薛瑶和洛嘉的命运线扭成了彻底的悲剧。

    在飞机失事后的第六天,现场已打捞上来第一批遇难者尸体39具,让家属去辨尸。

    温绵是陪着薛瑶去的,可是当看见洛嘉的尸体的时,却是温绵哭的最惨,对着那个泡的已不成样子的洛嘉几乎是泣不成声。

    若不是见过薛瑶,洛嘉的父母恐怕会以为温绵才是洛嘉的女朋友。

    没有人会怪她,可是温绵却知道,洛嘉是被她害死的。

    是她扇动了蝴蝶的翅膀,招来了死神的风暴。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出现的就是洛嘉的尸体。

    直到后半夜里,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似乎正在参加洛嘉的婚礼。

    她远远看到洛嘉将戒指戴在了新娘的手指上,薛瑶整个人倚在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身上,被他搂着正笑嘻嘻的看着台上的洛嘉。

    忽然耳边响起陆凉充满调笑的声音。

    “表情这么严肃,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吗?”

    然后温绵就忽然醒了。

    满头冷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感受到身上不正常的热度,她有些头重脚轻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给自己找了片退烧药,房间里没有热水,就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勉强顺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手机在拼命的震动。

    温绵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捞过了手机接了起来。

    人生病的时候总会格外脆弱,一听到温染的声音,温绵鼻子都有些酸了。

    “绵绵,你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哥,我好难受啊。”温绵吸了吸鼻子道。

    “哪里难受?”电话那头传来温染焦急的声音。

    “心里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温绵听得她哥说:“我就知道不能放你一个人,哥哥已经到都柏林机场了,马上就去找你。”

    温绵挂了电话,从床上爬了起来,磨磨蹭蹭简单洗了个连刷了个牙才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她和薛瑶住在酒店的套房,一出房间,就看到薛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温绵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薛瑶的心理承受能力可以这么强大,昨天才去认过尸,今天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

    “温绵绵你怎么现在才起床啊?”薛瑶笑着扭头看向温绵,才发现她脸色难看的可以,立即站起来跑到温绵跟前,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薛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发烧了。”

    “你快点回床上躺着,我去叫碗粥上来,吃完东西赶紧吃点药。”薛瑶说完就跑去打起座机呼叫客房服务了。

    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薛瑶捂住听筒,指了指大门,示意温绵先去帮忙开下门。

    温绵抚了抚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缓缓拖着步子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然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

    是……

    洛嘉。

    作者有话要说:在洛嘉死去的第七天,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