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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一笑着伸出右手,元初也乖巧地将自己的头伸了过来,他轻轻抚摸着元初的头顶,柔声说道。
“师傅的身体早就痊愈了,现在只不过是筋脉堵塞,无法运功而已。就这样普普通通做个寻常老百姓不也很好吗?你不用担心师傅,倒是你,如果当初我还清醒,我绝对不会让你加入离火军的。”
“可当下你既已当了百夫长,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要答应师傅一件事,那就是一切都要以自身姓名为重,行事莫要鲁莽,要谋定而后动……”
“噗嗤。”元初盯着自己师傅唠叨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元一有些疑惑,“怎么了?我说的话里,有什么很好笑吗?”
元初摇了摇头,“不是,师傅,只是觉得师傅醒来后,变得唠叨了,这可不是我记忆中你的样子。温声细语的,和隔壁私塾的教书先生一样。不过,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我还要为你扶灵,为你养老送终……”
元一假装用力地拍了拍元初的臂膀,笑骂道,“你这臭孩子。好了,你今天是要当值的吧?一会收拾收拾,赶紧回军营吧,师傅没事了,你也不用老陪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元初突然想到自己下午要轮值换防,便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
马匹已经在门外备好,元初收拾好东西,便起身上马,他回过头看向院中,元一正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赶紧去吧。”
元初点了点头,便驾马扬长而去。
元一就这样站了一会,勉强挤出地笑容渐渐凝固,被痛苦的神色替代,他笔直的身板突然变得佝偻,切骨钻心地痛楚令他摇摇欲坠。他缓缓转过身,颤颤巍巍地走回了卧房中。
他扶着床榻,慢慢坐下,左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右手用力攥紧了被褥。
突然,面色一红,他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在他的身体中,似乎有火焰在灼烧他的五脏六腑,他粗重地呼吸着,鼻腔间喷吐着热浪,面容惨白黯淡。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这钻心的痛楚才如海浪般退去,挣扎了许久的元一也终于缓起劲儿来。
休息了片刻,元一的呼吸渐渐便变得平稳,便不敢耽搁地起身打来了一盆水,而后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待事情做完后,元一躺回了床上。
“小元初的每次反噬应该会比这个还要痛吧,可是我从没有听他喊过疼。他好像一直都很乖,虽然有的时候会没大没小,可是却总是在小心翼翼地在试探着我,小心翼翼地让人心疼。”
“他从出生起就一直跟着我,可是我从没给他过过生辰,因为他诞生的那天就是你犯傻为我施展三魂封禁的日子,那一天我实在不想回想起,是我太自私了吧。”
“从没听过他想要什么,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原本我以为我会慢慢地陪他长大,而后我慢慢的逝去,可是没想到我这一梦就是五年,五年啊,你也离开我将近十二年了。如果当初我跟着自己的心走,也许我们的孩子也已经这么大了吧……”
“小游儿和小喜儿也六岁多了,敖游果然一点都不随三弟,秀气的很,而且似乎很喜欢读书,是个静得下心来的孩子。小喜儿则太过于活泼,将来怕是吃不了什么亏,这倒是随了她的母亲,不过他们似乎都很怕我,言行交谈之中总有些距离感,也许日子长了就好些了吧……”
“日子长?呵呵,我还有多少日子呢,没办法纳气运功,镇压不住业火,也赚取不到功德,估计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至于照顾他们,我现在不过是个废人,不过是个拖累罢了。”
“就这么安然等死吗?我还不知道二弟三弟的消息,还没有杀上无量山去讨个说法,还没有平息业火后去红螺寺,还没有寻九难主持为我超度灵儿,灵儿,你的魂魄真如九难所说,还在这里吗?”
元一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杂念汹涌,他现在的状况很糟,也有太多的心愿未了,如果说现在是什么在支撑着他,除了解放体内神藏处的封灵魂魄,那便只有这几个徒弟了。
元一似乎想到了什么。再度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平纸张,缓缓磨墨,开始书写着什么。
………
夜晚来临,施芒早早地从峦山郡府城赶回,现在的他已经是南越从四品的武官。相比较之前做张林远的阵前先锋,虽然同品级,但是现在手中掌控的可是真真正正的兵权,毕竟是南越三州十二郡之一的总兵,也算是雄霸一方。
他在峦山郡有自己的总兵府,可是到现在还是空置着,除了值守的时候在军营歇息,其他时候必然返回天苍县的府邸,这五年日夜如是。
因为府中有他的三个未成年的师兄,还有仅仅教了他一套刀法,便一睡不醒的便宜师傅。
元初也曾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毕竟他和元初不一样,没有和元一有那么深厚的情谊,施芒想都没想,只是说了一句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明日施芒休沐,本来今夜还是要值守的,但是见到师傅终于醒来,他虽不及元初,可也还是很激动的。待处理完军中事物后,便赶忙与副官交接,火急火燎马不停蹄地赶回天苍县。
除了想早点见到师傅,还有重要的是,再晚一些清水牌坊的肉蔬商贩就要撤摊了,就算没撤,那些菜品也断然不会太新鲜。
“今晚要给师傅多做些滋补的吃食。”
………
“咚咚咚。”
元一的房门被轻轻叩响,外面传来元游稚嫩的声音。
“师傅,该用晚膳了。”
“来了。”元一停下了笔,端详了一眼写了一下午的成果,将其揣在了衣袖中,便进了正堂。
在吃饭的时候,元游一直偷偷瞄着元一,往常一直不好好吃饭的元喜儿,此时也十分乖巧。
元一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
元游和元喜儿见状,赶忙也放下了筷子,坐的笔直。
“你们不吃了吗?”元一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
二人同时点头,“不吃了。”
“都吃饱了?”
二人再度点头,“吃饱了。”
“怎么了这是,弄得我还挺不自在。”
元一不太喜欢这样的师徒氛围,他认为这样会让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远。那种依靠威慑、恫吓来建立师徒关系的行为,是他最不齿也是最不屑的、
“到底怎么了?”元一转过头,问向施芒。施芒也不太清楚,歪了歪头。
“喜儿,你说。”
元喜儿看着元一,嘴唇一瘪,立马哭成声来。一旁的元游在这感染下,也哭了起来。
“是,是…”
“没事,你慢慢说。”
元喜儿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地问道,“师傅你醒了以后,会不会像隔壁教书先生一样,用戒尺打徒儿啊?临街的陈大胖今儿个不过是偷吃了一粒枣,就被他先生脱了裤子打,那要是像我这么不听话,还有偷吃的劲儿,喜儿还不得被打死啊,我还那么小,我才六岁…”
元一捂了捂额头,而后再问向元游,“那你呢,为什么哭?”
“喜儿哭了,我就也想哭…”
“为什么同样是六岁,这两个孩子怎么和六岁是的元初不一样。”元一一阵头疼。
“喜儿,游儿,你们放心,师傅不会打你们,也不会骂你们,为师不是那么粗鄙的人。”
“真的吗?”元喜儿瞪大了眼镜,盯着元一。
“真的。”
“那太好了,师傅你要说话算话啊,不管怎样,都不能打喜儿,要打您打元游去。”
“为什么打我,你怎么不说打大师…好吧,打我打我…”元游被元喜儿一瞪,秒怂。
在得到了元一的承诺后。元喜儿终于放心大胆地放飞自我。踩在凳子上,狼吞虎咽地吃着,下巴像漏了一样,疯狂的掉落饭菜。
用完膳后,施芒去收拾碗筷去了,元一看着元游和元喜儿,招呼他们来到身边。
“你们两个能告诉师傅,你们最想学什么,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元游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元喜儿就开了口。
“师傅,我早就想好了,我将来要成为一代女侠,要行侠仗义,要路见不平…路见不平…”元喜儿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元游。
“拔刀相助。”
“哦,我要成为一代女侠,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是拔刀,拔刀,不是拔剑。”
“刀我提不动呀,四师弟的刀比我都重,大师兄的剑我就能拿起来。”
“大师兄又不用剑,那把是匕首吧…”
“管她什么呢,我就学剑…”
元一看向元游,“那你呢,你应该不喜欢学武。”
“师傅,我背读兵法、齐民要术、古今通史、天武纪年、论横……然后再活学活用。”
元游说了一大堆书名,有些他连听都没听过。
“你这么小,怎么喜欢看这些书,你说说看,怎么活学活用。”
“我想当皇帝。”
元游很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刚刚收拾完的施芒,一走进正厅,就听见元游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连忙上去捂着他的嘴。
“赶紧闭嘴,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当心…”
元一向施芒摆了摆手,而后命他躲开,他轻轻拍了拍元游的肩膀,笑着说。
“志向很宏远,你也很有魄力,是个男子汉,可是真正的男子汉不会不会把一切都放在嘴上,所以你要答应师傅,这种事情,你可以去做,尽力去做师傅支持你,但是你不能在外面随意说,这样师傅会认为你是个存不住事的人,要知道存不住事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更当不了皇上。”
“施芒,小孩子有宏远愿望是好事,你不要太过拘谨,他们这样的年纪,只需要怀揣着不受束缚地梦想就好,安然入睡就好。对了老四,我先前传授与你的刀法,学的如何了?”
施芒恭敬地回应,“师傅,此刀法我已尽皆悟透,师傅若有时间,徒儿可以给师傅演示一遍。”
元一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信你,正好,你来的也巧,我正好打算传喜儿一套剑法。你虽然练刀,但是万道万法皆是同宗同源,且殊途同归,你一会好好看着,试试看能不能从中悟到些什么。”
“至于喜儿你,你先看看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若有兴趣,且能吃苦的话,我便授你此剑术。”
施芒先是一喜,而后担忧地说道,“我都听大师兄说了,师傅你的身体…”
“无碍,仅仅舞一套剑法,又不运功,不会有事。”
元一边说,便走到院中,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而后试了试柔韧性,待他满意后,转过身,盯着身后三人。
“此剑法是为师结合多年对用剑认知,特创的剑法。我稍后尽量舞的慢一点,你们看仔细了。”
施芒和元喜儿瞪大了双眼,而后连连点头。
“此剑法,名曰,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