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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楯蛮终究跑到了目的地
“总算到了!”
龚虹一手搭在「汉安界」的界碑上,一手叉腰,“小的们,跨过此碑,都给我听指挥,休要坏了族人们的大事!”
所有的大大小小头领,扎堆听“三江王”龚虹训话:“哪些地方能打劫、哪些人家不能动,都给我记清楚了!金银珠宝勿要私藏…咱们要的是吃饱肚皮、要的是安身立命的田地!若是被人搜出来私藏财货,本王可保不住你的脑壳!”
“唰”地一声,
龚虹抽出腰刀,一脸狠厉:“敢坏了全族人生路的祸害,就算他是本王的便宜爹,老子也要砍了他!”
蛮人爱串门子,因此搞不清楚谁是谁的亲爹,还真不是吹牛!
偷偷借用几次而已
——又用不坏,何必那么小气呢?
于是,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大家早已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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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三江王爷威武!”
官道一旁的小斜坡上,一身农夫打扮的陈相、张吉,从密林中走下来。
龚虹看着二人,开口笑道:“二位是受命前来迎接我等的吗?岂有空手而来迎宾的道理?”
陈相嗤笑一声:“三江王难不成还要我等打锣打鼓、大摆宴席迎接?要不要再上书朝廷、布告天下?”
张吉也道:“现在还不是喝庆功酒的时候;我等奉命前来替王爷引路。”
说完,辍指一吹,密林中陆陆续续走出来百数十人。
只见这些人穿的都破衣烂裳,刀矛也是陈旧不堪;
脸上还以姜黄淡抹,看上去病恹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那扮相,比板楯蛮还板楯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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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王爷分兵,每队由两位汉安军士领路。”陈相道。
“呵呵,贵县上官,这是派人来监视我等么?”龚虹身边的护卫头人出言讥讽。
陈相脸色一寒:“是又如何?若无他们领路,尔等打兔子带搂草,将汉安县大户、富户都祸祸干净,那责任你承担?”
龚虹扭头瞪一眼护卫,“少呱噪几句!有人带路、有人指认目标,才能办好文大人吩咐下来的大事…要不然就凭你我,哪晓得抢谁家?”
“不是抢;”陈相出言更正,“是进行「财富再分配」!”
“噗呲”、“嘎嘎嘎…”、“嘿嘿嘿…”
龚虹身边的大小头人们,瞬时乐了:“果然是读书人,尼玛,打劫都整的这样文明!新鲜呐…哈哈哈…”
“哈哈…”
“哈哈哈……”
诸人差点笑岔了气。
“好笑吗?”
陈相等大伙儿笑够了,才一本正经的开口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打劫几十年了,身上没件像样的衣衫不说,连肚皮都饿的扁塌塌的…丢人不?”
“呃…”
“强盗界的耻辱啊!”张吉很认真地补充一句。
呃…
饶是板楯蛮一向不要命、不要脸,也架不住别人这样糟蹋…
还是被别人当众打脸
闻言不由的个个怒火中烧:“老子天远地远的跑过来,就是来听你们讥讽的?”
“就是就是,老子脚上的燎泡都破了几回了,跑过来没酒没肉不说,还受气挨骂?”
“麻蛋,此处不留爷,走,换一家去做买卖…”
“砍了这两个花儿!”
龚虹一脚踹翻嚷嚷着要砍人那位小头人,“想作死么?休说汉安军,就是那黎昆手底下的几千人,你干得过不?”
黎昆修生养息、猥琐发育多年,手底下的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龚虹的部落连年四处奔波干仗、劫掠,族人损失惨重;如今的龚虹,还真干不过黎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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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是故意刺激对方的
这些板楯蛮无组织无纪律,一向自由散漫惯了,不将他们的傲气收拾一下,以后不好约束。
“不服气吗?”陈相冷冷指着这些人,“你,说说,你能分清楚哪家只能劫财?”
被指着那头人,听到这样一问,气焰低下去了不少,“我、我哪晓得!”
陈相再指着另外一位头人:“你,你能分清楚哪家得抢光、杀光吗?”
“分、分不清…”
陈相手指再转,指向一个头人:“你,你能找出来豪强家里的藏金窟吗?”
“堂屋、主屋挖就是了…”
“呸!”
陈相唾一口:“你当豪强都是像你这种憨憨?有些豪强家的藏金窟,压根儿就不在宅子里;有挖在后山的、有挖在院子里面的、有在后院花圃里的…甚至还有选在花园水池下面的!”
“连打劫都不会,你们还张狂个啥?”
陈相一脸的不屑,“金银珠宝值钱,那些古玩摆件儿、字画书贴说不定更值钱!”
一番连珠炮轰趴众人,使的大伙儿对打劫事业又多了不少新的见解;
也引起众人的反思:哦…难怪咱们打劫这么多年,连养家糊口都难!
原来,打劫的学问,并非我等认为的仅仅是力气活那么简单!
打劫,更是脑力活儿啊…
果然还是读书人脑壳滑,嗯,以后咱们的娃儿,也得让他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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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让两个汉安军士领路,一是指认目标、二来是监视、约束板楯蛮的行动;
还有一个就是:协助找到豪强家里的钱窖、搜刮古玩字画;
要不然以板楯蛮打劫的习惯,他们只管金银珠宝,不会拿这些看上去不值钱的物件儿
——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伍良伍艮两兄弟、他们的叔父,都在这些人当中;
还有牢狱里面放出来几名偷窃的好手、几名“摸金校尉”;
由这些人去找藏金窟,总比傻不溜秋的板楯蛮更专业。
学术性的东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古人诚不欺我也!
于是,龚虹将手下分成几十个小部。
分赴汉安县各乡、里、村,正式开始大规模的打劫…
是「财富再分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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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在公房中审阅文书,晁慨摸摸索索的走了进来;
看他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模样,文呈挥手让书吏回避。
“文君,可否请你移步;”
晁慨等到四下无人,方才开口道:“有一位故人,想见你。”
“说罢,谁想见我?”文呈问道;
不问清楚,文呈不会随意去见谁。
若是被稀里糊涂的带到孔小二的内宅里、紧接着跑出来一名衣衫不整的美妾高呼“非礼呀,来人呐,姓文的人面兽心,又要非礼奴家啦!”
——这可咋整?
再说了,如今严打刚刚过去不久、许林的坟头草还才两尺高、板楯蛮也已经摸到边境上了;
多事之秋,得谨慎一点,小命要紧——必须的。
晁慨只好无奈回禀:“乃是吾之伯父,晁讳名玺,意欲与文君一晤;还恳请文君应允。”
文呈盯着晁慨,“晁玺兄与我相识已久,为何他不大大方方进来?何须浅碧轻红色、藏头露尾龟鳖蟹?”
“呃…”
文呈的话,使得晁慨难堪症都发作了;
事渉上官调笑自己的长辈,一个是伦理、一个是肛肠…是纲常,他哪敢接嘴?
“好罢,我随你走一遭就是了。”文呈笑道。
文呈是看出来了,这个晁慨不像是挖坑的料、也不是经得起调笑的主,才没有继续整蛊他…
——这是一个老实人,值得大家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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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街上,“崇圣斋”后堂。
“恭喜贺喜,恭贺文大人高升之喜!”晁玺一见文呈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向文呈贺喜;
“拿来!”文呈伸出手。
“什么?”晁玺一愣,“请文大人明示,君索要何物耶?”
文呈冷冷说道:“既是小民向官吏道贺,岂可无贺仪乎?”
“呃…”
晁玺难堪收回拱着行礼的手,双手一摊:“如今晁某孑然一身、身无分文,却是无力置办贺礼了,还望文大人体谅则个。”
文呈紧盯着一身道袍的晁玺等三人,开口道:“晁家良田近千、族人数百…难不成你都捐了?”
“这位大人,晁祭酒那是敬献。”一名须发皆白、眉毛也白、肤色也白、道袍破烂却浆洗的异常白的道人,开口纠正文呈的错误。
文呈也不理他,径自行至案桌后,跪坐下来;
闲适地看着屋里的三名道人,等这些人出牌。
——“天师道”,终于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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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刚入屋,看到这些人的扮相,就知道是天师道管理层来访…
益州地界上,除了天师道,谁还敢穿道袍?
敢来见自己的,除了管理层,不可能派普通信徒过来
——天师道的信徒,主要集中在最底层。
天师道哪可能,派大字不识、一脸菜色的普通员工去见实权官员?
若是那样做的话,这做船销的天师道,也忒不专业了!
——避不开的,在益州这片地界上,天师道扩张极速,文呈哪能避开与天师道发生纠葛!
天师道,其教义讲究“诚实守信、好生恶杀、省欲去奢”;
信奉无为,好清虚
「天师道」,与张角的「太平道」没有多少关系…
如果非要扯关系的话,那就是张角在参观访问了巴蜀地区的天师道总部以后,觉得这门生意真心不错,值得投资!
于是,张角就屁颠颠跑回去创办了“太平道”。
——没给加盟费那种
两个道门的教义里面,都有“黄老学说”的影子;
不过,两者,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相当于成都“廖排.骨”与“廖记棒.棒鸡”的差别。
这种区别,懂的自然懂、不懂的,说了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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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师道多年来并无恶行;
因此天师道一直与官府相安无事、各行其是。
湾湾那个“纵贯线”,是三个老基友,好得不得了,分不清谁撸谁、相爱相杀;
而益州天师道与官府,是两条平行线,各自走起!
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更没有火花。
此时,文呈才明白过来:这晁玺,为何不愿意进县寺去见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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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里面,文呈凭借前世职场直觉,感觉到晁玺虽然最为年轻,却是这些人里面的头目…
哦,叫“祭酒”。
刚才人家提到过…不能喝酒,瞧我这记性。
现在,双方都开始有点公事公办的味道了,大头目自然不会最先开口说话。
——领导,只负责最后那一哆嗦。
三人中,一名慈眉善目、脸上总是刻意保持着淡淡笑容、有一股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又让你爱心泛滥想问问他:老兄,你的童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其人,年约三十四五。
三四五道人,上前一步,
对文呈单掌一礼,随即开口:“这位大人请了。”
文呈微微低头,算是回了一个既不显得热情、也不失礼貌的回礼,并不开口说话。
“这位大人,小道乃是正一教「两安治」祭酒白飙之…”
“噗呲!”这下子文呈实在是没忍住笑,赶紧举手掩额,用广袖遮盖住自己的、笑的一脸稀烂的脸!
白朴…你这都取的啥名字哦…还加个语气助词“之”…
这就显得更有味道了:生动、霸气!
——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意味在里面,颇有柳三变之风采。
其实,这是出于古今异义造成的理解偏差,相当于汉译英、英译汉,总有歧义:
汉代,人家又没“朴昌”这个说法;
那叫“买欢”好不好…
——是很高级的一种爱好,有点像后世的“茶道”…
即便如此,也比打麻将强不是?
在东汉、到两晋年代,名字后面缀着“之”字的,铁定他家是天师道信徒
——不用审,杀一百,没有被一个冤枉的;
犹如抓村长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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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爱白鹅、更爱写字,结果洗砚把一潭水池都污染了、还没被罚款的那位“王羲之”,他家就是天师道信徒。
有工地上抬杠的哥们儿跳出来,问:请问文君,“彼其娘之”,这个是不是天师道信徒?
“彼其娘之”
——这个不算,那是生活在南美洲的一种动物…
爱吐口水那种
——也可以理解为:天朝上国读书人专用词汇,是用来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