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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静静地听着。
那陈氏说了许久,好像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太过絮叨。
羞涩地低头一笑……这次在油灯下,文呈倒是看清楚了,这陈氏小脸红了……
还挺好看的。
“夫君,妾身啰唣的有些多了,夫君可别恼,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夫君,你今日问家中钱粮,你这是……”
文呈也冲着陈氏微微一笑:“无妨,不碍事儿的。夫妻本是前世千百年的修行,方始换得今生的唇齿相依。夫妻相合好,琴瑟与笙簧;国难思良将,家贫得贤妻……吾之幸也!自此以后,但凡在家中,你有何所思所想,只管说;所怨所喜,只管讲!无须顾虑。”
文呈是万万不敢,完全用大白话讲道理的:
那样的话,前后文呈的差异太大、变化太突然了。
以陈氏,方圆没出过五十里的见识,指不定被吓出来“神经系统紊乱综合症”。
文呈话里那些五言句,并不是诗,不过是《菜根谭》、《增广贤文》之类的鸡汤俚语,文呈倒也不怕穿帮。
其实,汉代,肯定是存在五言绝句这种载体的。
否则曹操的两个儿子,也不会弄出来“煮豆燃豆萁”这样的五言诗;
用汉末的语调必然是:“烹豆饭,何以燃豆萁耶?”。
任何一种诗歌形式,绝不会是凭空而来。
其必然有一个潜伏、发展、直至被大众认可、而成为主流的过程。
魏晋时期,本来就连接着汉代,五言绝句兴盛于唐朝,汉末没理由,不存在五言诗的道理,只不过还没有成为主流罢了。
……
听到文呈如此言语,只见那陈氏猛然抬起头来,双目噙泪:“夫、夫君,夫君你今日……”
陈氏举袖拭泪,倏忽又婉儿一笑……
你个小娘皮!哭中带笑、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你、你、你想勾搭为夫不成?
礼义廉耻何在?
坚决抵制这种腐朽没落的封建煮意毒箭!
咱三观逗是这么正!
“夫君,家中大事小情,夫君你自可定夺。但不知夫君对妾身,有何吩咐?”
文呈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估计刚才口角有一点点清口水
……不是,文呈是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为夫,欲沽售掉家中的田地。”
“啊?!”陈氏闻听此言,不由大惊失色:“夫君,这是何故?这是何故耶?!”
在农家传统观念里,自己辛苦一辈子,能够在村里,盖上几间宽敞响亮的房子,这辈子,腰板虽然已经累的佝偻,却总觉得有一股豪情,在骨子里,支撑着自己那瘦弱的身躯;
人前人后,都觉得自己“伸能展志”,喝凉水,都能喝出蜜糖味儿来!
若是将家中一窝小崽子们,都抚养成人,再给他们娶上一个勤快、孝顺、节俭的婆娘……哎呀呀呀,
这日子,不摆啰!美,美滴很。
……
建房盖屋、生儿育女,如果说这是人生大事,可若是相比起置办田地来,其重要性,还是要差那么一丢丢。
如果说建房盖屋、开枝散叶,是农民先辈们的人生目标;
那么置办一块属于自己的、能够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良田,就是祖辈们的终极梦想与追求!
怎么强调,土地对于我们先祖们的重要性,都不为过。
打开古代地图,你会讶异地发现:原来我们那些“爱好和平”的祖辈们,早就将适宜耕作的良田沃土,占据的干干净净了。
——往西,是苦寒的高原、苍茫的戈壁;
——往东,得跳海。
——往南,是瘴气弥漫、地无三尺平的地方,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开发耕地;
——至于北边……别看那些马背上的鲜卑、匈奴、乌桓闹得欢,那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耐寒、耐旱的农作物品种。
要不然,将他们赶到西伯利亚啃冰块,都不是多大个事儿!
……
都说华夏民族爱好和平,中原如此广袤的沃土,却不是充话费送的。
农耕民族,若是想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其备战、征集青壮耗时漫长;维持战争的成本也极高、后勤供给也耗资巨大。
游牧蛮夷靠抢,抢到粮食就吃、吃不完的就烧,抢不到就喝马奶、啃肉干;
抢到一口铁锅就是赚了,战死拉倒……反正贱命一条。
完全可以,以战养战。
而我们的先辈们,一旦开战,自己的地盘上,抢谁去啊?
打到茫茫草原上,什么都没有,抢个毛线……连毛线都没有,只有腥膻无比的羊毛。
打下来了,没有耐寒、耐旱的农作物品种,就无法屯田戍边,便站不稳脚跟。
靠内地的供给,运一百斤粮食路上都得消耗掉七十斤;
无奈之下,只能维持几个关键的节点,修筑坚城。
若是有适宜北方耕种的农作物,北方广袤大地,统统都得变成大汉之地!
面对土地的诱惑,我们的先祖们,真的是无惧战争的。
……
南宋为何不愿意收复故土?
那是因为,掌权的南方士族们,认为自己出钱出力,打下了那些苦寒之地,还要倒贴钱进去防御
——没利益的事情,自然没有动力去干。
岳武穆,就是没看清楚当时的大局。
再加上他打算给皇帝,弄一个爹回来……
你说,人家皇帝,快快乐乐地享受着巨额遗产,
你个岳飞倒好
天天对着皇帝问:“你爸爸去哪了?”
“”我爸爸在黑龙江,白天写诗、晚上忙着生孩子呢!诗都写了一千多首咧!娃娃都生了十四个!他,很忙、很快乐的!”
赵构笑吟吟的看着岳飞:“哎,岳爱卿,你是一介布衣,是朕提拔你的吧?”
“是是是,臣,感激皇上的简拔之恩!”
“那,我们聊聊,这个做人嘛,首先就得讲一个感恩是不是?”
“皇上此言差矣!这个做人呢,首先讲一个孝字!臣自幼失怙,最渴望有一个爹,陪伴在身边。”
“朕,倒是习惯了没羞没躁,不是,是没爹没妈的日子,挺好的。”
“皇上!”
“说!朕很开明的,不会禁塞言路。”
“臣,家中就臣一个男丁。打小就特别羡慕,别人兄友弟恭、兄弟俩互相帮扶的样子。”
“可朕的皇兄,他在黑龙江,忙着生孩子呢!朕,倒是习惯了一个人玩泥巴。”
“皇上!”
“说!朕很开明的…”
(咬牙的咯吱声)
“臣以为,还是将你父皇、先帝哥,接回来较为妥当!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斗地主都不用叫人,多好啊!”
“朕不喜欢斗地主,朕喜欢一个人玩蜘蛛牌。况且,这龙椅就这么大,三位皇帝坐在上面,是不是挤了点啊?”
“没关系的啊皇上!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哦?岳爱卿可有法子解决?”
“可以限号啊!一人一天。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逢十那天就摇号!”
“嗯,这个法子不错!可遇到二月只有二十八天、大月三十一号,可怎么办?容朕再仔细思量思量,可好?”
“那,臣先告退了。皇上,你可得快些啊,臣恐怕再等几年,那边生的皇子太多了。”
“爱卿先退下去吧!放心,很快的。”
……
很快啊
等岳飞一转身,皇帝招来秦桧:“赶紧给朕弄死他!一刻钟都别拖沓!”
你跑去给皇帝找爹、找皇阿哥,还坚持不懈、乐此不疲的
——换做谁,也得想方设法的弄死你!
战争是针织的延续,你连这一点都没整明白,哎,可惜了一代英杰。
……
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那是比对亲儿子都还要亲。
恨不得自家的地里,没一根杂草、没一块土坷垃;路上捡到一泡狗屎,都得往自家地里扔;
在外面肚子闹腾,都憋着,到了自家地里才拉……肥水不流外人田,便是源自于此。
故此,陈氏听说文呈要卖自家的田地,没当场惊厥晕过去,都算得上心理素质过硬了。
农夫、山泉、有点田。没地,你算哪门子的农夫,那是佃户!
“但留方寸地,留于子孙耕”。文呈家的几十亩水田山地,都不知道是文呈祖辈们,奋斗多少年,才积攒下来的祖产。
现在,文呈居然要卖地,这给人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地龙翻身、江河倒灌。
文呈倒也理解陈氏的一部分感受,却又没有好的法子安慰她。
毕竟观念悬殊太大,犹如自己觉得皇京那大裤衩特别丑陋;
却有人觉得有穿堂风,不烧档,挺好……着眼点都不一样,鸡同鸭讲。
“婉,吾妻,吾知汝心中所虑。”
文呈清一清嗓子,叫着陈氏的闺名,故意咬文嚼字地,开始猛灌鸡汤:“购田置地、开枝散叶,人生大事、乐事也!”
灌鸡汤要素之一:让对方似懂非懂、不明觉厉。
“你我夫妻,春夏之交,散行麦野;秋冬之际,微醉稻场。欣看麦浪之翻银、称翠直侵衣袋;快睹稻香之覆地;新醅欲溢尊罍(lei备注1),每来得趣于村庄,宁去置身于野草。农家之趣也!”注。
陈婉抬头迷茫的看着文呈……
——迷茫就对了!
火候还不够,还得加柴。
于是,文呈继续忽悠陈婉……是与妻子沟通。
任何重大决定,必须与家人取得一致、得到家人的理解与支持,方能放手而为。
至于说话的方式,那得因人而异——只要其中没有刻意隐瞒、刻意欺骗的主观因素。
“守身不敢妄为,恐贻羞于父母;创业还需深虑,恐贻害于子孙”、
“两人一般心,有钱堪买金”……
创业,需取得家人最大的理解与支持,
切记切记。
(以上言语出自《围炉夜话》、《增广贤文》)
【释注】尊罍:盛酒的器具。
春夏相交的时候,在麦田散步;秋冬相交的时候,在稻谷场中饮酒微醉。
欣然看那麦浪翻出银色的波涛;一抹翠绿靠近自己的衣带。
愉快地闻着稻花的香气铺天盖地,新酿的美酒,仿佛要溢出酒坛。
每次到村庄里,都能感受到天然的乐趣;我宁愿置身于山野村落,从此远离城市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