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呈上值去刨食 第十六章 这个乞丐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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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姓段唤作“八爷”的,当然比不了那些著名的游侠界的翘楚。

    名气比那位鱼肚子里藏刀的专诸、用琴砸人的高渐离,都差的远了

    ……你说你一个厨子,不好好炖傻儿鱼,跨界去干那杀手的活儿

    没职业操守,不讲究。

    ……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享用美食,多么美妙的事儿。

    现在,吃个饭都提心吊胆的,人家又没说你做的鱼不行。

    即便是抱怨了一下,也实属正常……大不了你怼他一句:你行,你来做!

    就像后世谁批评了一句,被义和团怼——你不喜欢,就移民去啊,好走不送!……俺这不是贫贱不能移么。

    哪怕你暗地里朝鱼吐口水……动刀子,这就有点过分了。

    段“八爷”好像没什么具体的营生,可他业务范围又极广:

    房屋中介、土地交易、盐铁进出口、物流贩运、仓储货殖、金融贷款、人口贸易,乃至县狱捞人、调解纠纷、赌场安保、小卡片上的场所罩堂子……

    这些,都是这位八爷涉猎的行业。

    据说那些喜欢半夜加班的“挑竹竿”……半夜三更用长竹竿,偷别人院子里的衣服、腊肉的。

    毫无技术含量的“跳叮咚”……跳进别人院墙里,去偷东西,双腿跳下院墙,谁也得“叮咚”一声,所以这个职业,就叫跳叮咚。

    跳叮咚虽然与挑竹竿,都属于“偷”这个行业,但是手段不一样、技术含量有高低——社会分工,是越来越细分化了。

    “滚老海”的……集市上卖狗皮膏药、各种夸大疗效的稀奇古怪玩意儿的。

    还有乡村小道上,拿一柄破刀,无证收过路费的。

    船上行至河中间,强卖“客官,您是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面”的……

    都得挂靠在这位八爷的商号名下,要不然在这汉安县地界,就属于“非法经营”,会被收拾的。

    ……

    找县寺职能部门解决不了的事,找八爷去;

    托贼曹找不回来的初恋纪念品,去找八爷!

    哪里的游侠放话,要砍自己,肯定是找八爷来解决……

    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八爷,比“五斗米教”的符水更灵光;比孔二楞子更亲近广大群众;

    比脚背山上的和尚更……黑。

    哪方面都更黑。

    信八爷,得永生,

    找八爷,得安宁。

    ……

    文呈悚然一惊,自己这种奉公守法的乖乖娃,竟然与这等人物,产生了交叉……是交集。

    那李掌柜对八爷拱手一礼:“小老儿岂敢搅扰八爷您用汤!

    吾只是来买些许麦饼,填饱吾店里的那几个憨货。

    八爷,您请慢用;文君,你也慢用,吾这便告辞了。”

    言罢,转身对店家说道:“朴店家,卖吾十个麦饼、一盆三两……半斤羊汤,送到崇圣斋,铜钱待明日一起与你结清罢!”

    那段八爷也不抬头,更不回头地说道:“朴老儿,姑且将李掌柜的账目,一并记在我名下便是。老规矩,月末,自有管事来与你结算!”

    李掌柜连连辑手口道不敢,段八爷笑道:“哈哈哈,李掌柜休得呱噪,仨瓜俩枣的事情,何必多心?哈哈哈哈……”

    那李掌柜再辑一礼,径自去了。

    文呈也已经吃饱喝足,便立起身来,心知轮不到自己付账,对段八爷拱拱手:“承蒙段爷破费,我也该去上值了,段爷慢用!”

    那八爷也起身拱手:“哈哈哈,文君客气了,以后万望文君不弃,多多关照段某人。段某倒是早就想与文君亲近,奈何文君公务繁忙,但求改日能与文君共谋一醉,便是段某幸甚!”

    八爷回头对店家说道:“朴老儿听好,此后,但凡文君来汝店,一应吃食,俱皆记段某账上!休的收取文君半文铜钱。”

    文呈虚应几句,折身便去县寺上值了。

    出的门来,文呈心中暗想:自己身无长物、无官无职、无才更无财,这段八何以如此折节下交于自己?

    自个儿耳朵也不大、手臂也不长啊!

    而且铜镜中的自己,似乎也看不出来半分王八之气,不像是能勾引八方豪杰来投的姿色

    ……是吸引各路豪杰来投的魅力。

    难不成被雷劈,还能劈的自己涨人品?

    真邪性。

    想不通就不想了,估计自己的脑细胞也不多矣,得节约点使。

    ……

    到了县寺,文呈迈入书佐公房……旁边的偏厢,自己的文案便设立于此。

    低矮的案几,实在是让文呈有一种掀翻它、劈了它的冲动,忒受罪!

    跪坐在这两尺高的案几上抄写、用小刀修刮竹简,这玩意儿,不仅仅是技术活儿,更是体力活。

    文呈真不知道自己的熊腰,能不能扛到三十岁

    ……这世可没有男性专科,“关爱您的健康”。哪怕是一家莆田系的,也强过没有啊!

    男人,没了腰力,啥缝纫机、打桩机,通通都是吹牛比……嘴上倒是吹嘘的痛快,自己心底还没点哈数?

    自己都会给自己一个怒怼:你还活个什么劲!

    哎,没那实力,不敢掀呐。掀了桌子,信不信孔二楞子真敢几棍子打死自己:

    汝此举乃是何意?看不起吾这天之骄子、《时代周刊月旦评》上的风流人物乎?

    小猫小狗撒撒娇、哪怕闹点小脾气,问题不大;

    小猫小狗若是敢掀桌子,不是傻就是傻的有点过头了。

    就是摆明了“我活腻了”去花式作死。

    ……

    既然坐到这个游戏桌子上了,知道自己筹码不多,那就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地积累实力。

    最终使得自己变成一个有实力的大玩家。

    没有那个实力,去参与游戏规则的制定。

    就端正心态,努力地使自己,在现有的规则里,谋求最大的利益。

    ……

    文呈正在胡思乱想之间,佐吏王端王佐吏,迈着方步,徐徐走进偏厢门来。

    王佐吏高度近视。

    别看他平时努力将自己的双眼,睁的比牛眼还大,真要他看清楚一件物什儿,他必定猛然眯起眼皮,牛眼瞬间变猫头鹰眼

    ……白天的猫头鹰。

    只见王佐吏趄摸着,梭到文呈跟前,牛眼秒变猫头鹰眼的把戏,再次上演:

    埋着头,一如乌龟伸长了脖子;眯眯着眼缝缓缓地凑近文呈,似乎在确定文呈的确切方位。

    待到王佐吏确定了文呈的准确位置,躬着腰,有点谢顶的头颅,愈发埋的低了。

    脖子上的乌青血管,如刚刚孵出来的乌梢蛇,蜿蜒曲折扭动不安……

    ——你倒是试试拼命把脑袋放低、同时还要努力抬头、平视前方;

    然后使劲儿的将自己的脖子,从乌龟脖活生生扯成绝味鸭脖,看看血管像什么

    ……像刚刚挖出来的蚯蚓?

    估摸着王佐吏还不是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形物件儿,倒底是不是文呈本尊。

    鼻尖凑到文呈的脸上,一寸一寸地鉴定。

    鼻息很难闻,像一坛二十年没有打开过的泡菜坛,猛然掀开盖子

    ……这家伙有牙龈炎。文呈非常肯定的想。

    “缉熙呀!”王佐吏开口了,文呈案几上停留着的五只秋后苍蝇“唰”地翻滚了几圈,

    随即挣扎着从窗口飞了出去,停在窗口槐树枝上,急促的用前腿不停的抹头抹脸。

    一共有四只……还有一只估计当场死亡——倒也解脱了,比活着的同伴强。

    “缉熙呀,你来了?”

    王君您都仔细确认过的啊,能不能把口水擦一擦。

    “缉熙呀,这一阵子,着实辛苦你了。今日公文清减了许多,你也不必在此煎熬了,且回家歇息去吧!”

    这这这,这是何意,我这是被炒八爪鱼了吗?您可千万别,虽说这份差事收入微薄……

    我干工作,是为了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我是心甘情愿的想奉献自己青春呐!

    别谈那阿堵物,显得挺俗。

    “佐吏王君,您这是……”文呈干咽了一下,也顾不得那……,久处鲍鱼之肆不觉其臭……人家都能熬过去,咱没道理坚持不住。

    文呈接着说道:“王君,小人可有失职之处?”

    “非也,非也!”王佐吏连连摆手,接着说出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