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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路明非小心地观察着楚子航的表情,“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
对于这种情人旅馆的墙壁是不是隔音,他完全没把握,没准什么都给楚子航听去了。
“姐姐叫我去买冰淇淋,肯定是有事想跟哥哥单独说,不然她会让哥哥去的。”楚子航说,“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会儿再进去,好让你们说完。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这里的墙很厚。”
路明非心说特么真不能掉以轻心啊,这货虽然只有十五岁的心理年龄,但智商还是原来的智商,并不能把他当作普通的孩子来哄。
“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我跟你姐姐说点打打杀杀的事情,你姐姐担心你听了胡思乱想。”路明非低头看了看楚子航手里的塑料袋,“有香草口味的么?”
两个人肩并肩地靠在墙上,路明非吃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楚子航吃巧克力味的。
冰淇淋的味道还真不赖,因为提袋里加了冰袋的缘故也没化,路明非认真地挖挖挖。
“哥哥你恢复得真快,昨天晚上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要死了呢。可现在你就能吃冰淇淋了。”楚子航说。
“我这是靠血统,不算什么,都感觉不到疼。”路明非说,“当年你更厉害,有一次我看你自己把自己伤口里的玻璃渣子挖出来,那天晚上下暴雨来着,你就站在雨里给自己动手术,那才叫真厉害。”
楚子航愣了会儿,摇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昨天夜里那个姐姐,不是你诺诺姐姐,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姐姐,你记得么?”路明非装作心不在焉地问。
楚子航还是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不知为何,听到他说想不起来,路明非又有点失望。
“以后要是再遇到那个姐姐,别那么狠,要留点余地。那个姐姐你以前认识的,虽说也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路明非说。
“嗯,知道了。”楚子航埋头吃着冰淇淋。
“不过真是多亏了你,够狠,”路明非竖起大拇指,“我还以为诺诺养了个小奶狗呢,原来是小狼狗,师兄你一直都这么厉害!”
“开始很害怕,可看到姐姐有危险,就有胆子冲上去了。”楚子航说,“姐姐一直对我很好。”
路明非心说没错,你就这种人,人家对你好你就要报答。好在你将来长大了是个面瘫,敢对你公开示好的人不多,你要是跟恺撒那样喜欢大派爱心你就完蛋了,你的人生就得全世界飞来飞去帮助那些对你好的大姐姐和小姐姐们。
“我出去转转,在床上躺了快一天了。”路明非从后腰摸出一柄短弧刀递给楚子航,“拿着这家伙,谁来欺负你姐姐你就猛揍他。”
楚子航接过那柄精心打造的弧刀,眼中流露出惊喜,跟孩子得到期待已久的玩具似的,翻过来覆过去地摸索。
虽然不是古刀,却也是当代知名的刀剑师傅的作品,从刀条质量到刀装,都比照着古刀来,跟他在少年宫剑道班上用的家伙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仓库里他拔出过源稚生那对刀,后来那对刀也被他带了出来,不过立刻就被乌鸦收走了,毕竟是前任大家长的遗物,乌鸦还不至于因为楚子航玩起刀来颇有大家长的风采就把刀送给他了。
“把你的背包给我。”路明非说。
楚子航把自己的双肩背卸下来递给路明非。这个双肩背原本就是路明非给他买的,让他把自己的东西都装在里面,因为他矫健有力,还帮着路明非背了不少东西,眼下这家伙作为战斗力还有点勉强,不过作为一头驮马却非常好用。
“我放进去的那东西没丢吧?”路明非拉开双肩背,压低了声音。
“在里面,我谁都没说,姐姐也没告诉。”楚子航说。
“够意思,是兄弟。”路明非从包里摸出捆好的一卷纸,把包递还给楚子航,拍拍他肩膀,“去把冰淇淋送给你姐姐,说我溜达会儿就回来。”
街对面就是一间小小的咖啡馆,路明非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穿街而过,买了咖啡和简餐,占据了一个角落里的隐蔽位置。
路明非打开那卷纸,在灯下把它们摊开。
不是一般的白纸,而是半透明的硫酸纸,纸上绘制着意义不明的线条。但当路明非把那些硫酸纸重叠、归拢、摁平之后,凌乱的线条们组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座小型的城市。
黑天鹅港,那个早已湮灭为尘埃的研究所。
东京事件之后,学院和蛇岐八家都成立专门的小组来研究赫尔佐格,但赫尔佐格曾经主持的这间研究所一直都没有找到。
没有任何档案记载过这间研究所的准确位置,它根本就不存在于任何地图上,仅有的两个线索是它距离维尔霍扬斯克不远,驻扎在维尔霍扬斯克的苏-27中队可以迅速飞到,还有就是它在海边,在夏季是个可供通航的港口。
但根据这两条线索勘察了足足一年,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被炸毁的大型建筑物遗迹。
这太不可思议了,如今一个普通人都能用电脑访问卫星地图,搜索中世纪海盗藏宝的小岛了。
那个港口的存在还有很多其他的不合理处,它是前苏联某个位高权重的家族用军用基金偷偷养着的,但养活那样规模的一个研究所,费用惊人,就算养活它的人很有能量,却也没法隐瞒那么久才对,从解放柏林一直到苏联解体,太难想像了;支持它的家族后来倒也找到了,家族中已经不剩什么老人了,据年轻人说,老人们过世的时候并未提到过他们曾经支持过那样一个神秘的研究所,而按照常理来思考,他们应该把研究所的秘密作为家族的遗产传给下一代。
调查小组曾经提出一个很反转却合理的解释,就是黑天港根本就没存在过,那只是赫尔佐格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众所周知赫尔佐格是个愚弄了所有人的大骗子,偏偏邦达列夫也死了,赫尔佐格成了黑天鹅港唯一的见证人。
换句话说赫尔佐格是黑天鹅港唯一的孤证,而这个孤证是个老骗子。
然而在仓库的资料中,路明非却真的翻出了这些硫酸纸,粗看起来它们毫无意义,但把它们叠放在一起之后,便会看出一个规模极大的建筑物。
它分为很多层,有各种各样的功能区,包括锅炉区、生活区,实验室和完善的污水处理系统,还有一座东正教教堂。而它的正下方,连着一条幽深的矿脉。
一切都跟那座传说中的黑天鹅港吻合,路明非甚至可以根据锅炉区的面积推算出它的热能供给规模,在严酷的寒冬里,它可以供大约1000人藏匿在封冻的北极圈内。
这些并非原始的设计图,而是赫尔佐格凭回忆绘制的,图片的角落里有他的签名和绘制时间。
如此复杂的结构,如此精密的设计,要说赫尔佐格纯粹是画出来骗人的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大量的时间绘制这东西呢?
作为对那段生活的回忆?还是已经被炸毁的港口里还存着什么他惦记的东西?
路明非的手指沿着图纸一点一点的滑动,这并非他第一次研究这些图纸了,但能看出的东西还是有限,那座港口如同藏在迷雾之中的迷宫。
没错,迷宫!
在古老的神话里,迷宫是围绕着怪物而建的,不让世人接近怪物,也不让怪物接近世界。那么这座迷宫里,又藏着什么呢?
如果是诺诺的话会看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吧?侧写的能力用在这里也许正合适,但不知为何,路明非不想告诉诺诺图纸的事。
他觉得诺诺不该去这里。
黄昏的光照在乌鸦的办公桌上,他靠坐在转椅里,凝视着桌上的那对刀,源稚生的刀。
黑色的柄和鞘,赤铜色的刀头和刀镡,摩挲了太多年的鲨鱼皮泛着隐隐的墨绿色,但刀柄上的赤红色结绳还是新的,那是因为樱总会及时地做更换。
源稚生死后这对刀一直放在仓库里落灰,倒不是乌鸦不重视它们,主要还是不想睹物生情。
可此刻这么近看着它们,并没觉得多伤感,反而有点温暖的感觉,好像那个人随时都会走进来,提起刀说我们出发,然后乌鸦就一跃而起跟上他的步伐。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乌鸦轻声问。
问的当然不是那对刀,而是昔日握刀的人。
他面前的困境很清楚,学院已经确凿地知道路明非他们在东京了,蛇岐八家想要暗中帮助路明非这件事,学院也知道了。
藤原信之介暗示得很明白,首先学院愿意既往不咎,蛇岐八家也别继续搀和这件事;其次加图索家已经介入了这件事,且派来的是个高手。
当然是高手,而且是杀人如麻的高手。
昨晚就是那个高手血洗了负责室外广告放送的公司,当时值班室里四个人,其中两个血统优秀。看现场,瞬息之间四个人被割喉,从他们看到那个人到被割喉,甚至没有一次呼吸的时间。
如果他们还有机会看到那个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