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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之上,贺靖逸询问审查康子墨有何进展,御史大夫欲言又止,让众人生疑。
“陛下,康子墨他承认了作伪账转走灾款之事。”御史大夫道,双手奉上一本账册,而微微低下的面容上却布满了犹疑。
“哦?”贺靖逸从允东海手里接过账册,翻了翻递给了一旁的师玉卿。
他冷漠的嗓音划过殿堂内各个面色各异的朝臣心中,使他们肃整了容色。
“他可认罪?”贺靖逸又问道。
贺靖逸的声音很冷,但君臣相处了许久的日子,众人早已习惯,但此时这股冷却让旁人的心头再次涌上了寒意。
御史大夫顿了顿,眉头垂的更低,“康子墨拒绝认罪,说是….”
御史大夫纠结了下,才继续道,“说是受人指使。”
贺靖逸冷冷的望着殿堂下,他幽黑的眼瞳让人瞧不出他所望是谁,更瞧不出他此时的心思。
御史大夫额上冷汗淋漓,他只说了一半便已觉得身体发虚,后面的话如何是不敢说下去。
大成朝堂纪律森严,除了皇帝皇后与出班对帝后回话的朝臣,其余人皆是纹丝不动,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众人心中虽是各种疑虑,但却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异议,扰乱此刻凝重的寂静。
半晌,贺靖逸开口道,“带他上来。”
御史大夫一怔,立即领命道了声,“是!”即刻退出殿外前去办理。
很快,康子墨一身素衣,没了往日的官服,也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低垂着头,双眉紧蹙,规规矩矩的跟在御史大夫身后走进殿内,恭敬跪拜帝后。
“你说受人指使?是谁?”贺靖逸免了他的礼,许他起身回话。
康子墨身子明显的怔了一下,额上的冷汗与神情间的挣扎让人明显瞧出了他的犹豫,还有恐惧。
“是….”康子墨踟蹰着开口。
“快说。”贺靖逸冷于往日的嗓音仿若催命符,将康子墨激得险些要打个寒颤。
半晌才微微抬起头,略带颤音,支支吾吾道,“是…是皇后殿下。”
这一句话,顿如惊雷震惊全场,往日肃静的殿堂不由发出了些许惊诧之语,显然这些朝臣太过震惊,以至于顾不得规矩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声音。
众人不禁小心将视线朝坐在龙凤皇椅上的帝后望去,企图从两人的神情中望见一丝端倪。
可惜,帝后太过镇定,贺靖逸浑身发出的冷凝之势,让那些人迅速又将头埋了下去。
“你说是皇后,可有证据?”
贺靖逸说出这句话时,声音格外的冷。
广阳文抬眸望去,惊讶的发现一向冷静沉稳的他,此时却抖得如同个筛子。
可广阳文能理解他,在贺靖逸那双如鹰爪般锐利的眼瞳直视下,还能保持冷静并非凡人可能做到。
“皇后殿下他…”康子墨好容易吞下口水,定下心神才开口道,“每每都是师国公与我联系,传递口谕,不曾留下任何字迹。”
他的声音极其细微,众人凝神屏息,生怕错漏听了他的任何一个字。
师道然登时朝他怒目而视,不可思议道,“我何时见过你!”
他一声惊吼而出,立即深呼吸了几次,按捺住心中滚滚的怒气,他很明白,这时候失仪会对师玉卿颇为不利。
康子墨听见师道然的怒吼反而松了口气,从衣襟中掏出另一本账簿,双手奉上,“这是灾款从户部账户到师国公一个账户流通的账簿。”
允东海略一迟疑,瞧了眼贺靖逸,还是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内监将册子拿上来,再由他双手奉给贺靖逸。
贺靖逸看也不看,连师玉卿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允东海顿了顿将册子又放回了内监手中的托盘内。
众位朝臣听见康子墨的话,瞧着师道然气成猪肝色的脸庞,又看着高座上不发一言的帝后,心中犹疑更甚。
皇后究竟有没有贪污灾款,这是他们心中最大的疑问,而若当真污了灾款,皇上又将怎么处理?这是他们最关心的事。
而康子墨的证据呈上去,皇帝既不翻阅也不开口,这让本就各有心思的诸人心头着了急。
那个账簿里究竟写了什么,贺靖逸瞧也不瞧,让站在殿中的元太师、王时初等人找了急,他们断然不信师玉卿为人会做出这种事。
江南水灾一事,担忧的不仅是他们,师玉卿更是提出过不少好的解决办法,那股子忧国忧民的心,怎是这个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污蔑的去。
“康子墨!你可知道污蔑皇后会承担何种后果?”元太师率先发了话,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的话震慑了些许略有肆意的议论声。
一些朝臣视线交流频繁,紧接着另一道声音异军突起,“陛下,此事重大,臣认为应当严加调查处理。”
他的话语一出,整个朝堂的焦点霎时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元太师摸了摸胡子,眯起眼睛望向说话之人,心底琢磨,这吏部尚书一向话语不多,为何今日如此胆壮。
几位朝臣见状视线交流一番之后,也站出班列,高喊附议。
“陛下,既然康子墨已将证据呈上,就应当妥善处理,贪污灾款之事牵系许多百姓的生命,不可轻易姑息。”
一句不可姑息,触动了本就对贺靖逸做法有异议的朝臣的心理,道出了他们的心底话。
“陛下。”吏部尚书还有开口,贺靖逸摆了摆手,他立时顿住了嘴。
“既然陈尚书这么说,那你帮我看看如何?”贺靖逸冷冷道,从允东海手中接过账簿。
下一秒,却做了与他往日的沉稳截然不同的事,账簿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之下,迅速从空间划破“蹦”的一声,准确的朝吏部尚书砸来。
这突然飞来的物件将吏部尚书唬了一跳,忙伸手接住。
吏部尚书如何没想到贺靖逸会如此,吓了一身冷汗,顿了顿,才翻开了账簿。
朝中一片寂静,原先讨论的朝臣也安静了下来的,等待着吏部尚书的回话。
“回陛下,这账簿上很明确的显示了灾款的去向,依臣之见,康子墨所言属实,灾款确实进入了师国公的钱庄。”
师道然鼻翼一张一合,脸色依旧涨红,显然是怒气冲冲,但他这次却没有如同先前那样用怒吼为自己辩驳。
吏部尚书说完将账簿双手捧着,元太师双眉一蹙,望了眼坐在上面的贺靖逸与师玉卿,想要开口的打算逐渐取消。
账簿在朝臣中传阅,许多官员瞧见均是一脸怒气,心中愤慨皇后之作为。
“陛下,臣等都仔细查阅过了,账簿属实。”又站出一位朝臣启奏。
“陛下,这灾款入了师国公账户已是事情,若依康子墨所言,恐怕皇后殿下难辞其咎。”
元烈瞪大了眼睛望着说话之人,暗道奇怪,这些人平日都无交集,如今为何口径如此统一。
“还望陛下严加处理此事,换百姓一个公道。”
贺靖逸不开口,师玉卿也开口,元太师不开口,常友敬也未开口。
他们的沉默让朝中议论的一些朝臣更加壮实了胆量,那几个人一个接一个的义正言辞,内容已由望陛下调查,改至皇后退回后宫不再执政。
而这些话依然没有激起贺靖逸与师玉卿的任何反应。
这些人逐渐急了心智,用灾款说事,言辞一次比一次激烈,更有甚者提议废除皇后。
“大胆!”元太师率先发了难,“废除皇后也是你们随随便便能说的话!”
常友敬随后附和,“眼下不过是康子墨一面之词,你们就敢提废除皇后,诸位大人此举让人甚为疑惑。”
常友敬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戳中了要害。
几位朝臣原先的汹汹气势少了些许,但仍有人道,“贪污灾款,指使那么多无辜百姓活活饿死!这等恶性罄竹难书!废除皇后如何不可?!”
“此话甚是。”紧接着有人附和道。
吏部尚书平日话不多,此时却颇为能辨,他抬眸瞧着元太师与常友敬,几句话轻松将两人拉下了水,转而将焦点再次集中在了皇后身上。
“臣认为皇后必须废除,已平息民愤。”他总结陈词道。
“臣附议!”不时几声话语,紧接着他的话之后发出。
许多朝臣听了他们的辩论,不自觉心中有了倾向的天秤,由于这几人的能言巧辩,加上康子墨手中的账簿内有师道然的签字的字迹,他们不知不觉心头起了主意。
提议废除皇后的声音越发响亮,元太师与常友敬等人怒气横生,待要开口,余光扫见高座上的帝后二人,相顾一眼,终是选择了隐忍不发。
“陛下!请顺从民意废除皇后!”
“臣附议!”
“臣附议!”
广阳文瞧着垂头站在朝臣议论中心的康子墨,心头狠狠的啐了一声,原先对他的崇敬转而变成了鄙夷。
自从校订经书一事之后,广阳文便对师玉卿敬仰不已,时常与之联系,有事甚至被花南锦、元烈笑话是皇后的小尾巴。
他的敬佩之心可见一斑,此时听见众臣的污蔑,更是气愤难忍,他担忧如此下去,群情激奋的朝臣恐会真的威胁到他的地位。
就在广阳文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为皇后解决此事,他一抬头不经意间望见坐在凤坐上的师玉卿的嘴角,心下猛的一惊。
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他不曾有过一丝慌乱,此时更露出了微微笑意,望着殿堂下的那对星眸里有光亮闪耀,那神情好像正在看一场有意思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