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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忙完,整个生产大队就又动身了修堤坝的事。
陆陆续续修了一个多月,转眼就到了雨季。
前几天还晴空万里的,现在雨大的都出不了门了。
叶书妤静静地伫立在门口,目光凝视着屋外那如倾泻而下的暴雨。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这个静谧的小山村。明明是大中午这会儿却很昏暗。
“看什么呢?”顾淮瑾见叶书妤刚吃完饭就站在门口发着呆,有些担心。
叶书妤转头看他,他额头上的痂掉了,这下留了个淡淡的印子。
“这雨下的有点奇怪。”
门口,知青点的人都看不见这,算是个视野盲区。
叶书妤大着胆子拉顾淮瑾的手,那只手修长而有力,掌心温热,骨节分明,她垂着头,细细把玩着。
柔软细腻的触感抚上自己的心间,顾淮瑾心头一颤,耳尖微微泛红。
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别闹。”
叶书妤微微仰起头,与他对视,双眸清澈,如孩童般天真无辜,眨巴眨巴。
“小气,拉个手都不让。”一把拍开他的手,不满的嘟囔着。
顾淮瑾微微挑起眉毛,深邃的黑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带了一丝愉悦:“给个名分,你想怎么样都行。”
叶书妤对上他的灼灼目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划过一丝狡黠之色,“二哥,我们怎么能这样?我是你妹妹呀!”
骤然,顾淮瑾笑意尽失,面色一僵,自己真得被她气死。
泄愤似的抬手捏了一把她那粉嫩的脸颊,带着些恶劣。
“嘶!”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要开口骂他了,随即又听见他说。
“不跟你争了,我得出去一趟。”说完,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轻轻的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
叶书妤愣了愣,就看见他穿着雨衣撑着雨伞出门走进雨中,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担忧。
他们要去检查一下水库的水位,应该是和贺青河他们一起去的。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一般。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和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心情愈发不安。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不安感如同一团沉重的乌云逐渐压下来,使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宿舍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叫声,叶书妤急忙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情况。
原来是屋顶的瓦片掉了下来,幸运的是,没有人被砸到,但掉落的瓦片散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叶书妤心想,这知青点本就是临时修建的,遇到这样的暴雨天气,掉几片瓦也算是正常。
于是,她们拿了一个水桶,放在漏雨的地方接水;
还有人帮忙把床铺稍稍挪开一些,以免被雨水淋到。
做完这些,她们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这雨大的也修不了顶啊。”韩敏敏皱着眉头,有些担忧。
“我说,这雨确实有点怪,连续下几天了,越下越大。”沈繁星盯着水桶看,有些担忧道。
“还好这段时间组织修了水坝,不然这大雨一下,真怕出事,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姜穗穗接着就跟她们科普要是发生山体滑坡应该往哪跑。
宿舍里的人都听的很认真,听她说完,就有人收拾出了一个包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备着也行。
“不是吧,这么夸张?”沈繁星看着韩敏敏还准备好了逃跑的包袱,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没必要吧,不就是下个暴雨吗?
韩敏敏拧紧眉心,回想着宋初阳之前说的那些话,加上现在的暴雨和姜穗穗说的那些话,有些害怕。
万一就是有这么玄乎的事情呢。
“还是小心点吧,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做,收拾一下也行。”叶书妤翻起了自己的箱子,想着哪些东西能用上。
虽然说知青点的地势相对要高一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听他们说村尾那条小河都已经漫出来不少水了,庄稼也倒了不少,现在地里的事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眼看着雨下的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消减的趋势,顾淮瑾出去好久了,还没回来。
叶书妤走到门口瞧了瞧,望着不远处的山,怎么长得跟平时不一样了。
心下一惊,冒着雨跑到了村口的一口老井处往下看,发现里面的水都干了。
这是山体滑坡的前兆!
这个念头在叶书妤脑子里瞬间炸开,来不及多想,立马朝着知青点大喊:“山体滑坡了!大家快跑。”
雨太大了,她的叫喊声被淹没在了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叶书妤赶紧回去。
“山体滑坡要来了!大家快跑!穗穗,繁星,我去广播室!”
没等门里的人反应,叶书妤就朝门外冲了出去,往村里广播室的方向跑去。
姜穗穗立马拿上刚刚的包裹,抓起沈繁星的手就往门外冲,“大家快跑!往两边的山坡,垂直跑,越远越好!”
沈繁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穗穗拉着跑进了雨幕中。
周围的知青,一听这话,立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还有钱,韩敏敏见他们这样,抓起一个女知青的胳膊:“你要钱还是要命!”
姜穗穗体力不好,拉着沈繁星跑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来不及顾及这么多,沈繁星抓起姜穗穗的手,朝着她指的方向一个劲的往前冲。
突然,四周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她们抬头看清远处的场景之后,瞳孔紧缩。
小范围的土块岩石已经开始往下零散的掉落,来不及停留,两个人憋着一口气,朝着安全的地方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叫周围的村民赶紧跑出来,她们后面的知青见状,也跟着她们一起喊。
周边听到动静的村民跑出来查看着情况。
……
叶书妤跑出知青点的时候就随手抓了一把伞,跑着跑着伞没了也管不了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脸上,模糊着她的视线,但是她不敢停下来,怕自己慢一步,就有更多的人遇难。
村里的喇叭还是前几天顾淮瑾弄的,他会装,村里花不了多少钱。
前几天装好的时候,全村人都在喇叭底下在那围观,贺村长还好好过了一把当领导的瘾。
顾淮瑾特地装了警报上去,过去按个按钮就行。
门几乎是被叶书妤半踹开的,冲进去就拉开闸广播的闸,按好警报的按钮。
就这一瞬间,沉浸在雨中的小山村伴随着急切的警报声被唤醒。
村里的人有的在做衣服,有的在睡觉,突然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
开始,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被警报吵醒的人还有些骂骂咧咧的。
随即,立马听见广播里传来的人声:“乡亲们,山体滑坡马上要来了,请大家快速朝山坡左右两侧跑!”
“山体滑坡要来了,快速往山坡两侧跑!”
“山体滑坡要来了,快速往山坡两侧跑!”
叶书妤镇定的声音发着颤,说完三遍,立马踢开门朝着姜穗穗她们的山坡跑去。
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爬着坡,叶书妤就听见了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吓的她头都来不及回,在暴雨瓢泼的混乱中拼命的往斜边高处的山坡跑。
旁边还有石块和土块砸下来,还差点砸到她,把她吓到半死,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
生命面前,所有的东西都得让步,村民们听见广播的声音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抱着孩子,背着老人。
也有人想起来自己的钱和东西,想折返回去的,被人骂住了。
几乎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根本不敢停下来。
风雨交加,一切发生的都是这么突然,命运像是给这里下了诅咒……
突然,急切的轰鸣声传来,叶书妤只觉得脚下的地都在抖,一大块山体轰然倒塌,夹杂着浑浊的泥沙,巨大的石块,连天都变成了一片浑浊的土色。
树木随着土块滑落,房屋被倾斜而来的巨大滑坡推平,就像是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雨水的哗哗声,夹杂着尖叫声,还有孩子的哭喊声,不断冲击着人耳承受的上限。
那座山坡就像是魔鬼一般, 不断倾斜而下,短短的几十秒,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叶书妤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身体止不住的在发着颤,骤然,脑袋里一根弦像是断了一般,顾淮瑾在哪?!
叶书妤心里止不住的发着慌,双手发着颤,使劲在人群中找着他的人影。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水库的堤坝是高地,没事的,他肯定没事的。
这时候姜穗穗和沈繁星正好在人群中找到叶书妤,“姐,你吓死我了!二哥呢?我怎么没看见二哥!”
姜穗穗哭着,雨水混杂着泪水,刚刚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她还以为叶书妤没跑上来。
叶书妤没时间跟她们说话,找着人群中的人影,发疯似的找着村长。
“村长!快点统计不在这的人,咱得抓紧时间下去救人!”
叶书妤看见贺国庆的那一刻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这个村还能有个主心骨。
山体滑坡非常快,几十秒的时间,现在四周已经恢复平静。
叶书妤站在高地往下俯视,整个村子的东南部受灾是最严重的,根本看不见房子了。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趋势,再这么下一晚上,恐怕会引起山洪。
贺国庆一听她这么说,立马站到人群中间,一嗓子将周围的喊叫声给止住了。
贺青河这时候一嗓子把叶书妤震住了。
“淮瑾和川子都还在下面!”
刚刚听见警报声的时候顾淮瑾和裴川就去卫生院接裴之珩他们了,贺青河一直找就是找不到两人的身影。
“你说什么?他们不是在水库吗?你不也在水库吗?”叶书妤一嗓子叫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俩去接人了,我担心我爸妈就跑这边来的。”贺青河急的立马就想冲下去。
被叶书妤拉住了,“你脚程快,先去镇上报信。人我们去找,挖也得把他们挖出来。”
就这样,贺青河冲似的就开始往镇上的公社跑,村长赶紧组织着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下去挖人。
虽说是这样说着,但是除了不能走路的小婴儿,大大小小都往山下的废墟走去。
谁家的人少了,就往哪家的方位开始挖,一些人家的房子没有被埋,就叫上小孩和妇女赶紧进屋躲雨。
没有锄头就用手挖,一个人搬不动,就一群人一起,边挖边喊。
叶书妤她们找准卫生院的位置几乎是飞奔过去的,拼命喊着顾淮瑾他们的名字。
叶书妤刚开始还能铆足劲挖着下面的东西,但是看见被埋着的门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男主吗?怎么可能会死,挖出来就好了……
“阿妤!”
叶书妤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怎么还听见了顾淮瑾叫她的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手突然被人攥住,“挖什么呢,下面没人。”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叶书妤立马被拉进一个温暖又清冽的怀抱。
意识到这是顾淮瑾之后,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滋味划过自己的心间,嚎啕大哭。
“你是不是有病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下面呢,呜呜呜!”
顾淮瑾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没事,我不是在这吗?乖,阿妤,我们不怕。”
叶书妤死死攥住顾淮瑾的手臂根本不敢松。
“我们阿妤这么勇敢,听见警报我们就跑了,多亏了你,我们才得救。”顾淮瑾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顾淮瑾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她全身上下基本上全湿了,又把帽子给她戴好,擦着她脸上混合着眼泪的水珠。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被泪水浸满的双眸破碎的看着他,双唇发着颤,全身都在发抖。
叶书妤呆呆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了,眸子里满是坚定:“我们还得挖其他被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