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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在校外意外碰见周京泽后,许随为了不让自己再碰到他,已经减少了往外跑次数。
可是有些人,你越逃离,越能看见他。
四月中旬,学校与京北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有一个合作项目,是一个志愿者活动,向大一新生征集医务社工,对医院的特殊人群进行服务,救助等工作,时间为一周。
许随看了一下报名条件就报名了。第一天,她险些迟到,穿好衣服拿了一个面包就匆匆出了门。
她一路乘公交到市医院,一下车看见不远处乌泱泱的人群慌张地跑过去,喘气着说:“不好意思,来迟了。”
人群中央站着一个男生,穿着白衬衫,背脊很直,背对着许随拿着文件夹正在点到。许随看着背影有点熟悉,对方一转身,她就傻眼了。
师越杰拿着蓝色文件夹佯装敲了一下她,动作温柔,笑着说:“还不快站到队伍里去。”
人数点完报数的时候,师越杰站在正前方,早上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看向眼前的队伍,许随站在最边上,穿着苹果绿的卫衣,浅蓝色的牛仔裤,黑发绑在脑后有些凌乱,她不停地用手煽风,白皙的脸颊鼓起来,像小金鱼。
点完名后,师越杰给他们发了分组名单,他们各自乘坐交通工具去需要的地方服务,有的是在医院,有的去养老院,而许随要去的是孤儿院,给患病的失孤儿童做心理辅导。
许随在孤儿院呆了一天,了解到一位患有先天心脏病的小孩因为成长环境,心里患有抑郁状态,她在地上画画,画的城堡是封闭的,没有一扇门。
“这座城堡为什么没有门?”许随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问道。
小女孩回答:“因为坏人把门关上了。”
许随拿出树杈在城堡画了一扇门,唇角翘起:“看,有门了。”
“坏人把门关上了的话,我们可以给自己创造一扇门。”许随说完这句话怔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陷入沉思。
一天的医务社工服务结束后,许随乘坐着公交回了学校,没想到一下车就碰上了同样跨结束服务志愿活动的师越杰。
两人相视一笑。
师越杰走过去,递了一盒牛奶给她。许随接过,把吸管插进银色的薄纸口里,开口:“谢谢。”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走道上,师越杰关心道:“感觉怎么样?今天累吗?”
“感觉挺不错的,”许随点头,想了一下,“一点点累。”
“那就好。”
随后师越杰同她分享了自己一天的服务经历,困难的地方轻描淡写揭过,讲了几件有趣的事。许随听得专注,时不时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许随咬着牛奶吸管,干净的眼睛里透着疑问:“我没想到你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师兄,大三了你不忙吗,还是说职位越高,负责得就越多。”
“忙,我本来想拒绝的,”师越杰看着她,语气很缓,“但我在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就决定来了。”
许随怔住,她正喝着牛奶呛了一下,嗓子一时没顺过气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师越杰下意识地抬手,手掌在距离她只有两厘米的时候停住了,最后轻轻拍她的背,温和地笑笑:“我吓到你了么?这件事你不要有负担。”
周京泽刚结束完训练赶到她们学校,就碰见了这一幕。正值四月,学校的玉兰花大片大片地竞相开放,他们两人站在树下,姿态亲昵,沾着湿气的风吹来,将甜腻的香气送到他面前。
他眯了眼冷笑一声。
看起来还挺配。
许随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周京泽。
他穿着灰绿色的作训常,单手抽着烟,下鄂线弧度利落,目光笔直的地看向她,眼底翻涌着情绪。
直接的,漠然的,充斥着欲望的。
许随的心尖一颤,视线交汇间,她匆匆移开眼,不敢再去看他。
显然,师越杰也看到了周京泽。他今天跟许随坦白自己的心意绝非偶然。从那次许随被诬陷作弊,他帮忙调查还了她一个公道起。
那件事看起来是他赢了,可不知道周京泽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让那女生直接跟许随道歉。
师越杰就知道自己输了,他比不过周京泽。
周京泽就是这种人,比起追求公正方式,他更喜欢用自己的处理方法,告诉师越杰,老子就是比你行。
可这段时间,师越杰看到许随身边没有周京泽,她也没有经常往外跑了。他打算抓住这次机会,坦诚自己的心意。毕竟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龌龊和可耻而言。
师越杰主动走到周京泽面前,语气温和:“京泽,找我什么事?”
周京泽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听后嗤笑一声,声音冰凉:“谁说是来找你的?”
两人直视,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暗涌在他们之间流动。许随站在师越杰身后逼自己不去看向那个人。
因为她一看到他就难过。
就在两人间气氛紧张无法松动时,许随捏紧牛奶盒的一角低头匆匆从周京泽身边经过。晚风吹拂头发,一缕发丝不经意蹭到周京泽的鼻尖,很淡的山茶花香味,又一带而过。
周京泽回头,盯住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眯了眯眼:“许随。”
许随的脚步一顿,又抬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京泽这才知道,这姑娘生气了,并且比他想象得严重。
*
这个学期许随一直有给盛言加小朋友上课,只不过她把时间调到了周五,是为了避免碰上周京泽。
结果周五下午,盛言加神秘兮兮地发了短信给她,让许随早点到。许随不疑有他,来到盛家给盛加言上了两节数学课,布置两个作业后,照例摸了摸小鬼的头:
“老师走了。”
“哎,小许老师,今晚在我家吃饭吧。”盛言加拉住她。
“饭就不吃啦,老师最近在减肥。”许随撒了一个谎来搪塞盛言加。
小卷毛立刻趴在桌子上,神色恹恹地说道:“可是今天是我生日。”
“你生日——你怎么不提前说,我什么也没准备。”许随大为吃惊。
这时,盛母推门而入,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水烟盘扣旗袍,两只翠绿滴人的耳坠衬得肤白凝脂,大方又风情。
盛母的热情洋溢在脸上,忙说:“小许老师你就留下来吃饭吧,什么也不用准备,你要是不留下来,这小子该怨我了。”
许随对上小鬼祈求的大眼珠只好妥协,盛情难却,最后点了点头。盛言加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邀请她:
“老师,下楼玩呗,我请了很多同学,还有我哥,京泽哥他们也在。”
听到某个名字,许随眉心一跳,她开口:“你先下楼玩,老师想休息下,我能玩会儿你的游戏机吗?”
“当然可以,小许老师我先下去啦。”盛言加说道。
他们下楼后,许随坐在房间的软地毯上,没多久,听见了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有说话声和哄笑声。
其中一道接近金属质地的声音,夹杂着散漫的语气,她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
许随敛了敛心神,握着switch手柄,将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上。她很久没玩游戏了,一碰上这种竞技求生类的游戏,骨子就隐隐透着兴奋感,她一路通关,做任务。
胡茜西推门进门的时候,看见的这是这一幕,许随顶着一张乖软的脸,眼睛也不眨地杀兵拿血,瓷白的脸上挂着淡定。
”我艹,这操作好凶残,宝贝,我感觉大家就是被你的长相骗了才觉得你乖的,“胡茜西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宝,下楼吃饭啦。”
许随盘腿坐在地上,黑眼珠盯着大屏幕未动弹,十分专注,声音含糊:“你先去,我打完这一把。”
太久没玩了,总归有点上瘾。
胡茜西下楼后,许随这一局打得有些持久,等她将敌人的最后一滴血收尽后,不经意地抬眼看了时间,心底一惊,急忙下楼。
许随下楼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坐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座位了,正好是那人旁边的空位。
那人背对着她,穿着黑色的短袖,懒散地背靠椅子,正在拆着桌面上的糖,后颈的棘突显得冷淡又勾人。
盛言加被几个小朋友围在中间笑得开心,他看见许随,生怕她听不到一样,扯着嗓门喊:”小许老师,快过来。”
许随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了周京泽旁边。从落座开始,许随就跟着大家鼓掌微笑,努力不让自己去看旁边的人。
周京泽一脸轻松,懒散地坐在那里,笑得肆无忌惮,还有兴趣去逗盛言加,差点把他气哭。
两人挨得近,偶尔手肘不必经意地碰到,他的手腕骨节清晰分明,又硬得有些咯人,只是一瞬,感觉却又很明显。
许随心底一阵颤栗,又急忙松开。
许随坐在他旁边,他身上的薄荷味飘来,一点一点,沁到跟前,躲不掉,她只好专注眼前的食物。
京北人吃得比较甜口,许随嗜辣,一桌菜转下来,只有一盘麻婆豆腐比较合她的口味。在场的小朋友更是挑食鬼,把圆盘上的菜当转盘玩,常常是她想夹这道菜,转盘又咻得从她面前飞过去了。
眼看菜就要转到许随面前了,下一秒,圆盘动了起来,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把筷子缩了回去。
周京泽坐在一边,正漫不经心地同旁人聊着天,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一样,他的右手臂弓起,手臂线条流畅又好看,手掌直接撑在玻璃面上,盛言加怎么扯都扯不动。
盛言加总感觉周京泽喜欢跟他作对,感到十分委屈:”哥,你干嘛?”
周京瞭起薄薄的眼皮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发问:“夹菜不行啊?”
盛言加怕死他哥这样看人,眼睛平静,他却感觉有事后被揍的意味。小卷毛果断松手,狗腿地说:“没事,您夹,我再也不敢乱转了。”
周京泽随意地夹了麻婆豆腐旁边的一道菜,许随也顺利地吃到了她想吃的菜。
饭到半席,许随吃得有点呛,正要找水时,一只修长皮肤冷白的手端着一杯水,手背淡青色的血管明显,虎口黑色的痣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一杯水出现在她旁边。
所以他刚才那样做是为了她?
许随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轻声说了句:“谢谢。”
头顶响起一道意味不明散漫的轻笑声,尾音拖长又低沉,许随感觉脖颈在发痒,热热的。
吃完饭后,是切蛋糕过生日许愿的环节,盛言加在大家热闹的祝福下,成功地吹灭了11根蜡烛。
周京泽出手大方,直接送了他一套成人高的限量版漫威人物手办。大家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许随空着手有些不好意思:“下次老师给你补上,生日快乐,盛言加小朋友。”
“那你不能忘了哦。”
“一定。”
……
等盛言加生日过得差不多了,许随偷瞄一眼时间,快十点了,胡茜西也过来找:“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回去都快到宿舍门禁时间了。”
“嗯,你先等一下我,我东西还在楼上。”许随点头。
说完后,许随匆匆跑上盛言加的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把笔,书,镜子之类的东西全一股脑装进包里。
许随边收拾东西边发呆,她抱着书本一转身,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俱坚硬的胸膛,仰头,对上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
他眼底霸道又充斥着莫名的情绪,像一头野兽,随时能把她吞并。
许随心口一紧,抱紧了胸口的书本,侧着身子又往另一边走,周京泽拎着红白相间的外套,脸上挂着纨绔的笑,也懒散地跟着抬脚,堵住她,不让许随走。
许随抿紧嘴唇,她往左,周京泽跟着往左,她往右,他也跟着往右。
他的表情始终是吊儿郎当的,脸上还挂着笑,一副逗猫的架势。
周京泽侧着身子堵在许随面前,眼睛紧锁着她,开口;
“谈谈。”
许随不想把那件事重新剥开来,又去面对那时周京泽对她的冰冷,不耐烦,她只想着逃避:“我还有事。”
说完趁着周京泽不注意,就往旁边走了。周京泽反应很快,向后倒退两步,直接堵在了门口。
许随要走,周京泽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收紧,垂眸看她,不满地眯了眯眼:
“躲哪儿?”
他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温热的皮肤贴上来,许随挣脱,他却钳得更紧,不自觉地用了一点力。
周京泽倚在门框上,慢慢贴过来,头颈低下来,两人离得很近,他的语气游刃有余,且声音透着霸道和强势:
“老子不想让你走,你能走?”
许随别过脸去,没有说话,周京泽以为她就此妥协,正要好好跟她谈话时,一滴晶莹又滚烫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
莫名烫了他心口一下。
周京泽低头一看,发现他攥得太用力,许随白皙的手腕起了一圈红印。周京泽立刻松开手,发现她的眼睛发红,心底起了一种类似于慌乱的情绪。
许随得到自由后,抱着书本匆匆向前,周京泽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且认真: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