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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杰潘的“小课堂”不是天天都有,一周,要休息一次。
孩子们都很不满,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那天他们只能去读古文了。
“为什么要休息?”孩子们不肯罢休,“我们都不休息,你这个做先生的,怎么能休息呢?”
斯杰潘吃惊道:“人要休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不能总干活儿吧?以前我一周休息两天呢!到你们这儿周六还得加班,已经很不像话了!不让我休息我会过劳死的。”
“什么叫过劳死?”
“就是,上着上着课,突然咣当倒在地上,累死了。”斯杰潘说着,还做了个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的样子给他们看。
孩子们哄笑起来,这个洋先生,每天只上一个时辰的课,不知为何上六天还要休息一天,还说如果不休息就会累死——这样的懒散,真是闻所未闻。
所以休息日的时候,斯杰潘一定要出去玩,这一天就算有学生来找他问问题,他也会说,明天,等明天再说,今天我不上班,所以不能答疑。
九阿哥暗想,这家伙,自己倒是把《劳动法》贯彻得很彻底。
不光是要休息,斯杰潘还坚称九阿哥应该向他发放“福利”,所谓的福利,就是陪他出去玩。
“叫老吴陪你出去啦,我最近跟着八哥在刑部打杂,累个贼死,你放过我行么?”
“越是累就越得出去多运动!”斯杰潘不肯放过他,“老吴身上有肉包子味儿,容易招来狗,我不要他陪着!”
九阿哥被他说得大笑,旁边吴十七都快哭了。
没奈何,九阿哥只得舍弃懒觉,陪着斯杰潘出门溜达。
已经是农历八月了,秋风一起,飒飒黄叶如金片抖动,暑热消退,人身上也舒服了许多。
“想起来了,再过半个月,就是弘历那小子的生日,”九阿哥说,“到时候得提醒我送礼。”
“几岁?”
“两岁。”
斯杰潘轻轻叹了口气:“真可怕。”
九阿哥倒笑了:“两岁的孩子,就吓死你了?”
“可不是,一岁就能杀人,两岁,又能干出什么来?等到十岁、二十岁,还不知得害死多少人。”
九阿哥本想笑他夸张,但转念一想,乾隆年间无论文字狱还是对民间的高压,都比他的前任猛烈许多,伟光正的虚伪表面底下,埋藏的是极度的暴虐残酷——说“不知得害死多少人”这话,其实真没说错。
九阿哥也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乾隆十三年之前还好好儿的,到了十三年,突然就转向了……”
历史上,乾隆早期的执政颇有儒家风范,以宽大仁慈为主调,把他爹定罪的族人都给昭雪了,甚至一度将文字狱的标准压得极低,完全是一副摆开阵势,要和其父唱反调的姿态。
然而不知何故,从乾隆十三年开始,这位帝王的风格发生突变,一转身就从宽仁的儒家,变成了严苛的法家。
对此,几位阿哥各有说法,十阿哥说,史书上说得明白,起因是皇后富察氏的死亡,所以弘历这孩子是个情种。八阿哥说那只是导火索。
八阿哥认为,十三这个数字是关键,雍正执政十三年,所以弘历唱反调也唱了足足十三年,等叛逆够了,自身就走上了父亲的老路,此所谓“不管我们有多讨厌自己的父母,长大之后,就都变成了我们的父母”。
胤禛听了很是伤感:“这孩子,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这事儿是有点奇怪。”九阿哥沉思道,“就眼下看来,弘历和我四哥感情最好,按理说,他长大以后,应该把父亲放在第一位,可就史书的记载来看,真正让他感到慈爱的是皇阿玛,他提起我四哥,总是不咸不淡的,繁复的套话里面一点儿真情都没有,所谓孝顺也就是礼貌维持着而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父子感情很差。我原以为是四哥对弘历不好,婴幼儿期不管不问,才导致弘历不喜欢他——现在看来不是呀,照如今这么看,弘历几乎是我四哥一手带大的,那这又是为什么呢?我四哥到底哪儿对不起他,让他发这么大火?”
斯杰潘哼了一声:“弘历是个小怪物,怪物不能以常态推断之。”
九阿哥狠狠瞪他一眼:“你啊!早晚得倒霉在你这张嘴上!”
那时候,俩人顺着护城河随意溜达,潺潺流水就在身旁,明媚阳光里,夏花绽放着最后的灿烂,偶尔几声鸟鸣,更显幽静闲适。
九阿哥骑了一匹枣红的母马,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匹马,性格温和深沉,斯杰潘骑的是一匹白色的小公马,才一岁,性格很顽皮,有时候会离开大道追追蝴蝶,要么就为了好吃的嫩草偏离目标,被九阿哥的马越丢越远。
“喂!快走呀!”斯杰潘气急败坏的拽缰绳,“不要吃了!你看看!胤禟都走远了!”
九阿哥在远处,笑得弯腰。
“什么马跟着什么主人。”他笑道,“你看你,嘴馋,找了匹马,嘴也是这么馋!”
斯杰潘也笑:“那我不骑它了。”
他从马上跳下来。
九阿哥无可奈何:“你想怎么办?和我换?”
“不用。”斯杰潘说,“咱们骑一匹马。”
“不行。”九阿哥瞪了他一眼,“自己有马不骑!我这匹金贵得很,你这个胖子上来,会压坏它的!”
斯杰潘一听,立即道:“我有减肥!我都一个礼拜没吃晚饭了!我减了十五斤!”
他这么一抱怨,九阿哥也没办法,只得同意俩人共骑一匹马。
斯杰潘把缰绳拴在手臂上,坐在九阿哥身后,小白马则跟在枣红马的后面,一路溜溜达达前行。
“真没吃晚饭啊?”九阿哥回头瞧着他,“那每晚端去书房的饭菜,都去哪儿了?”
斯杰潘仰头看天空:“……那是夜宵。”
九阿哥气乐了:“早晚都是进你的肚子,还好意思说减肥呢!”
“我真减肥了,真的!我叫老吴每餐少给我一半呢。”
九阿哥叹了口气:“你啊,也别减了,又不是要当健美先生,该吃多少还是吃多少吧,节食只会引起反弹,往后多锻炼,早上起来出去跑步。”
“你陪着我?”
九阿哥想回头扇他:“我四更就得起来去上朝,陪你跑步?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斯杰潘笑起来:“要是我也有个官儿当就好了,我陪你一块儿去上朝。”
“哼哼,少来。当个京官儿也罢了,要是当了外放的官,你就别想回京了。怎么?又惦记着往外跑呢?”
九阿哥这么一说,斯杰潘就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胤禟,前段时间,你其实真的生气了,是不是?”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九阿哥的火气又窜出来了:“我能不生气么!天底下,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么?!”
斯杰潘从背后抱住他,他贴着九阿哥的耳根,小声说:“胤禟,对不起。”
九阿哥不出声,只是默默看着前面的路。
“早知道你会那么生气,我就不说那些话了。”他瓮声瓮气地继续道,“后来你走了,我才明白过来,自己做错了……”
“其实你也没说错什么。”九阿哥忽然打断他的话,“我确实没想过,你也需要一个合理的位置。”
“可是那,并不重要。”斯杰潘停了停,才又道,“比起让你高兴,其它的,都不重要。”
九阿哥那颗柔软的心,微微一跳。
“我不想看你不高兴,胤禟,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无论它有多好多应该,如果它让你不高兴,那就不值得我去做。”
一种类似小银锥子捣着胸口的酸楚感觉,再度浮上九阿哥的心头。
“你这样,早晚会背叛你自己的,斯杰潘。”他终于哑声说,“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你会恨我。”
很长时间,九阿哥只听见脚下马蹄滴答,过了好久,他才听见斯杰潘的回答。
“我不觉得这是背叛我自己。胤禟,你不知道这几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有情感,没有陪伴,每日只是工作连着工作,研究所也有人向我示好,可我没法接受,我不敢打开门,上一次,沈沛纶把它打开,他把里面砸了个稀烂,然后他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在瓦砾堆旁,整整站了五年。”
九阿哥屏住呼吸,一声不响的听着。
“那是什么感觉,胤禟,你能明白么?像个死人。没有感情的死人,我能听见外头有人敲门,可我不敢打开,我怕一打开门,外头的人会被这里面的瓦砾堆给吓坏,我蹲在瓦砾堆边上,连起身开门的力气都没有。这一次,如果不是下毒的人把我的门也给砸烂了,我可能得一直这么躲着,这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善。”
说完这些,斯杰潘又笑起来:“所以我现在过得真是太高兴了,我再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我的瓦砾堆已经被你给看见了,门也没有了,就连弘晸都能跑进来又踩又跳。可是很奇怪,我却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如果说能从死人的状态活过来,再次活得有滋有味,如果这就是对自己的背叛,那我宁可背叛我自己。现在,我心里再不是空荡荡的瓦砾堆了,有一个人,能让我再去爱他,能让我在晚上踏踏实实的睡下来,一想到明天能再看见他,心里就高兴,就觉得这一天天都有盼头——如果这意味着背叛自己,那么我万分欢迎这种背叛。”
九阿哥只觉得血液在身体里悸动,他想说什么,可又觉得有坚硬的东西卡在喉咙那儿,像凝固的泪块。
“不用急于回应我,胤禟。”斯杰潘再度轻声说,“世上的爱有很多种,不是非得你亲口说爱我,我才觉得有回应。虽然我也很渴望得到那些,但如果你不高兴,我就不会逼着你给我那些东西。其实。只要我的生命里一直有你存在,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