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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按着老爷的吩咐,没有惊动别人,自己套了马车,亲自把六姨太和小少爷往亲戚家送去。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沟深树密,草茂风高。石鸡在草丛里打窝,野兔在树林间出没,偶尔还有几声怪声怪气的鸟叫。两面的山坡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斗,山坡上埋葬的都是孤魂野鬼。管家摸了摸腰里的手枪,镇定了一下情绪,不敢怠慢,快马加鞭,想快速地通过这片乱坟岗。
忽然,前面的草丛里跳出几个人来,挡在马车前,拦住了去路,几个人黑衣打扮,又都孔武有力,但还算客气,说:“犬尻太君邀请六夫人和小少爷去小坐片刻,茶都沏好了,请吧。”这可是老爷最爱的两个人,怎么能有了闪失呢?管家遇事不慌,沉着应对,手自然而然向腰里摸去,一个黑衣人躜到了他的身边,下了他的枪,警告他说:“识相点,别整没用的,太君和吕老爷是朋友,不会为难六夫人的。”
六姨太也跳下马车,沉着冷静,吩咐管家:“太君邀请,这是看得起咱,大家都是朋友,不别害怕。”
被押着走出乱坟岗,有一辆小汽车在隐蔽处停着,六姨太抱着小少爷上了车,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夹她坐下,六姨太对那些人说:“不别为难管家,放他回去。”
等着拉六姨太的车走开,又开出来一辆卡车,车上绑着管家婆姨和她儿子,两人嘴里都塞了毛巾,两个鬼子分列两边,管家顿时腿股颤抖,站立不稳,有一个人过来领口上把他提溜起来,让他回去按着他们说的去说,只说六姨太母子俩平安到达了亲戚家里,不能告诉吕老爷六姨太和少公子的下落,否则……指着管家婆姨母子俩,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管家早已吓破了胆子,磕头如捣蒜,求他们放过这娘俩,他一定按照他们说的去做。这就出现了管家见了吕老爷之后,躲躲闪闪的一幕。
这一天管家简直是度日如年,既担心着他婆姨母子俩的安危,又被向吕老爷撒了谎而折磨着他,吕老爷对他一向不薄,自己却背叛了他,他良心上不安不说,关键是两对母子都在鬼子的手里,他最担心的是她们的安危。现在既然吕老爷已经知道了六姨太和小少爷都在鬼子手里,他还有甚么顾忌的呢?至于自己的婆姨娃娃,他都管不了了,听天由命吧。
吕老爷听完管家的叙述,激动的情绪平缓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回去歇着吧,在府里,这事你知我知,不得乱说。”
管家又向老爷求情,他的婆姨娃娃也在鬼子手里……吕老爷看了管家,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说:“有我呢。”
吕老爷是怎么知道六姨太和小少爷在犬尻那儿的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个乔装打扮,偷偷去鬼子营地见犬尻的黑衣人,正是吕老爷自己,他和犬尻有个阴谋,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才那样去做的,却无意之中看到了桌子上小少爷的那只手镯,不知道是不小心拉在那里的,还是犬尻有意要告诉他的,这只老狐狸,把六姨太和小少爷做为人质,这是不相信他,要挟他呢。他知道这娘俩是安全的,犬尻不会把她们怎样,只是连累了管家,让他婆姨娘俩受委屈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吕老爷心放肚子里了,和平时一样,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单等着对岸来人接洽,好做他的黄粱美梦。
终于等来了对岸的消息,时间约定在天黑之后,地点就在老牛湾里,那里是晋陕蒙三省的交界之地,地势险要,湾里河叉密布,但水势平缓,进可攻退可守,是双方交易的理想场所。
吕老爷带着药品,领着他的人马,早早地候在了指定的地点。此时的老牛湾里,黑色笼罩了一切,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黄河水拍打着岸边,有时一声轰响,有时又细如涓流,有“啪啪”的声音传出水面,那是黄河鲤鱼跃出水面,又落进水里的声音。此时的老牛湾里,寂静而诡异,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吕老爷不时地看着手表,他表现出了少有的紧张和烦躁,他也算是久经沙场,经过各种历练的老江湖了,见过各种各样的世面,可是今天好像初出茅庐一样,紧张的手心里都攥满了汗,两腿打颤,几欲跌倒。保安队队长紧紧靠着老爷,他觉察到了老爷的异样,就问:“老爷,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吕老爷强装镇定,说:“闭嘴!”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等待的时间是这样的慢长,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到了,河面上还没有一点动静,吕老爷沉不住气了,正要打发老虎去侦探一下什么情况,老虎突然指着河面,说:“来了。”
吕老爷接过老虎递来的望远镜,看了过去,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总算来了!这十几分钟的等待,比几十年,几万年都漫长。他看了一下表,对方还是早来了,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
吕老爷又拿起望远镜,看到河面上,影影绰绰地有两只木船划来,木船在黄河的波浪上起起伏伏,逆流前行,吕老爷有过短暂的怀疑,他们为什么要逆流而上呢?再往下,那里可是国军河防连的驻地,收到了药品,他们难道要往河防连送吗?
这个念头只在吕老爷的脑子里一闪而过,蛇有蛇道,鼠有鼠窟,这也许是一种障眼法,管他呢。
吕老爷紧紧地盯着那两艘木船,木船已进了老牛湾,停泊在了预定的地点,开始警戒,并向他们发来了信号,吕老爷让老虎回了信号,打发他下去查验,自己手拿望远镜,把镜头集中在了船上那个戴眼镜人的身上,这是他提出来的条件,交换的时候,对方必须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出现,而这个人必须是威名远播,令鬼子闻风丧胆的游击队队长肖飞,为的是以防万一。肖飞本人吕老爷有过见识,今日见了本尊,果然是气宇轩昂,气度不凡。虽然夜色朦胧,看不太清楚,但精气神都在那里摆着,错不了的。肖飞能亲自来接药,可见对方的诚意,和对这批药品的渴望。
吕老爷辨认着,有肖飞,有和他接洽的那位李先生,至于其他的人,就都不重要了。
老虎回来报告,一切正常。吕老爷下令交易。一切都是按照事先的预定,有秩进行。交易完毕,对方匆匆掉头而去,肖飞还不忘冲吕老爷隐藏的山头抱拳作谢。
两只木船满载而归,刚驶离交易地点不足百米,从河叉里突然驶出几条船来,船上全是鬼子,朝着两只木船,火力全开。不到两分钟,木船上的人都来不及反抗,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一切都是犬尻和吕老爷吕仁德定下的奸计,目的就是利用药品做诱饵,除掉肖飞。肖飞的游击队让犬尻吃尽了苦头,多次清剿未果,反而是越剿越强,令犬尻头疼不已,成了他的心头之患。听说对岸有购药之意,犬尻和吕老爷定了这一毒计,轻而易举地除了心头大患,解了犬尻的心头之恨。
不费吹灰之力,?解了心头之患,犬尻和吕老爷额首称庆。此时,谁都没有发现,在离老牛湾不远的一处隐蔽的地方,一小队人马,不动声色,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收兵回营,犬尻和吕老爷举杯相庆,吕老爷却迟迟不肯举杯,直着眼睛看着犬尻。犬尻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巴掌,一个小鬼子把六姨太娘俩送到吕老爷面前,犬尻厚颜无耻,说:“兵荒马乱的,为了六夫人和少公子的安全,未经吕老爷同意,我把她们保护起来了。这下安全了,完璧归赵。”
吕老爷谢了一声,问:“那两个呢?”
犬尻咳嗽了一声,就见管家儿子一个人哭哭啼啼地被人推了出来,后面没有他娘。吕老爷感觉大事不好,目光直逼犬尻,犬尻露出了无赖的嘴脸,说:“那个女人不配合皇军玩耍,撞墙了。”做出撞墙的姿势,说:“嘭,撞墙了,没了。”
吕老爷一拳头砸到桌面上,桌面上砸开了一个窟窿,他怒视着犬尻,双眼要喷出火来,犬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吕桑,今晚你功劳大大的!”
吕老爷瞪了犬尻一眼,领上六姨太,抱上少公子,六姨太牵着管家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犬尻。
一行人回到府上,就看到管家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翘首张望,看到了六姨太,他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开始一个一个仔细地辨认着,看着看着,脸色凝重起来,笑容僵在了脸上。吕老爷心情沉重地说:“老宋,是我不好,没保护住你婆姨。”
管家老宋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喉咙里“呕呕”地干呕着,眼泪鼻涕涂满了一脸,靠在上马墩上瑟瑟发抖。
安抚好老宋,回到厅堂,吕老爷喊来下人,让伺候六姨太和少公子休息,六姨太却不肯离去,喝退下人,问:“今晚干什么去了?”
吕老爷支吾着不说,说:“婆姨家家的,少过问男人的事。”六姨太一气之下,回了自己的卧房,见吕老爷没有跟来,就喊来老虎询问。老虎也是支支吾吾不肯讲,说:“老爷交代过,不可以跟别人乱讲的。”
六姨太柳眉倒竖,盯紧了老虎,马上又换了一种口吻,和蔼地说:“我也是别人吗?”
老虎说:“也不是甚么大事,杀了几个买药的人而已。”
六姨太就问:“是和鬼子一起行动的?”
老虎就说:“夫人您就别问了,我有事,先走了。”逃也似地跑了。
六姨太心里就沉甸甸的,这个吕仁德,还是和小鬼子搅在了一块。
吕老爷这头,一个人坐在厅堂里深思思,今晚的行动太过顺利了,他总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又想不出自己哪里出现了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