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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林与卿推搡了一下,谢渊回过神来,略略退后两步,从身体的本能上来讲就不想跟这只假元青花瓷瓶有接触。
“没事。”谢渊最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被他骗过的、得罪过的鬼有不少,他更擅长硬刚——互相敌对,他总可以找到机制的漏洞,完成逃跑或解密。
但是现在谢渊有种预感……瓶子里的鬼真的是小芳的话,一旦被认出来,他绝对要完蛋。
尤其是听到林与卿说,瓶子里的女鬼可以用头发钻进人体的每一个洞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寒便从心底浮起。
很简单的道理,被女鬼杀死,和被女鬼做那种事之后再被杀死,绝对是后者更可怕吧。
“你有问题啊,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与卿狐疑地盯着谢渊,刚刚谢渊的反应也太大了,甚至让他觉得,谢渊是不是知道一些关于瓶中女鬼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谢渊和他一样是被召集过来的参与者,对怪谈内容一无所知,怎么可能单独认识一个女鬼。
可还是怎么看怎么怪。
“谢……”
“还有一天时间,尽量查找线索吧。”谢渊却已经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冷静了下来,打断了林与卿,语气冷漠,“实在找不到她男朋友,就杀掉她,免得成为后续行动的隐患。”
林与卿还是觉得奇怪,但能看得出来谢渊有些事情并不想告诉他,只能先点头同意:“我也觉得,要是不把她的事情解决,万一真缠上我了,觉得是个大麻烦。但她不弱,杀掉基本上不可能,除非洞悉弱点……我还没发现这场怪谈中的鬼有除了白无常外的其它弱点。”
“那就到时候再说。”谢渊也就是仗着白天鬼不在这里才说得如此冷酷无情。
在知道小芳想法之后,谢渊的反应其实只有一个——让小芳消失。
林与卿接到了这个任务,只能算这假和尚运气不好,挑了个必然会失败的任务做。
因为谢渊绝对不可能暴露自己就是小芳要找的人的事实。
一旦被林与卿看出来他和小芳之间存在特殊的联系,那就解释不清了,毕竟他一个外来参与者,凭什么和怪谈中的鬼魂拥有单独剧情?
林与卿这么强,真的想针对性的调查,鬼城就瞒不住了……毕竟连唐大师都可以看见鬼城虚影,这就意味着鬼城的存在并不是完全保密的,只要有足够巧合的能力,就会有暴露风险。
梦中鬼城是谢渊最大的依仗和秘密,而且尚处于混沌与迷雾重重的阶段,在谢渊自己搞清楚缘由之前,他却不会放任任何一个活人和他分享这个秘密。
只有死人可以。
林与卿背后突然冒出一股寒意,可能是身旁这个人昨夜被红衣女人找上之后情绪的控制能力就不稳定吧,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一股从谢渊身上传来的杀意。
如同野兽的地盘被侵略,朝着踏入者亮出爪子,野蛮的血腥和绝对的强势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有异议。
刚刚……谢渊有那么一瞬间……想杀我?林与卿惊愕了一刹那,几乎不敢相信。
他当然也不是不能共情,毕竟他自己被惹烦了,也会流露些许杀意用来震慑对方,但这样的杀意在谢渊身上,只有初次见面,谢渊受了重伤又横着一把柴刀的时候才依稀见过。
自从他跟谢渊混熟了之后,就觉得谢渊越来越好相处了,几乎忘了一开始,他为什么会把这人当成阴森森的鬼怪。
谢渊在情绪外泄的一瞬间就收敛了,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那我们走吧。”
林与卿:“……”不,你刚刚想杀我,而且你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暴露了吧。
不解释解释吗?
“不走?”谢渊偏过头来。
“啧。”林与卿算是知道了,刚刚还聊的好好的呢,但那只在瓶子里的女鬼好像触动了谢渊的某根神经。
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谢渊有自己的秘密,谢渊也找过借口,说是曾经被一个怪谈纠缠很久,他没有深入挖掘,就是抱着用人不疑的态度——人和人之间有自己的空间和想法是很正常的。
既然谢渊现在也不想说,那他也没必要问,反正真较起真来,谢渊也杀不了他,只会是他反杀。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亲自挑选的队友跟他走上相反的立场罢了,得多大的矛盾才能互相要对方的命啊——骄傲的出家人这么想着,随即释然。
刚刚谢渊肯定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本能反应出杀气,谢渊才不会真的想杀他呢。
于是在这方面十分有自信的出家人说服了自己,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回应道:“走。”
七爷阁的门被重新锁上,谢渊与那个花瓶隔了一层薄薄的门板,源自于灵魂最深处的紧迫感便也松弛了些许。
先不用想这些事。
谢渊暗自计算了一下时间,小芳认不出他,这是个好消息,但只要保持这一点就不会露馅儿。
万一后面真的有强制性让他和小芳相认的剧情,那也得确保是他独自一人。
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白无常、鬼祟与鬼市之间的关联。
暖烘烘的阳光从上方打下来,就连一片漆黑的眼睛里都仿佛明亮少许,谢渊又往前走了两步,提议道:“先回志愿者宿舍看看。”
现在不是长街正常运作的时间,NPC们都没出现,在长街乱逛没有用,只会浪费时间。
倒是有一些地方是谢渊想偷偷潜入进去看看的,可惜大白天的,他没有钥匙,做入室贼有点太明目张胆了些。
志愿者宿舍内正在进行情报的交换,就像秦玉碎他们说的那样,那些情报的价值不高,所以没有必要用自己的情报去交换。
但现在这种情况和其他参与者交流也是必须的,那些人大多数处于疯狂阶段,但又不是傻子,真正有用的信息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会共享。
想让其他人变得有用起来,只需要进行“交易”就可以了。
找一两个可能拥有特殊情报的人,单独交换,亦或者……
谢渊想起了张唯。
他想和张唯接触一下,因为对方打工的面馆里有一位薛爷爷。
老人,对他带有恶意,崇拜白无常,要素齐全。
如果想掌握老人们的异常和动向,问张唯这种和老人接触紧密的参与者最合适不过。
薛爷爷那样的老人,也最容易利用。
想到这个目标,谢渊脚步隐隐加快,他已经适应了看不见的走路方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还要人扶着。
林与卿一路上倒是没得说什么话,两人很快回到宿舍,门一开,短暂地吸引了宿舍内所有人的注意。
见到是刚刚不在场的临时队友,他们的注意力又撤了回去,只有少部分人有些在意的看了眼谢渊胸前不小心被滴上的血迹。
那是他昨晚上流出血泪时滴落的,而且已经干涸,在胸口留下了不大不小的污痕。
聪明的参与者自然想到,一大早就会发现不在床上的临时队友,昨晚一定独自经历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既然能活下来,就代表对方手里有情报。
林与卿跟在谢渊身后进来,顺便关上了门扫视一圈,发现还活着的人当中有几个不在。
应该是觉得没有什么好交流的,提前离场去外面了,只是刚刚恰巧没碰到——能拿到店铺钥匙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有五个人不在,秦玉碎和楚枪鸣也没回来,夜莺回她床铺上坐着了。”介于谢渊看不见,林与卿直接把观察到的事情告诉了谢渊。
谢渊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便又在林与卿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这时大家才发现,咦,瞎了一个。
谢渊刚坐到床上,旁边床的短发女人就凑了过来,语气惊讶:“你这是怎么了,真的是失明吗?”
好多人竖起耳朵听。
谢渊摸索着找到了他昨天晚上放在床边的蓝光眼镜,戴好之后对短发女人笑了笑:“我是想验证一下备忘录里的提醒,所以故意弄的。”
这里人多,他决定保持新人人设。
顺便,也是在试探一件事。
“寿衣店吗?”短发女人主动接茬,“是哦,备忘录里写过,长街上不会出现寿衣铺子,接近会有危险,但如果失明,遇上寿衣店一定要进去。”
谢渊在这一刻将注意力分散到他能笼罩的所有人身上,没有听见质疑声,便明白了答案。
关于寿衣铺子,所有人的提示都是一样的。
坐在他旁边床的短发女也是想借机试探这件事,才会把内容说的这么详细。
“对,那你试探出什么结果了没有?真的会有寿衣店吗?”众人最在乎的其实还是谢渊是怎么做到让双目失明的,如果能主动控制失明和光明,在备忘录中令人不安的寿衣相关规则就迎刃而解了。
维持人设的谢渊道:“昨天晚上我浑浑噩噩地就到了街上,被一只鬼追杀的时候去铺子里祭拜了白无常,后来鬼消失了。我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再试验一下其他规则……所以就……”
“你有控制视野的凝聚物?”这一次不再是短发女人问了,一些基础的情报他们刚刚就已经交流完,现在突然来了个新的,大家不免多关注几分。
谢渊根据声音传来的方位朝那边望了望,没记错的话,睡在对面上方的那张床铺上的人和唐大师的床铺紧挨着,是个没什么特点的男人。
几乎在这同时,一道来自于他现在视角正面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望了过来,这道视线宛若实质,让谢渊皱了皱眉。
能有这样强烈的注视感,是唐大师没错,但他是那双眼睛蹊跷颇多,谢渊不喜欢。
但他这可是精准失明,什么其他的伤都没受,谢渊突然抬起手指了指一侧:“没错,有相关的凝聚物,林与卿借我用的,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好。”
压根不想再爬回自己床的林与卿凭空飞来一口锅,嘴角的笑意浓烈了些许,直接在谢渊身旁坐下。
“是我给他的,很贵,你们要是没有就别想了。”林与卿笑眯眯的,却是杜绝了有人厚着脸皮找过来要“凝聚物”试试看的情况。
每次怪谈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自来熟,厚着脸皮强行的分一杯羹,信奉不要脸才能活着的信条。
“兄弟,你拜了白无常之后什么感觉?看看和珂宰有没有区别。”被林与卿暗中拒绝之后,其他的人放弃了关于失明的话题,而是将兴趣投入了另一个。
明摆着要套话,谢渊推推眼镜,文弱而专注地说:“拜无常的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信仰祂的感觉,除此之外,结束之后还要……”
有些人听得一惊,尤其是秦玉碎说过的昨天晚上已经祭拜过一次白无常的人,更是死死盯着他:“还要什么?”
“空手套白狼不是好习惯,一对一交换才是美德。”谢渊适时的沉默了一下,像是被盯住或者正在考虑一样,林与卿就自然而然接过话头。
刚才问话的人面色不太好看:“我也拜过,我们两个交换就好了,可以加深对白无常的了解,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一个,其实说的有点道理,但是谢渊没点头,而是轻轻地说:“不够,我对白无常并不好奇,是你好奇,所以你要付出更多。”
这也太耿直了。
不打算加入话题的旁观者纷纷在脑子里吐槽。
真不知道该说是胆子大还是真有底气所以直来直往,大概是后者吧,毕竟一般菜鸟也想不出主动失明这种操作。
“他说得对。”林与卿翘起了二郎腿,露出了在旁人看来有些毛骨悚然的笑,“交换就是主动的那方多吃点亏,我还以为你们在宿舍交流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呢。”
谢渊在旁人看来,即使不是一个新人,也最多是一个刚进入疯狂阶段的家伙,默默无闻,说的话哪有林与卿管用。
有意见的顿时不说话了。
只是刚刚问话的那个人,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有什么是可以自己用得上的筹码,因为他真的很急。
当时没觉得,后面回忆起来,才被贡品两个字吓得一身冷汗。
他哪来的贡品啊,只有经历一样的人,才有一起找贡品的急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