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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日,岛上四处喜气洋洋。
不仅仅是新建的木屋被布置得红彤彤的一片,就连我跟沈爹住着的山洞屋子,也挂满了红色的帷幔和灯笼。
沈爹早早就把新郎官的喜服准备妥当,此时正整整齐齐的放在我身旁。
“鹤儿啊,赶紧把衣裳换了。等吉时一到,咱们就去林家接亲!”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上,对沈爹的话闻而不听。
而沈爹,因为要忙着招呼外头前来看热闹的岛民,也根本无暇顾及我的心思。
直到,他瞧见时辰差不多,这才进屋前来看我一眼。
“鹤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换上衣裳?”说罢,便拿起了喜服往我怀里塞来“快快快,别误了时辰!”
我许久不曾动过的眼睛,闪了闪。然后,第一次对沈爹起了忤逆之心“这喜服,应当是爹您穿的才是。”
沈爹一愣,大惊“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
“我说错了吗?”我用当年太子殿下的眼神盯着沈爹,全身上下冰冷至极“从订亲到成亲,一直都是爹爹您的意思,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曾说过我不想娶她,可爹却依旧我行我素。既然如此,爹就穿上喜服,去把小晴赢娶过门,给我当后娘好了。”
“你!”沈爹听着,扬起手就要打我。可手才举到了一般,又硬生生放下“乱了套了,乱了套了!你不是云鹤,不是我儿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往后退去“我儿子孝顺懂事,跟你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这不都是爹您逼的吗?”我冷冷开口“我知道爹一向对我很好,给了我安身之所,又保我吃穿不愁。可是婚姻大事,我想自己做主。
今天这个亲,我说不成就是不成!想要让我去迎亲,只有一个办法。”
说着,我从身后套出了一把菜刀,直直往地上丢去“把我的尸首抬去,办一场冥婚。”
沈爹看到那把菜刀,知道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时竟吓得懵了起来。
可是,他做梦都想看我成亲,做梦都想抱个孙子。所以,纵使再怕,他也没有开口取消这门亲事。
于是,我跟沈爹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开始了对峙。
我与沈爹互不相让,没个结果。但时间不会因此而仁慈几分,停下来等我。
林家那边的小晴早就欢天喜地地穿好了喜服,盖上了红盖头等我。可左等右等,等到吉时已过,依旧等不来我的影子。林家人忐忑不安,岛民们也都议论纷纷,各个儿都等着好一场热闹。
就在人人都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门口却有一抹红色倩影闪了进来“鹤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是小晴。
她顶着凤冠霞帔来兴师问罪了。
“小晴啊……”沈爹瞧见小晴不顾身份亲自跑来,于是颤.抖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我等不到鹤哥哥,就来瞧瞧这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沈爹看着小晴这般懂事乖巧的模样儿,不禁指着我大骂“云鹤啊云鹤,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作为新郎官不去迎亲就算了!现在小晴这闺女都亲自上门来了,你难道还不愿意换上衣裳吗!”
我垂着眼,没有答话。
小小的山洞里,气氛冷到了极点。
而山洞口,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云鹤,你这样子究竟对得起谁!对得起你老爹我还是对得起小晴!”沈爹见我不说话,又道“你跟小晴是订过亲的,现在又不愿意去拜堂,你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家吗!”
“订亲的是爹不是我,害了她的也是爹不是我。”我冷冷开口,应道。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
“沈淑啊……”小晴见沈爹被气得满脸通红,连忙开口哄道“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要不您先出去,让我跟鹤哥哥好好说说。”
“小晴……这件事情是沈淑对不住你……”
“沈淑,您就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跟鹤哥哥说……”
“小晴……那……”沈爹看了看小晴,又看了看我,终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法子。于是,只好叹了口气儿,道“唉……算了,你们自己谈,自己谈!”
说罢,便唉声叹气地出了山洞。
小晴见屋里除了我跟她外再无旁人,于是一步步走到我跟前,问“闻人云鹤,你当真不肯娶我?”
我抬起眼看她,发现此时的她与之前那个姑娘越发不同了。
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眼神,都极其强硬而又气场。
最重要的是,她唤我闻人云鹤,而不是鹤哥哥。
我见此,冷笑了声儿“闻人云鹤?看来,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呵……怎么,事到如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整个小岛的人都知道我叫云鹤,可却不知我的姓氏。可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仅气度变了,还能准确叫出我的全名,当真好笑。
隐藏了那么久,现在才主动唤我,着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
我起身,带着满身的戾气走到小晴跟前儿“说吧,你究竟是谁,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猜啊!”小晴扬起下巴,极其嚣张。
“看来,宫里头的人现在是越发没有眼力劲儿了,竟会找出你这种蠢货来寻我。”
说罢,我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母后现在过得可好?她派你来……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有没有因为寻到了我,就……”
“你刚刚说什么?”然而,小晴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在我的问题上,而是扬起手指指着我问“你说我是蠢货?你竟敢骂我蠢货!闻人云鹤,你胆子肥了!”
我一瞧着阵势,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只是,还没等我想得明白透彻。小晴便拿起了新郎官的喜服朝我丢来“赶紧换上喜服,跟我拜堂去!”
我并不伸手去接那喜服,只是任由它落到地上“你休想!”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只见小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是踢腿又是哭闹“说好的彼此凑合着过!说好的做我夫君陪我解闷和我生小猴子的呢。怎么好不容易到了大婚的日子,就都变了呢!”
小晴的话不仅让我大吃一惊,更让挤在门外看热闹的岛民议论纷纷。
“云鹤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是啊!早就知道小晴对鹤儿有意,但鹤儿对她爱搭不理的,我还以为是一厢情愿。没想到鹤儿这小子对人家小晴还许诺过这些东西?”
“这不是负心汉么?大婚的日子不去接亲,反而要悔婚!”
外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甚是难听。而坐在地上的小晴却一脸得逞似地看着我,没有半丝难过。
我蹲下身,盯着小晴的眼睛“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云鹤,你不想跟我生小猴子了吗?”小晴眨了眨眼,一副天真做派。
脸还是一样的脸,可眼下的小晴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狡黠。就连语气儿,也俏皮可爱了许多。
我压低了声音“阿暖,是你!”
“才认出我啊?”她小声儿问道。
“你怎么……”
只是,还未等我开口问个明白。冷暖这丫头就开始哭哭啼啼,一把扑到了我怀里“鹤哥哥,你可不能负我啊!你说过要娶我,要跟我生娃娃的。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你若当真不要我,我还怎么活啊!”
紧接着,她又把鼻涕和眼泪都抹到了我衣裳上“我知道我错了鹤哥哥,你别再生气了。要是我知道你会这么跟我置气,昨天你说你等不及想要我的时候我就不该拒绝你。
可是……可是我也是想等到我们洞房的时候再把自己给你嘛。毕竟……毕竟咱们今天就拜堂了啊。”
冷暖的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可我却下意识地把头埋到了她耳根“这么冤枉我,你可真是半点不心疼。”
然而人家冷暖呢?不仅没点表示,反而捡起了我之前丢在地上的菜刀“我不管我不管!鹤哥哥……你别再生气了!你要再生气,我!我今天就死在这儿!
若你心里还有小晴在,就赶紧换上喜服,咱们去拜堂吧。若……若你要负了我,我就当真不活了。”
言毕,她果真把菜刀驾到了自己脖子上“我天天跟在你身后跑,又与你订了亲。就算还没有拜堂,这辈子也只能是你的女人了。如果不能跟你成亲,我还有什么脸面儿活在这世上啊。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是连环套啊。
冷暖的这步棋走得极好,能让我顺理成章地跟她前去拜堂而不显得突然,又能合理地解释了我为何不肯前去迎亲……
只是可惜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儿,就这么白白被她给毁了。
呵呵……
这个冷暖,当真是个挑事儿精。
可是不管她如何磨人,却依旧是我心间的宝。
这一辈子,我的女人除了她以外,再无旁人了。
“鹤儿!你说你这小子,急什么?今天就要拜堂了,昨天还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人家姑娘家家不答应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云鹤,你年轻,血气方刚大叔们理解。快换喜服去拜堂,没人会怪你。”
“对啊对啊!云鹤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咱们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了一桩喜事,你可莫要让它变成丧事了!”
“那可不是吗?鹤儿啊,赶紧换衣裳去拜堂!不是昨天就等不及了吗?别磨磨蹭蹭的!拜了堂叔我不要你敬酒,你先洞房了再出来!”
“哈哈哈……”众人一听,大笑不已。
而我,自从知道了眼前的小晴就是冷暖后,哪里还想拿乔?于是,连忙扯起了冷暖,笑道“是跟小晴闹了些别扭,不过没她说得那么严重,让各位长辈担心了。”
说罢,我把地上的喜服捡了起来“还望各位长辈回避。”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众人见此结局,人人心满意足离去。就连远远瞧着的沈爹,也松了口气儿,去茅草屋外头等了起来。
整个山洞里,只还剩下冷暖站在我的身后。
“阿暖……你要不要也……”
“我不出去,我看着你换。”
冷暖这话一出,我顿时觉得脸颊犹如火烧“你一个姑娘家家……倒真是一点也不矜持。”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冷暖笑问。
“知道你不矜持,倒不知你不矜持到了这厮地步。”
“我马上就是你妻子了,有什么不可以嘛!”冷暖把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不容我有半点扭捏“反正……迟早有那么一天……不对!反正今晚,也都要看的。”
“既然今晚要看,那你现在着什么急?”我有些好笑。
“哎呀臭云鹤!我不乐意出去就是不乐意出去,我就在这待着行不行!”冷暖有些炸毛“大不了,我捂住眼睛不看你!”
说罢,就真的伸手把眼睛捂了起来,样子可爱至极。
对此我只好笑笑,没再坚持。而是转过背去,窸窸窣窣换上了喜服。
纵使对于冷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变成小晴,我心里有着诸多疑问。
可现下,我却只想早些把衣裳换好,带着冷暖前去拜堂。只要行过大婚之礼,冷暖便我的闻人云鹤的妻子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慢慢问她。
只是,方才比我还急的冷暖此时却……
“哇,云鹤,你好强壮噢。”
“你背上怎么有刀疤啊?不过没事,看起来特别有味道。”
“云鹤你这么强壮,你说我们会不会一年抱两,三年抱四啊?”
“云鹤……我发现我一双眼睛好像半刻都离不开你了!”
“你说你是怎么生得这么漂亮的?脸蛋漂亮也就算了,连背也这么漂亮。你背上的皮肤好像比我脸上的还好呢……”
“哎哟你怎么能这样啊!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是个正经男子,怎么这么会勾搭人!”
我有些纳闷……
这世上,有用漂亮这个词形容男子的么?
还有……
什么叫做会勾搭人?我就换个喜服,什么时候勾搭她了?额……什么叫我看起来像正经男子,难道实际上我很不正经吗?
“你不是捂住眼睛了吗?”我换好衣裳,转身问。
“呃……手突然有点酸。”
“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