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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盛开的时机,林南召来见了一次童洛锦,为她带来一个噩耗。
远处山花烂漫,江水波光粼粼,童洛锦却在漫天大雪中失魂落魄。
林南召道:“阿锦,回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童洛锦凝视着远处白云浮沉,似乎瞧见一个人影在朝她微笑,她轻声道:“我是要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
她的面容麻木,林南召却从中看出了一丝疯狂,他想要拦住她,却被她松松躲开。
厨娘带人收集了山上的桃花,童洛锦用它们酿了一壶酒,下起四月份里第一场雨的时候,童洛锦将这一坛桃花酿取了出来。
童温祺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有些好笑:“阿姐今日不做菜,怎么将将酒取了出来。”
童洛锦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不想喝吗?”
童温祺垂下眸子,酒杯中酒水浓厚,不甚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庞,童温祺瞧着酒杯中那个模糊的倒影良久,轻笑了一声,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
这是童洛锦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坦然又纯粹的笑容:“阿姐想让我喝,我自然会喝。”
童洛锦的心脏猛然一跳。
童温祺又笑了一下,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用的左手,毫不掩饰。
童洛锦的视线一直跟随他的手腕移动,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她伸手去勾他的手腕,却被他松松躲开,他淡淡道:“无事。”
桃花酿的酒并不烈,入口甚至有一丝甘甜,说起来这还是童温祺第一次见到童洛锦酿酒,虽然她生在酿酒之家,却从来没有自己亲手酿过一次酒。
童洛锦抬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却被童温祺一把握住手腕,酒杯中的酒水在摇晃中洒落在底,童温祺几乎是有些惶恐地阻拦她:“阿姐——”
童洛锦掀起眼皮,露出一双寒江碧露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你知道?”
童温祺与她对视许久,终于忍不住别开眼苦笑一声:“阿姐……”
酒水猛然被童洛锦尽数倒在地上,诱人的酒香瞬间弥漫满屋。
她胸腔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唐之感:“你知道为什么要喝?”
童温祺还是笑:“我说过了,阿姐想我喝,我就会喝。”
童洛锦往后退了两步,屋中关了门,遮了帘子,一片阴沉沉,透不进丝毫光线来,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沉默良久,她缓缓开口道:“许倬云……不在了。”
他的生命消逝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他那样的年轻,他本该在这个月里迎来属于他的婚礼,但是如今只能扯了红绸改作白帆。
童温祺平静道:“阿姐觉得是我杀的。”
他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
童洛锦不知道他是怎么看透的:“你什么都知道……”
童温祺本来像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脸,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退缩了:“从阿姐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但是她来,他便欢迎。即便他知道,他是来杀他的。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对吗?”
那块独属于漕帮帮主的身份牌,即便他可以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它遗落;他手腕上的伤口,即便他可以说那是他在南湖中受的伤;许倬云出事的那几天他不曾在帮中露面,即便他可以说他是去求助神医医治腿伤……
但是这些,都没有必要说给童洛锦听了。
唇角晕出一抹血迹,童温祺失力地倒在椅背上,他浑不在意随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甚至有闲心笑了笑:“阿姐,不管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很开心,这些记忆足够支撑我踏过奈何桥、走过黄泉路了。”
童洛锦坐在他面前,还是想得他一句真话:“许倬云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童温祺道:“有。”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答案,那么他给她,这样她就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难过伤心了。
童洛锦听到了自己预想中的答案,却不死心地再次追问道:“你说真的?”
“真的,”童温祺冷笑一声,“我这个人啊,自私又自利,阴险又歹毒,只有阿姐瞧我是纯良无害,但是我从来就不是阿姐心中设想的那副模样。所有想和我抢占阿姐地人,我都想他们死。”
童洛锦急急喘着粗气,她怒道:“你……你怎么能……”
童温祺终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所以阿姐,你被我骗了两辈子了,总该长记性了……下一世,别再遇见我了。”
他收回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尖刀,在瞧见它的那一刻,童洛锦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她的心脏发出一阵刺痛,那是上辈子留给她的记忆。
童温祺却像是瞧着情人一般瞧着它,温柔道:“不知道阿姐还记不记得这把刀子。”
童洛锦颤着牙关道:“不敢忘怀……”
那是取了她性命的刀子啊。
但是对于童温祺而言,那却是他二十岁生辰的礼物。
“阿姐……这一世,我二十岁的时候,不曾得到你的只言片语,我便自己去了一趟柳州,将这把刀子寻了回来,权当作是你送我的礼物了。”
刀出鞘,冷光森森。
童洛锦注视着他手中的刀,冷声问:“你还想用它再杀我一次吗?”
童温祺笑道,他的指尖轻柔地在刀刃上掠过,留下一道红痕,像是一抹将散的残霞。
“我怎么舍得让我的阿姐再疼一次呢?”他看着童洛锦,似乎用尽了全力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脑海中,“阿姐,你当时该有多疼啊……”
“童温祺——”
随着童温祺最后一个尾音的落地,他的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童洛锦猛地一下扑上去,却没能成功阻止他。
她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为他止血,但是童温祺却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阿姐,我就是想亲自试一试,你该有多疼啊……”
童洛锦胡乱地摇着头,“你别说话,我去找大夫……”
她到底还是心软,舍不得取他的性命,即便是给他下药,也不过是散他记忆的药物,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动了刀子。
童温祺却不肯撒手:“没用的……阿姐……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他知道他该是要死的,那一年金桂时节,法正寺香火正盛,他陪童夫人上山礼佛,一老和尚在他面前驻足良久,劝他放下执念,他便知此人并非凡人。
他一再追问如何放下执念,老和尚却说了一段他听不懂的话。
他嗤之以鼻,何为执念,何为放下?
直到那日,他深入南湖,却在湖底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庙中的和尚。他与湖中守门之兽撕斗良久,那老和尚终于睁开眼睛,长叹一声,将他捞起,救了他一命。
老和尚没有杀他,反而将他送回漕帮,以一种怜悯的语气道;“你二人青丝不断,中有一人丧命,但不该是丧于老衲之手。”
说罢,便翩然而去。
却在童温祺的心中留下一番惊涛骇浪,之后他又去法正寺找过这位老和尚,老和尚终于肯见他,对他道:“只要你们二人放不下情丝,只能连累一人丧命。施主,放下执念吧。”
童温祺冷笑一声,“感情这东西,如何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他放不下对童洛锦的感情,却可以带着对童洛锦的感情去死。
童温祺微微嗡动的嘴唇显得苍白无力,呼吸微弱而艰难,一向比黑松是还要耀眼的眸子上染上空洞之色,胸前的血迹将他的衣衫溽湿,血腥气霎时弥漫开,钻进童洛锦的鼻腔,呛得她想哭。
童温祺的声音微弱,他无力地抬起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阿姐……别哭……”
童洛锦这才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哭了。
他的声音比气息还要微弱:“不管发生什么,阿姐……好好活着……”
阿姐,好好活着,看遍世间美景,浪漫山河,也许在此过程中你会遇见一个人与你携手同游,但是请你默默幸福就好,不要让我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否则我会吃醋,会伤心的。
阿姐,那一年花灯节我曾经许下两个愿望,一愿陪你走过千山万水,陪你渡过漫漫长夜,二愿菩萨厚待他的阿姐,赐她平安如意,欢心顺遂。但是上天知我福薄,不曾应允我的第一个愿望,但是没有关系,希望上天能满足他的第二个愿望,他的阿姐能安康如意,福顺一生,即便我不在。
以后童洛锦的人生还很长,一屋两人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七八皆成旧梦。
这都与他无关了,这都与童温祺无关了。
那一年花灯节人海如潮、灯花如簇,他偷看了童洛锦许下的愿望,她写得是护家人安康,断无缘之情。
他的阿姐,用“无缘”两个字便断了他们二世的情分。
眼前逐渐浑浊,意识逐渐混沌。
“这就够了……”
他还能在她的愿望里占据一席之地,这就够了。
既然他的阿姐因为他的存在而痛苦,那么就让他离开吧。
屋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红檀逆着光走了进来,突然的光亮冲进眼睛,童洛锦好一会儿才看强自己身前站了个人。
一向着红衣的红檀今日摘掉了发髻上的火红牡丹,换了一袭素衣,她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只有眼眶红红的,如同哭过一般,她似乎早就料到了眼前的场面,做好了送别的准备。
她看了一眼倒在童洛锦怀里的童温祺,缓缓开口道:“我小的时候被我父母卖入青楼,在青楼苟且偷生四五载,最崩溃的那一日我站在楼台之上意图往下跳,是主子路过,把我买了下来。”
童洛锦神色木然,她依旧看着怀中人逐渐失去血色的脸。
红檀还在自顾自地讲自己的故事:“虽然主子将我送到了漕帮,我在老帮主手下做事,但是我心中只认他一个恩人,他在我无数次想死的时候告诉我,活着就有盼头。后来,我学会了拿刀,学会了杀人,学会了疼爱自己,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在青楼里任人打骂的歌姬,所有人见了我都喊一声‘红檀’姑娘,我知道,这都是他给我的。”
“我红檀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但是我却觉得,主子就是我的亲人,不管他怎么想,我是拿他当亲弟弟来看待的。”
“但是现在……我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红檀凄然笑了一声。
“大姑娘,帮主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今日过后,漕帮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杀了帮主,也不会有人找你寻仇,你走吧,从此天高海阔,你尽情遨游,翠峰碧水,你尽情游赏。这是他留给你的……最后一点情谊。”
本来以为已经干涸了的眼睛忽而涌出许多泪水,劈里啪啦地砸在手背上,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任何体温了,童洛锦却将他拥得越来越紧,好像这样就能维持怀中人的温度一样。
一声“小七”终于从她口中伴着呜咽喊了出来,似乎要搅乱她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