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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温祺失踪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方才归来。他回来的时候童洛锦正准备出门,小厮备好了马车,黄莺扶着童洛锦从大门出来。童温祺正巧走到门口,便十分自然地从接替了黄莺的位置,扶着童洛锦上车,两个人自然地仿佛前天的隔阂完全不存在一般。
他也不问童洛锦去哪里,便自然而然地在车夫旁边坐下了。
看得黄莺目瞪口呆:“七公子今日也去吗?”
童洛锦淡淡道:“你瞧呢?”
黄莺便真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童温祺宿醉方回,仪容收拾得却十分整洁,但是架不住脸上染了几分醉酒的痕迹,然而这并不显得他憔悴,反而增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寂寥感,更逼近一个成熟男子了。
黄莺看得时间太久了,久到淡定如通往呢其也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
黄莺慌忙缩回去,和童洛锦告状道:“大姑娘,七公子瞪我,他好凶!”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帘,童温祺能听见里面童洛锦含笑的声音道:“谁让你看得这么入神,要是个姑娘家家的,都被你看跑了。”
她的语气轻松随意含了笑,和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童温祺瞧着前方的人群,手指缓缓攥成了拳头。
童洛锦今天是去赴谭青止的约,谭青止约了她前往法正寺礼佛,但她没想到的是到了山脚下竟还遇见了另一个熟人。
童洛锦看看谭青止又看看许倬云,惊讶道:“你还约了他?”
谭青止慌忙摆手澄清道:“不是不是,我与许公子是偶然遇见的?”
童洛锦点了点头,不说信也不说不信,拉长了嗓音道:“偶然啊……”
见她面露质疑,谭青止瞬间涨红了脸,细声辩解道:“真的是偶遇,我只约了你自己。”
童洛锦不是在质疑谭青止,她是在质疑许倬云,这个人瞧上去可不是什么向佛的人,能刚刚好在山脚下偶遇谭青止,说他没有预谋她都不信。
与她的眼神相接,许倬云挑了挑眉毛,一副被看穿也无所谓的模样。既然他人都来了,自然也不能赶他走。童洛锦便没再说什么,挽着谭青止的手往前去了。
许倬云在谭青止面前的时候话并不多,甚至能和童温祺比一比谁更沉默,他与童温祺一左一右落后半步,像是两个护法一般。山间小路坎坷,谭青止偶有站立不稳的时候,许倬云总能实时上前扶她一把,然后再笑着退后,并不让谭青止为难。
童洛锦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有几分触动——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扶谭青止,可见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谭青止身上。
寺庙古树参天,树荫蔽日,成群的鸽子随着人群往来,并不怕人,佛祖金身在上,眉目祥和端视终生,似有言,似无言。香火缭绕,静人心脾,远处传来诵经声,隔着云海中天,无垠铺散。
童洛锦在蒲团之上合眸跪坐良久,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心窝处传来一阵刺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失去了意识。
她醒过来的时候实在法正寺的后院,童温祺正坐在她的床边,低头沉沉望着她。
童洛锦有些意识不清:“我……我是怎么了?”
童温祺见她醒了,急忙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得到否定回答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师傅来看过了,说你是过于劳累,跪得久了血脉不畅,这才晕了过去。”
童洛锦点点头,坐起身子道:“既然没事,便回去吧。”
她又问:“青止呢?”
童温祺道:“谭府出了点事情,谭家的人来找谭姑娘,许公子便特意送谭姑娘回去了。”
他在话里加了“特意”两个字,试图让童洛锦洞悉他的言外之意,但是童洛锦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暗示,听到谭青止回去了便点点头,“那既然如此,咱们也走吧。”
童温祺“嗯”了一声,扶着她站起来。
自从经历了不切实际地转世重生之后,童洛锦对神佛鬼怪一事不似前世那般轻视,既然来了此处,还是捐了香火钱,又重新进入佛堂拜了三拜。香火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钟声荡在半空之中,童洛锦觉得整个人的心思都被洗涤得万分干净。
除了佛堂,童温祺正站在一棵百年柏树之下仰着头看,直到童洛锦上前,他才回过神来。树下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笔墨红绸,桌子后面站了一个小沙弥,看见童洛锦上前,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童洛锦示意童温祺该走了,童温祺却喊住了他:“阿姐,你看。”
童洛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古柏参天,红绸飘荡,密密麻麻,迎风起舞。
原来是一颗供人寄托心思的许愿树。
童温祺从小沙弥那里取了两条红绸带来,递了一根给童洛锦,道:“阿姐,许个愿吧。听说很灵的。”
童洛锦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接了过来,提笔写了几个字,童温祺在她身旁写的很认真,眼神专注,薄唇轻抿,下笔时一字一顿,似乎万分慎重。童洛锦没再继续往下看,她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但是往树上系红绸的时候她还是隐约瞧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神色一变,下意识去看童温祺的脸,童温祺也不在乎她是否瞧见了自己写得东西,依旧是神色虔诚地将自己的红绸挂在了最中央的位子,就在童洛锦真的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童温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道:“阿姐,听说这许愿带,被人看了就不灵了。”
童洛锦觉得他这个借口很荒唐:“这满树的许愿带皆在半空中飘荡,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得吗?怎么会有这种被人看了就不灵的说法?”
童温祺没说话,只是拉着她后退几步,一旁的小沙弥却笑道:“这位施主说得也对也不对,这许愿带被人瞧了是无妨的,只是不能被许愿带上书名之人瞧见,被本人瞧见了,便不灵了。”
童洛锦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那崭新的荡在半空的许愿带,又去看童温祺,童温祺被人拆穿心思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对着小沙弥微微颔首示意,陪着童洛锦往外走去,缓缓道:“我的愿望里确实有阿姐。若许一个愿,一愿是阿姐,若许百千愿,百千皆阿姐。”
童洛锦猛然停住脚步:“童温祺,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童温祺听出她语气中的惴惴与不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虽然她一直在言辞上斥责自己,但是从来没有在行动上阻止过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