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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仆官署,清晨。
一身常服的刘躬,在几个部曲的护卫下出门。
与妻儿们道别时的满脸和蔼笑容,背过身的时候,就让满脸忧虑爬上了眉目间。
雒阳的局势太乱了。
年初时他带着满心喜悦前来入朝任职,没多久就赶上了先帝驾崩,然后又上演外戚和宦官们的被诛杀。而董卓到了以后,公卿们都终日惶惶不安,身家性命朝不保夕。
大汉定都雒阳两百年,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殷积。
也引来了董卓的窥觊。
他对嫡系三千的驾驭之道,本来就是经常纵容他们掠夺百姓钱财、肆意劫掠女子淫乐等让兵卒们归心。如今大权在握,出于让兵卒们“共富贵”的心理,他就放任了兵卒们肆意突入公卿贵戚之家剽虏资物,甚至淫略妇女。
若有反抗者,冠以依附宦官余孽诛杀!
还美其名曰:“搜牢”。
刘躬运气很好,没有被“搜牢”过。
因为他年初来上任时,还奉天子之命带来了两百白马盍稚,其中一大半安排在了太仆牧苑里看护马匹。少数则是充当看家护院。
羌胡披发,汉人束发。
董卓那些嫡系看到刘躬府前,有披发的羌胡看护,错以为刘躬也是董卓拉拢之人,便不相犯,故而得以幸免。
但刘躬觉得,让妻儿们继续留在雒阳,以后怕是也难逃一劫。
便想着,去寻人说情,将那些在牧苑里的白马义从要回来,让他们护送妻儿归武都去。
恩,他虽然和董卓没有交情,但有人可以说情。
是武威贾诩。
贾诩如今时来运转了。
昔日食俸三百石的太尉掾,区区一介刀笔吏,在董卓任职太尉后就被升迁了。
董卓看他是西凉人,又在京都待了好多年,就直接提拔他为平津都尉。
恰好此时,之前转去并州太原寇略的白波贼郭太等人,又再一次转回河东祸害。因而董卓又将贾诩转为讨虏校尉,准备随着中郎将牛辅同去讨伐。
以他的升迁速度来看,只要愿意出面说项,从牧苑里讨回百余白马盍稚一点都不难。
而刘躬觉得,贾诩还是愿意出面的。
缘由是年初时,刘躬帮华雄以阎忠的名义,给贾诩送来了好多财物。
说什么,京都大居不易,些许财物略表心意。
那个时候,贾诩脸上很惊诧。
他心中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华雄就盯上了无权无势的自己,不停的刻意交好。
出于无功不受禄的心思不想收下,但财物却无法退回去。
雒阳离武都郡近两千里呢!
生活一直很拮据的他,也没钱财雇佣商队退回去啊!
历经这个小插曲,刘躬算是和贾诩结识了。
因而,此番刘躬寻上门来请托的时候,贾诩想了想,就出声应了下来。
这个事情也不难办成,他只需要去给牛铺说一声,以牛辅身为董卓的女婿、最为信任的心腹,区区百余人也就一句话的事。
而且如今的牧苑,也没有马匹养在里面了。
董卓控制朝政大权后,别说皇家的牧苑被掏空,就连当时何太后崩,开文陵与灵帝合葬的时候,陵中陪葬的珍物都给取了!
只不过呢,刘躬得到满意的回复而归时。心里还带上了一丝不解。
当贾诩知道他是想让白马盍稚护送家人回武都后,竟然也请托于他,让他顺便将他贾诩的家眷也带去武都。
神了个奇了!
他贾诩平步青云,数日两迁,都被安到牛辅身边了!
为何还要担忧家眷的安全?
难道还有人胆敢在董卓一手遮天的时候,跳出来挑衅吗?
刘躬想不通。
索性也不去想了。
他的家眷还在焦虑等到消息呢!
而且马上就要分别了,也得对妻子叮嘱几句,和多看看那些尚在年幼儿女几眼,以后再见时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唉.......
当时把府邸送给华雄时,华雄一直声称是为自己看护着,待自己归来时便归还。
想不到如今,却是一语成谶。
不过,也幸好。
至少不用担心家眷,回到武都后无处容身了。
与此同时,贾诩在自家府上,也对妻儿们殷殷叮嘱。
比如到了武都后,少外出交游,多居家闭门读书等等。对于妻儿们的疑惑,为何在此时让他们去武都,却是没有解释一二。
待叮嘱完了,便转身挥手,让他们收拾行囊去。
就是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神,偶尔会冒出一缕隐晦的忧虑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贾诩看似时来运转,但也彻底贴上了董卓一系的标签。
而董卓如今,行事太过于急切了。
把军中雷厉风行那一套,用在了权势的掌控上,丝毫没有顾忌两者的游戏规则,有着本质的不同。
行废立之事后,他迁为太尉,旋即又迁为相国!
连“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种特殊待遇,都给自己安上了。
也不想想当年的何进,凭借裙带关系,也是熬了十几年,直到黄巾之乱爆发后才升迁为大将军的!还有上一个“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人,是举族被诛了的梁冀!
以裙带关系论,董卓的出身比不上何进。
以朝中根基而论,他突如其来摘桃子获得的权柄,也比不上梁冀。
名不正言不顺的,但行事却比这两个人还要嚣张。
这不是给对他不满的人,口诛笔伐攻讦、举兵来战的理由?
在雒阳京都混迹多年的贾诩,对权势斗争早就洞若观火,也觉得雒阳如今暗流汹涌,甚至会再来一次刀兵之祸!
因而也做出了,请刘躬顺便让白马盍稚带家眷去武都避祸的决定。
反正,那华雄不是一直对自己刻意结交嘛。
自己让家眷过去了,也会被善待,就当留条后路吧。
至于情分结了,以后怎么还,那就以后再说。
自己如今是讨虏校尉,隶属于董卓的头号心腹牛辅麾下,总会寻得机会的。
贾诩微微摇了摇头,收回心思,将脸庞恢复面无表情,整理衣冠出门寻牛辅的军营而去。
马上就要去讨伐白波贼了,大军出征前的事务还是很繁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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