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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心慌意乱的声音响彻山林,惊得栖息在树梢上的鸟儿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起飞。丁月华怔怔地望着身边的男子,不敢想象他竟然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一面,跟平日里的淡然完全不同。
她觉得他好像快要濒临绝望的境地,却还要不断强迫他自己冷静下来,他心里的那种痛苦和撕扯,她竟然能感知得到。
“展大人……”她轻声喊他,又怕又担心。
“我没事。”良久展昭才回答。微凉的夜风吹得他有点清醒过来了,即便他心里还是很着急,可现在不是着急就能解决问题的。
“我们一起去找找公孙姑娘吧。”公孙君若的突然失踪,是因为她和展昭一起上山来寻找她的缘故,若当时她没有逃跑的话,那么公孙君若也就不会失踪了。
后山多野猪,村民们为了庄稼不受野猪的践踏,挖了很多陷阱,一旦不留心,就会踩进陷阱里。
展昭点点头,“我想我们还是按原路返回,指不定君若她就在原地等着我们。”他已经很努力地稳住他的情绪了,可是说话的声音还是颤抖着。
丁月华盯着他的脸,点点头,而心里的愧疚越来越多。
二人从原路走回去,边走边喊公孙君若的名字,然而走了一段路,也没有见到她。而每走一段,展昭的心就更加慌乱一分,这黑夜里,后山东南西北分不清不说,公孙君若没有火把完全看不见她周围的样子,而且在这温暖的春日里,正是毒虫猛兽出没的时候,万一她……不不不,不会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展昭深呼吸了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丁月华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等等!展大侠,我好像听到有声音。”丁月华一把揪住展昭的手,凝神而听。
夜风迎面,果然有轻微的回应夹杂在风声里,虽然很轻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她指着左后方惊喜道,“是那边!那边传过来的!”
听她这么说,展昭也竖起耳朵听,然后他也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不禁喜形于色,“是君若,是她的声音!”
“那我们快过去!”丁月华提议,却发现展昭有些尴尬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她的手还抓着他的没有松开。脸不由得一红,她连忙放开,眼睛四下里看,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我们快过去吧。”展昭举着火把往声音的来源运起轻功过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二人就来到一个凹陷的大坑里。“君若,君若是你吗?”他把火把往里头照。
公孙君若喘了口气,回道:“我……我在这里……”
“你别动,我下来救你。”说完,展昭一跃而下,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也照映出公孙君若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见到她的异样,展昭连忙蹲下,空着的手抚着她的脸,却摸到一手的冷汗。
“你怎么了?”
“展大侠,我看公孙姑娘八成是踩到夹野猪的铁夹了。”丁月华在上头解释。这样的坑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她大哥丁兆兰也经常挖这样的陷阱来捕捉野猪,而往往和陷阱一起的是铁夹,专门用来夹住野猪的腿的,铁夹连着铁链,所以一旦野猪被夹住,不论它怎么挣扎,不但不能逃脱,而且只会让铁夹上的刺越来越深,搞不好还会夹断骨头,而野猪迫于剧痛,只得在原地不停地哀嚎,不敢再动,直到被闻讯而来的猎人捕获走。
听她这么说,展昭把火把往前一照,赫然见到公孙君若的左脚被一个生了锈的铁夹夹住。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如同在裙摆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连接在一起的红花,那么的触目惊心。
“你别动,等我……”
展昭的话还没说完,丁月华又说:“展大侠,你是打不开铁夹的,铁夹只有猎人知道怎么打开,如果你硬来,只会让公孙姑娘吃更多的苦头。”
“那怎么办?”展昭急得团团转,虽然公孙君若不吭一声,但是他知道她一定很疼,她都把她的嘴唇咬破了,可想而知那是多么的痛,而他偏偏又没有办法。
“你看看上头有没有开关,一般来说是一个弹簧,你只要……”
展昭边根据丁月华的指示,边找突破铁夹的机关,果其不然他找到了那个弹簧,他一边让公孙君若忍着点,一边用力往下摁,只听“咔”的一声,铁夹开了。展昭欣喜若狂,正要告诉公孙君若他打开了,只觉得胸口一重,她已经晕倒在他怀里了。
丁兆兰说公孙君若是失血过多造成血气不足才昏过去的,身上除了一些擦伤,最严重的就输脚踝了。他说如果再晚一点,这脚必是废了。
清洗伤口、止血、撒上药粉包扎,这个时候郎中已经睡下,好在丁月华会懂一点医术,家中谁受了皮外伤都是她照顾的,所以简单的她可以做,而其余的也只能等到明日大夫来看了才知道。
丁家的人都离去了,丁兆蕙在临走前对着展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被丁兆兰拖出去的。展昭坐在床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昏睡的人儿,满脸的自责。
丁月华平安回到丁家了,可是这其中的代价却是,他让他最爱的女人受伤,还是那么重的伤,若他再晚点到,她的左脚就废了。幸好他赶到了,幸好……
幸好什么呢?!当时他若紧紧抓着她,不让她离开他半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说到底都是他的责任,他没有照顾好她,反而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当他把她抱回丁家,看到她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时,他都不敢想象当时她是怎么忍痛熬过来,还留着力气回应他们的,这样的伤口,只怕呼吸一下都会痛得不行吧。
手指划过她苍白的脸,这么脆弱的她如同一个瓷娃娃,一碰即碎。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依靠他,可最后呢?他却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有什么资格说那样的话呢?
“夫君……夫君……”床上的人儿发出呓语,两道秀眉紧蹙,那样的不安。
“在!君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展昭急忙一把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像是用尽全部的力气那样,不肯松开,“君若,我在这里。”
就像是听到他的呼唤那般,她吃力地睁开眼,扭头看向他,启唇露了个淡淡的笑容,喘了好大一口气道:“夫君……我不疼……”
夫君,我不疼……
一行泪从展昭的眼里涌了出来,挂在他的脸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展昭一生中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月娘离开,他也不曾这么心痛到难以复加的地步过,更不要说哭了,他只是沉睡了两天一夜,低迷一段时间又恢复过来。可这次……
脸上被滴到液体,公孙君若抬头看着他,勉力地抬起手臂,轻轻摩挲他的脸,“我真的没事……”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嗯,明日再让郎中来看看你,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她对他扬了扬唇,最终抵不过排山倒海的昏沉沉,又一次陷入到黑暗中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丁兆兰就敲开了张大夫家的房门,张大夫一听他所说的,就赶紧背上药箱,和他一起前往丁家。仔细查看了公孙君若的伤势,连说幸亏及时发现,未伤及胫骨,后来他又给她配了着外敷内治的药,才背着药箱回去。
展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得以放了下来,有了大夫的保证,他也就心安很多了,而人一旦放松下来,紧随而至的就是疲惫。也是,昨夜他整晚都没有合眼,寸步不离地守在公孙君若身边,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担惊受怕了那么久,不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心灵的担忧。如今大夫说没什么事,他怎能不放下心来?
“展兄,去洗漱一下用早膳吧,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等公孙君若醒来你自己却倒下,最后还要她来照顾你。”丁兆蕙站在展昭身后,小声道。
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其实他也是一整夜没有休息好,自我批评了一晚。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最后伤害的是好几个人,而且还把事情搞砸,简直是糟糕透顶。他本来觉得没有颜面再面对展昭了,最后还是丁兆兰死拉硬拽地把他拖来这里,让他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若是展昭迁怒于他,也是他活该。丁月华平安无事地找了回来,可是公孙君若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人昏迷不说指不定身上还会留下疤痕。美貌是女人最珍视的东西,可若她留了伤疤,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伤害啊。
而展昭到现在都只是守着公孙君若,也不曾责骂过他什么,他倒情愿他骂他一顿或者打他一顿出出气,至少那样展昭的心里会好过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摸不着他的情绪,提心吊胆的。
“丁兄说得对,我怎么能倒下呢?不然谁来照顾君若。”他望着公孙君若,目光柔和。
丁兆蕙心里一动,面对这样柔情的展昭,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太自私了,就如月影说的,他有问过月华的心意吗?他凭什么替她做主?他又考虑过展昭的心情吗?
没有,都没有,说白了,他所谓的好心好意,到头来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和私心而已。
“对不起,我知道如今我说这个也挽回不了什么,只希望公孙姑娘能早日康复起来。”他说。如今他还有什么可做的呢?错误已犯下,弥补也弥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