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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染沉点头,月姬连头都不敢抬起,似乎染沉是多么可怕的嗜血怪兽,随时会取她的性命,方才大胆的姿态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
云浅的处境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想要替月姬说几句好话,却发现是没有立场的,而且他看到染沉的脸色虽然有了笑意,但也并不好看。
“试下这个。”染沉夹了一个狮子头给云浅,云浅从前没有吃过,生怕是那所谓的“人肉”做的,迟迟不敢动筷。
染沉自己夹了一块排骨,外面裹满了晶晶亮的酱汁,看起来美味极了。
但云浅对每一样都提不起兴趣,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人肉”二字身上。
“发什么呆?不合胃口?”染沉嘴里咀嚼着排骨,好笑地揉了揉云浅的脑袋。
云浅下意识一阵闪躲,染沉的手便僵在了半空,眼底划过道不明的暗芒。
“月姬,起来!”染沉骤然吩咐道,太过突然的言语使得月姬身体轻轻一颤,服从地起身。
“谷主有何吩咐?”她心里明白,染沉心情好的时候,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什么规矩都可以不讲,但只要染沉动了真格,她便不得儿戏。
“坐下来一起吃,不然小家伙以为饭菜都是人肉做的。”染沉玩味地望了云浅一眼,用手转了一下筷子。
“我…我没有。”云浅心虚地否认道。
“那好,证明给我看,吃一个试试。”染沉收起调侃的神情,再夹了一块排骨,伸到云浅面前。
这就让云浅进退两难了,再不识相的他,染沉都做到了这个份上,还当着别人的面,他不好再推托,便张大口,硬着头皮咬下了排骨。
酸甜的味蕾在云浅口中迸发开来,没吃过山珍海味的他,却觉得,这可口的排骨,定比山珍海味还好可口多了,止不住瞪圆了眼睛,赞美的话随即附赠出口:“好好吃呀。”
一旁的月姬听了染沉的命令坐了下来,但不敢轻举妄动,云浅满足地吃着排骨,一块接着一块,染沉也满意地将月姬给无视了。
然而,这样的一幕被不远处的戎阴尽收眼底,他扬唇一记哼笑,却是不怀好意的。
云浅是做蛊引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他不想错过,更何况,还是染沉难得在意的人。
“真有趣!”戎阴意味不明地一直牵着唇,凉意却直达眼底。
那大概是猎物出现的喜悦与还未得逞的惋惜之间的矛盾吧。
“你等下是不是还要买梅花酥?”云浅记起在钓鱼时,染沉对亦生说的话,嘴里含着排骨,含糊问道。
“你这脑袋不太灵活,记吃的倒是记得这般清楚,嗯!买梅花酥。”染沉答道。
“那买完梅花酥再买个花灯,我们就回去了吧。”云浅提议道,咽下最后一块排骨,饱腹之意已达到喉咙处了。
“好,就依你!”染沉爽快同意了。
临走时,不忘扔给愣在桌旁的月姬一句警惕的话:“记清楚他的样貌了吗?要是敢打他主意,后果,你也知道的。”
“月姬不敢!月姬记住了!”
走远了一些后,云浅讪讪问染沉:“你怎么怪怪的?”
染沉终于被他今晚反复说的这句话给逗乐了。
倘若旁人总在自己耳旁罗嗦,以染沉的性子是忍耐不了的,但偏偏眼前这个小话唠就让自己觉得可爱有趣,他一开口,自己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怪了?”
染沉停下脚步,看清他此刻狐疑的模样,呆呆的却带着说不出的萌感,。
“你对人一下子很热情,一下子又很冷淡。”云浅如实回答,几分不经意的委屈中又藏匿着更多的撩拨,让染沉经不住更想逗他了。
他眯起眸子看了云浅一眼,大致是想起了前几日对云浅的冷落,又向着他挪了一小步,哑声问道:“你指我对你?”
显然,他这般逼近使得原本就暧昧的氛围更为灼热。
为了缓解尴尬,云浅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辩驳道:“不是的,我…是说你对刚刚那个人。”
他说的是月姬。
染沉更是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那…我对她热情的时候,你吃不吃醋?”
云浅一个没有反应过来,便同时感受到染沉伸手往自己的唇边轻轻一抹:“排骨汁。”
时间仿佛定格了数秒,还是染沉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算了,不闹你了,我们回去吧。”
云浅怔怔地随于身后,越发觉得染沉古怪了。
可能是因为方才吃得饱了些,云浅一到逍遥谷,便有些困倦,同染沉说了一声,便往自己那屋去了。
但他一见到床脚下的淘气,又精神了一些,用柔软但并不宽大的掌心将它托起,又往怀里蹭了蹭,毫无章法地吻了一阵。
夜君离因为染沉极力反对云浅将自己带出去,生了一夜的闷气,但见到云浅一回来对自己又亲又抱的,什么怨气瞬间就统统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贴着云浅胸膛的夜君离,却明显发现,出去一趟之后的云浅,心息很是不稳,呼吸也微微急促了一些,止不住抬起猫脑袋望他,发现他面色微微发白,透露出疲累。
这是怎么回事?夜君离心道,染沉带着云浅上哪儿了,遇见了什么?
他本想跟着出去,却发现因为逍遥谷没什么人看守,被染沉设了重防,他不想冒险,一个大意便不得继续留在云浅身边,便没跟着。
云浅同他玩了一会儿,便打起哈欠,往被褥里躺了。
夜君离又化为人形,本是隔着被子将床上蜷成一团的云浅紧紧拢住,半梦半醒间,云浅只觉得越睡越冷,闷在被褥里下意识的呢喃带着一丝奶音,越发让夜君离收紧了手臂。
“怎么身子总是这样冰凉?你每晚都是如何入睡的?”夜君离心里清楚,云浅的身子弱不禁风,里里外外都是伤,但还是很难面对这样的事实。
那日倾颜残忍地向自己提及,上一世他将云浅狠心关在明镜阁的藏珍室,墨曜石已将云浅体内唯一的温度都汲取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无用至极,那么浑厚的灵力、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救不了自己爱的人。
连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呃!”睡梦中的云浅,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夜君离心头一紧,忙着去探他的额头,额间更是彻骨的冰冷,犹如一滩刚化的雪水。
如今,将云浅捧在心尖的夜君离,连他微微皱一皱眉都心疼难忍,更何况,云浅此时的表情透露出痛苦的知觉。
他不顾会惊醒云浅暴露自己的身份,竭尽全力为他输入灵力和温度,让他不至于这样难受。
但好像行不通,当下云浅的身子已承受不住太强烈的灵力,一声闷哼,往床沿喷洒了一口血水,痛苦的感觉令他细声的呜咽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夜君离将他往怀里更拢紧了半分,也不知道是在安抚怀中的人儿,还是安慰崩溃的自己。
夜君离的眼神中风云翻涌,上一世云浅死前的一幕又卷土重来,那是他一生半世的噩梦,不得已解脱。
而云浅的噩梦,也接踵而来。
梦里有个男人,他看不清楚样子,只感受到那一股暴戾恣睢的寒意,将他囚禁着,残虐无道地鞭打他,折辱他,还将他的腿生生折断了!
那只受伤的腿,本一直是云浅的心结,而当下,他的梦清晰地反应出了画面,是被那男人毫不留情地命人打断的。
无论他如何的哭喊,求饶,都没有得到半点的轻饶。
那人语气斩钉截铁,下达了最残忍的命令:“谁都不许给他医治!这条腿废了,我看他还敢不敢逃跑!”
云浅在经历夜君离的灵力传输之后,情况渐渐稳定了下来,额间的温度虽然比常人还要低得多,却没有刚才那么刺骨了,恢复他本身的体温。
庆幸有惊无险,夜君离又一次相信了神明的庇佑。
前日,他真信了倾颜的话,跑去祭奠神明,态度虔诚无比,想乞求让云浅平安快乐度过此生,也想让他重新心悦自己。
他帮云浅擦干了嘴边的血迹,用被褥再紧紧将他裹成一团,才安心幻化为淘气,看着云浅悠悠醒转。
可他却睹见醒来的云浅,从被褥里坐了起来,身体不停地抖动,哭得厉害。
是还在难受么?夜君离担心着。
是很难受,心脏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个梦,梦里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待自己如此残忍,他甚至怀疑,这条腿不是天生残缺,是他记忆缺失导致忘了这条腿是如何被人废了。
胸口此起彼伏得厉害,哭着哭着,便收不住声了,眼泪越掉越大颗,他总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才落得这个下场。
此刻的夜君离差点没忍住,几乎要变成本来的样子将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人儿揉进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