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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皇城,灯火通明,即便是欢歌喧嚣,也驱不散萦绕大殿中的凝重气氛。
大晋国使迟迟不登殿入席,大云百官与云徽帝在殿上已经久候多时。
“其实楚山公主一舞并不损国威,不如就……”
“如今大晋与我大云好不容易才有这修好的机会,皇上,不可错过啊!”
“皇上,还请下旨令楚山公主献舞!”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大云臣子已经坐不住了,纷纷进谏云徽帝下令,答应大晋国使的要求,令楚山公主献舞,取悦大晋国使。
云徽帝紧紧握拳,虽然极怒,却不敢真的发作,只听他沉沉问道:“楚山现在何处?”
“回皇上,正在内功寝殿装扮呢。”内侍即刻回答,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公主方才传了话来,说公主献舞,并无不可,只是这种点名献舞,与舞姬无异,等同侮辱大云皇室,所以若是皇上……若是皇上非要令她献舞,那公主便……便……”
“楚山就是这个性子……”云徽帝无奈地摇了摇头,“来人,再去请大晋国使,朕也有性子,莫要太得寸进尺了!”
“诺!”
“唉……”
大殿之上,响起一阵叹息,众臣纷纷望向了九千岁,这个时候只能期望九千岁了。
九千岁云淡风轻地坐在席上,微微含笑,似是不打算管今日的闲事,就让云徽帝一人去烦恼,他也乐得个清闲。
此刻内宫深处,穿戴整齐的叶泠兮在寝宫中来回踱步,等待锦奴带回子鸢的消息。
“公主……公主!”锦奴快步跑回,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回道,“公主,祁都尉只怕今日不会入宫了。”
“为何?”叶泠兮脸色一沉。
锦奴摇头道:“禁卫营的人说,祁都尉换洗完毕就离了禁卫营,好像先去了醉今宵,可又急匆匆地离了醉今宵,最后在城东待了一刻,又打马疾驰出了临安城。”
“他出城了?”叶泠兮又是一惊,“这是……这事实在是蹊跷!”
锦奴缓过了气来,急声道:“蹊跷的事可不止这一件,还有……醉今宵不知道为何,突然关了!现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叶泠兮脸色聚变,“本宫想,苏折雪定是遇上什么大事了!怪不得……可若是今夜祁都尉不能进宫,本宫可就难脱身啦!”
锦奴心急,可也帮不上叶泠兮,“公主,都快奴婢没用啊。”
“这也不怪你,不如这样……”叶泠兮附耳较交待了锦奴几句,“办妥之后,速来宫门会合,本宫必须去醉今宵走一趟。”
“可是如此一来,万一皇上真下旨公主跳舞,又找不到公主……”
“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跳的,所以本宫已是大罪,本宫相信父皇不会为难我。”说着,叶泠兮沉吟道,“况且,今日大晋国使只不过是来了一招缓兵之计,若本宫没有猜错,他们今日定也在等着什么人。”
叶泠兮看了一眼锦奴脸上的疑惑,只能催促锦奴道,“这些事,本宫日后再与你解释,你快些去办事。”
“诺!”
烛火摇曳,大云皇城气氛凝重,可临安城外,一家野栈之中,气氛同样凝重。
随从们将店家与小二都打发回城,这家野栈内外都布满了高手,今夜路过的行人俱被劝走。
阿翎端然坐在大堂中,平静地瞧着方才那个路人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栈雪,请。”路人换了一身黑色华服,紫金冠高束发髻,衬出了一双英气彪悍的眉眼,只见他笑然说完,挥手示意大堂中的护卫退下。
阿翎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冷声道:“我还真没想到,堂堂蜀王殿下竟会来这里?”
蜀王萧烨,是当今大晋皇帝晋永帝萧扬的侄儿。
大晋皇族传到晋永帝这一带,似是犯了邪,萧永帝每年都广纳美女,充实后宫,可偏生每个美人生下的都是女儿,至今没有一个儿子。
大晋之前,还有立女为储的先例,当年女帝晋华帝萧清清可是创下了大晋最辉煌的盛世。
所以,晋永帝可以立女为储,也可以立两个侄儿——蜀王或者是齐王为储君。
蜀王萧烨放下酒壶,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还能死撑着,看来阿耶杰是遇上一个头大的对手了。”
阿翎冷笑道:“我还撑着,对你,对齐王,不是都是好事么?”
萧烨点头,“于你我而言是好事,可于齐王而言,可就不是好事了。你可知他早已拉拢了国师府?”
阿翎淡淡道:“醉今宵那些人的死,果然不止是齐王所为。”
“狼蛊的威力,你经历过,自然比我清楚,你我二人联手,是你最该选的路。”萧烨说完,拍了拍手。
一名护卫将一卷皇帛端了进来,恭敬地放在了阿翎面前。
萧烨亲手给阿翎磨了磨墨,继续说道:“你也应该清楚,皇上不止跟你定过盟约,跟我,跟齐王,甚至跟所有公主都定过——能得长生杯者,得大晋天下。”
阿翎眸光一黯,“所以呢?”
“醉今宵已毁,你的所有棋子皆亡,你唯一的价值,便是你的身体,是皇蛊繁衍的母体。我若能保你性命,你自然该用你这个价值来换。”萧烨说着,放下了墨块,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我们一起找寻长生杯,他日我为晋皇,则以此圣旨为据,我为帝之后,允你十年自由,尽做你想做之事,待十年之后,你便乖乖为我新选的国师繁衍新的皇蛊,拱卫我的江山,百年长安。”
阿翎黯然一笑,摇了摇头,“堂兄,你想得可真周到啊。”
萧烨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路可选呢?”说完,萧烨低头写下了方才约定的那些话,搁笔之后,从怀中摸出了自己的印信,盖上了王印。
阿翎眉心微微一蹙,忽然将皇帛往萧烨怀中一推,冷笑道:“堂兄,你未免也太急了些,这道圣旨下得也太早了。”
萧烨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你要我答允你,不是不成,而是你少些诚意。”阿翎说完,站了起来,“我从来都对江山不感兴趣,所以谁坐皇位,对我而言,根本不在意。”
阿翎走到了野栈门口,望着漆黑的苍穹,冷笑道:“我知道我逃不了母体的宿命,可我也知道,这个价值一日存在,我便一日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说着,阿翎转过了头来,定定看着萧烨,冷冷的目光让人觉得莫名寒冷,“只可惜,父皇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跟齐王没有一个明白。”
“萧栈雪,你别逼我……”
“看,你果然没有诚意,你想动手杀了祁子鸢,又或是……苏折雪?”阿翎突然出口反问。
萧烨摇头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苏折雪的下落,动手之人是齐王,你不该怀疑我。”
阿翎冷冷道:“是么?”
“你我本就是亲族,实在是不该……”
“再不该,你不也用祁子鸢的性命威胁我了?”阿翎一语说到了点子上,“你要我接这道圣旨,可以,不过,我要祁子鸢安然,要苏折雪安然。”略微一顿,阿翎继续道,“你若连保护两个棋子都做不到,只怕保护我也只是空谈。更何况,你比我清楚阿耶国师如今在朝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你想扳倒他,自己要有足够的斤两,目前的你根本就斗不过他们,所以这道圣旨不过是空话罢了。”
萧烨心头一虚,一时不知道如何去接阿翎的话。
阿翎一步踏出野栈,“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盟友,所以即便是我的残棋子,也必须保住。”说完,阿翎停下了脚步,回头定定看着萧烨,“我只能答应你,暂时为盟友,互相帮衬,我只要一日不为蛊母,便一日能让阿耶杰和齐王投鼠忌器,不敢痛下杀手。你若是觉得这些还不够,妄图用祁子鸢的性命要挟我,那我只能告诉你,我若想横了,不要我这条命了,这盘棋提前到了终局你什么都捞不到!”
“你威胁我?”
“你不也威胁我么?”
阿翎回呛了一句,凛凛走出了野栈,“不管是苏折雪,还是祁子鸢,你若轻易动了任何一人,后果你知道会是什么。”
“你……”萧烨咬牙忍住要说的话,他知道,这一次摊牌确实是他心急了,“我保证,这次我出使大云期间,至少祁子鸢是安全的,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很好。”阿翎走到野栈外,牵过一匹马儿,翻身跳了上去,回头对着萧烨道,“你知道最可怕的人是什么样的么?”
萧烨暗暗握拳,不去回答阿翎的话。
阿翎沉声道:“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不爱,那这个人你是威胁不到的……”说完,阿翎勒马转身,策马驰入了林外郊外的深林。
萧烨走到了野栈门口,望着阿翎远远驰去的背影,摇头道:“萧栈雪,今日的我受你要挟,是因为你还有用,若是皇上撑不到见到长生杯,那你也真的没有价值了。”
阿翎在马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找到子鸢,只要她留在子鸢身边,子鸢便是安全的!
“子鸢……”阿翎心头凉凉地一唤,此时此刻,不知道这个浑然不知自己已处险地的臭丫头还肯不肯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