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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听了玄漓的话将那暖烘烘的护心镜挂上脖子捂在心口,然而……
“热死了!”
这昆仑山压根儿不像他说的那样寒气逼人,相反,气候十分适宜,如今这一捂我登时觉得自己好比是在大暑伏天抱棉被!
不过一想到玄漓临走前的严词嘱咐,我还是坚持忍耐着没把这暖炉一样的镜子扯下来丢在路边,只每隔一段时间便把它挪下位置,以至于不让自己热得晕头转向一不小心登山登到山底下去。
“啾——”
伴随着一声清啸,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周身泛着幽蓝光晕的鸟。它无端在我面前一圈圈转悠,实实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鸟倒怪,发着光,还有两只尾巴……”
我兴致盎然地摸着下巴打量身前这只鸟,见它本来还好好的,在我的注视之下却突然像烧着了一般陡然发出一圈刺目的光亮!我当即抬手遮住双眼,下意识地搂了搂胸口的镜子……
虽说仙气飘渺的昆仑山是一处大家公认的圣境,可它毕竟不属于天界的范畴,既然没被一家圈占那么其他一些族类也就免不了要光临此地。而再一看这儿环保工作做得好,没有市镇嘈杂,就连买地的钱都省了,理所应当,一个个都欣然在这儿盖了房子落地生根。如此一来,这昆仑山就成了各强大族群美好的定居地,但于我这种并不强大却也有意在此定居的人来说,便实在有些残忍了……
感觉到光亮渐渐黯淡下来,我忐忑地睁开眼睛。随着那淡润光晕中的人影一点点清晰,我再仔细一瞧——
这人可不就是映寒么?
“映寒?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深感她此时应该还拥着被子躺在病榻上,而她竟化成个鸟直跟我到这儿了,害我虚惊一场。
她上前几步,围绕着她星星点点的光斑也随之隐去。
“唐突仙子了,但我并没有恶意。跟你来这儿只是为了找一个人,”她顿了顿,“其实,我本不是天宫之人,而是长白山上一只寒泉灵鸟。”
我眨了眨眼示意她继续。
“你一定怨我一直瞒着你……”
啊?没有啊,我沉默只是因为大致知道以“想来我本是什么什么”这类引子起头的话一般要持续很久,至少也要讲到“如今我不得已如何如何”才算完。因此从她开口那会儿我便准备好全程倾听了——然而,她好像并没有长篇大论的打算。
“也罢,无论你怎么想我,此番我是要告诉你,”言及此她面上是少有的庄重,眼睛里闪烁着某种特别的情绪。“一直我就想有一天能到这儿来,为此我作为一名婢女混进天宫打探了许久的消息。多亏你,让我盼来了玄漓的踪迹。这会儿因了他的引路,我终是能站在这昆仑山上,然后……见到他。”
“他?”片刻的思索,我模糊地回想起一些不久前刚刚发生的段子——
“我,会争取到那一天。”
莫非,映寒一直委身做一名小宫娥在天宫当差就只是为了等一个机会去见她心尖尖儿上的人?而这个人,我想十有八/九就是此番我要去找的“师傅”没差了……
搞了半天,原来映寒竟是一只如此痴情的鸟,这么一来之前她种种令人费解的行为也有了一定的道理。就像几日前她莫名其妙地与那只属火的大胖熊起冲突,只是因焚印正是她这类寒性灵鸟最最忌讳的死敌之一吧。
想来映寒等这个机会等得怕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因我本就从玄漓那儿听说,一般人就算是有那么一些修为的,若是没人领着也很难穿越通往这里的一道屏障。而映寒身为一只小灵鸟,还是远在长白山的小灵鸟,修为不足是正常,找不到路子来这昆仑山是正常,要说一辈子无缘见到那人,也只能说很正常很正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竟然逮到了我带来的这个机会,如今同我一起上山再见到那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夙愿。
“你自有人陪,我就不掺和了……”
看来玄漓是早知道映寒化成鸟跟着我的事,他倒也不拆穿。而先前听映寒说起玄漓,莫不是玄漓也知道一些她和他宝贝侄子之间的事儿所以放她上山等着好戏开演?……这人品,不提也罢。
“真是难为你了。不必多说,一起上山吧。”我发乎于情地拍拍映寒的肩膀,用眼神表示对她倒追如意郎君的欣赏与鼓励。
“嗯……”之前见映寒情啊爱啊脱口得那般平常,还以为她不会露出这样娇羞的小模样呢。
一时间,心下不禁冒出一些些兴致来。
“你看,路还很长,我觉得我们还是来说点什么吧?就说……你是怎么和那人好上的?”
“……”
ˇˇˇ
登山着实是一件累人的活儿,不消半日我便有在半山腰扎个包的想法了,不过因为映寒的积极,我不得不被她连拉带拽地拖上了山。
此时,天边已浸出一抹沉静的暮色,随着我们一点点向山顶靠近,糅合在这沉静暮色中的一缕箫声便越发清晰。
像是浸润了天际云端柔金的颜彩,融化了拂面而来恬淡绵软的微风,幽远却不失亲近,超脱而不会违和,虽是一曲哀调,却也是一曲云淡风轻、韵致淋漓的哀调。
我疑心这美好的音律莫非是来自那位昆仑神君?——不奇怪他有能耐让映寒这样的姑娘都对他倾心了。
环绕在这迷人的曲调当中,我自然地将步履放缓一心只求享受,而映寒则是更为迫切地往山上赶了。
看着她这一刻小姑娘似的摸样我不由莞尔。
追过一道弯我方才望见映寒驻足的身影。
晚风拂过她的衣带和长发,她就立在一片醉人的霞光中,双眼始终向一个地方凝望着,表情柔和而温暖。此时的她在浮光的勾勒下不再只是一块凉凉的冰石,而是被镀刻成一朵骄然绽放的冰花,刹那间,凝住了花开一世的芳华。
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走进这片光景。
映寒凝视那方向良久,箫声不止,她终是动情而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瞿墨……”
曲调戛然而止,一瞬间陷入的安静竟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在这会儿昆仑神君想是终于发现了这位深情望了自己半天的姑娘。
我正站在阶下,等待着一场感人肺腑的重逢。
“你……”而他却仅说这一个字,便久久没了下文。
正所谓情到浓时方恨少,此时无声胜有声。至此,我方才有些了解了——
“你是谁?”
……好吧,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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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这位仁兄还挺风趣的。
一边是情深意重苦等岁月盼相见的痴情小鸟,一边是薄情寡义快意江湖忘红尘的冷漠神君……莫非又免不了一滩狗血了?
来不及多想,我将视线投向映寒。果然见她面上是一片惊愕,完完全全的不敢置信。
“瞿墨,你、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声音里满是持不住的颤抖,一时间我竟觉得她差不多快要哭了。
见事出有变,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石阶与映寒并肩,视野一下子铺展开来。
只见一座四角重檐的木构黛瓦亭矗立在一片幽蓝群山中,那男子青衣墨发,面容清雅,执一支竹箫侧身坐于亭栏之上,衣袂与亭外闲云相映,轻缓地飘荡。那样一抹青,仿佛是透过轻薄云烟看到的青峰的颜彩,宁静得就如同这片古老浓绿一般,悠长而隽永——如此,方是我心目中神仙该有的模样了。
面对映寒的诘问,只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并未作声。
“瞿墨,我是映寒呀,长白山上那一只寒泉灵鸟!那日你救了我,还对我说……难道这些你全忘了?”
与瞿墨的淡定截然相反,映寒像是已经出离悲愤了。也难怪,毕竟她先前还一直欣喜地盼望着,如今人是见到了,不过一切又都变得不再是她所期望的那样……这对她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
我不知此时此刻该如何去宽慰她,只觉得任何的语言和动作都是多余的,就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男子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明明白白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不过已几步从亭中下来,行至我们面前。
“不好意思,”他口吻淡漠,平平中又仿佛带着什么尖锐的东西。“想来姑娘并未认错人,但本君的记性却到底不大好。眼下天色已晚,不便在此多言,无论如何两位姑娘既已来了,便至我处稍作歇息吧。”
映寒伤情伤得厉害,背过身去用手捂着脸,不理他。
他见状无语,继而将目光投到一直杵在旁边的我身上。
在我们眼神相交的那一刻,心尖蓦地流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