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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敌人?仪宝林顿时有些莫名其妙,愣怔地看着她。
林半夏站起身来,矮身蹲在她面前,神色冷漠,低声道:“你不必说,我也知道,是苏漫漫在背后指使你如此做,可是将你害到此等地步的,不也正是她吗?”
提起苏漫漫,仪宝林顿时神色慌张起来,急忙避开了她的视线,道:“你……你胡说什么……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没有干系!”
林半夏见她这般模样还要替苏漫漫维护,不由得泛起冷笑来,直起身子来,翩然转过了身,道:“她害你如此,你倒还要维护她,倒是让我意外得很。”
仪宝林讷讷地道:“你是胡言乱语……我、我才没有……”
林半夏淡淡地道:“你才没有听她的指使,就胆敢在射鹿大典上作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才没有得她的恩惠,将行宫之中的侍女买通陷害我?”
说到此处,她转过头来,眼神含霜带雪,冷冷地逼视着她,“还是——你没有受她的威胁,若是你吐露半句关于她的字句,你父亲的官职便难保?”
说到最后一句,仪宝林遽然抬起头来,眼神露出恐惧的情绪来,惊骇地看着她,“你、你怎么……”
林半夏浮起冷笑来,道:“我怎么知道?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明明是有人指使的情况下,非要自己咬牙担了所有的罪名?我若没有记错的话,昔日在长街,便是提到你的父亲,你那时可是还帮了我一个忙。你如此看重家人,除却这个,还有什么能威胁得了你?”
仪宝林恍惚想了想,自己当时确实因了这事,曾在苏贵妃刁难林半夏之时,替她解了个小围,不由得有些愣怔,林半夏幽幽叹了口气,道:“仪宝林,我还记得你曾帮过我的这分恩情,只不过是你忘了罢了……”
仪宝林怔怔地抬起眼来看她,神色间已是羞愧、震惊、后悔和苦痛神色交织,眼神尤其复杂,很看得出林半夏这一番话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撞击,待她神色挣扎过后,痛苦地皱了皱眉,道:“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
林半夏坐直了身体,神色间便已恢复了冷漠,仿佛适才的温软不过是幻象一般,道:“你自然还有话可说。”
仪宝林诧异不已,不明就里。
林半夏就着适才的茶水漫饮了一口,道:“婉妃娘娘已有协理六宫之权,此次前来便是太后娘娘授意前来立威,你要保的那个人,既然能在事情败露之后,以此要挟你封口,也必然不是什么良木。婉妃娘娘母家势力雄厚,是郡王之尊,难道比不上她能给你家人的安稳多么?”
仪宝林神色震动,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林半夏不用看,也知道她神色是何,自然知晓她心中的禁锢松动,站起身来道:“我话已说完,即刻便请婉妃娘娘入帐,至于你,要不要说……全在自己罢了。”
说罢,起身便要出去,却听身后仪宝林低促地叫了一声,道:“等等。”
林半夏止住脚步,并不转身,等着她自己发问,仪宝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思绪过了半晌,思虑了片刻,才道:“林贵嫔可是要与她宣战了?”
听到宣战这个词,林半夏倒是笑出了声来,想了一想才道:“我并没有这样的念头,也无意与人争执,只是她步步紧逼,均是要置我于死地,便是仪宝林来想一想,若是有人如此对你,你可还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仪宝林急急又道:“可是,你往昔……从来不曾与她计较……”
提起这个,林半夏幽幽一叹,望着那帐帘上绣着的缠枝花样,淡淡地道:“往日,我没什么盼头,也并不觉得她这些手段有多么苦,如今……如今已不同往日,自然不会再置之不理了。”
仪宝林想了一想,声音又低了几分,“你在这宫中求的是什么?”
林半夏本是举步欲走,却没料到她这么多问题,转过了身来诧异地看着她,道:“你缘何对我这般感兴趣?”
仪宝林抬起头来,看着她那样一张清冷美丽的脸庞来,又是艳羡又是嫉妒地叹了口气,道:“我从前恨你,家世好才貌高,连出身都与我们不同,在皇上潜龙之时,已是太子正妃。入了宫,偏生你又失了势,皇上看你不惯,贵妃又打心底里要打压你,便是我也忍不住想欺侮你,为的不过是自己心里的那些不平罢了,可是你从来都是淡淡的,也不折腰,更不谄媚,那样的日子,你都过来了,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求些什么,可是如今……”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可是如今,你却觉得日子好过起来,便是再被人欺侮,都要再反击回去,可见你已求得了你想要的,才觉得这日子有可过的盼头吧?”
林半夏牢牢盯住了她,看了半晌,道:“我求得什么并不要紧,只是你知道你求些什么,并不以欺侮别人达到目的便好。”
说罢,便什么也不再说,转身出去,去请婉妃进来。
仪宝林委顿在地上,眼见着她走了出去,神色凄惶起来,垂下了头,默然思索,便是婉妃进来之时,已不见她适才的疯狂悲戚模样,顿时有些意外得很了,转头看了看红笺,才上前一步坐下,道:“你可想通了?”
问了话,仪宝林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脸上浮起一个绝望的微笑来,道:“罪妾乞求婉妃娘娘怜悯臣妾及父母家人。”
婉妃大吃一惊,忙道:“仪宝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仪宝林腮边又滚下一滴泪来,俯首道:“臣妾原先是因为父母家人性命被攥在旁人手中,这才什么都不敢说,如今只求婉妃娘娘和太后娘娘体恤臣妾侍奉皇上多年,天恩护佑父母性命。”
她话说得严重,婉妃已是有些隐约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自是重大的不得了,忙让红笺拿了纸笔,在一旁写下,林半夏立在帐帘旁边,神色淡然。
仪宝林道:“臣妾所做,是为了陷害林贵嫔,让林贵嫔触发圣怒,从此不得回宫,或被处死或打入冷宫,背后指使之人,是……苏贵妃!”
婉妃面色顿时大变,厉声道:“仪宝林,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诽谤贵妃,可是大罪,你如今已经入罪,再出言不慎,便是本宫也保不了你。”
仪宝林凄然一笑,道:“臣妾已然如此,还有什么可遮掩的?苏贵妃以臣妾父母家人性命要挟,臣妾若敢不遵从她的话,吐露半分关于她的言行,便让父亲官职不保,家人性命堪忧,臣妾虽为君妇,却也是父母之女,焉能看着父母家人因为臣妾有此下场,是以才胆敢在射鹿大典上假借刺客之名,陷害林贵嫔,只是出了差错,这血衣并没有在林贵嫔帐中,臣妾一时惊惶,才露了马脚。”
她说的缓慢,红笺记得很快,婉妃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你不是说,这拿你父母亲人的性命威胁你的,是林贵嫔么?”
仪宝林闭了闭眼,道:“林贵嫔说过这话,却只是为了让臣妾不再纠缠欺负于她,一切都是臣妾自己臆断她心思恶毒罢了。”
婉妃见她说的不徐不疾,又不像是被林半夏威胁所言,心中滋味莫辨,道:“你可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仪宝林抬起手来,咬破了拇指,见着那指尖上沁出了些血丝来,才道:“臣妾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所言非虚,也愿在这证言上按印作证。”
婉妃瞧了她一会儿,点头示意红笺将那证言递到她面前,让她摁了血印,站起身来道:“兹事体大,此事本宫要禀明太后娘娘,再作打算。”
仪宝林面目怔然地低头福了一福,便看着婉妃与林半夏一同出去,脸上露出惨淡的笑意来。
出了帐子,婉妃低头吩咐道:“看好了仪宝林,本宫还有话要问。”两侧侍卫领命遵了。
两人并肩向前走去,婉妃侧首道:“林贵嫔这是与仪宝林说了些什么?”
林半夏收敛了适才的锋芒,已完全瞧不出她神色冷然端然自威的模样,低声道:“仪宝林口口声声咬定是我,不过是因为臣妾原先同她起过争执,这争执化了执念,才让她如此。这其中也有些许误会,臣妾与她解了误会,又晓之以理告诉她,婉妃娘娘的深明大义,却并不知道她很是相信娘娘,便将这话都说了出来。”
婉妃闻言,眉头蹙了一蹙,神色间也是有些茫然,道:“本宫母家是郡王,可是没有受过她这样的气,竟将父母家人拿来做要挟,也真是有背天理。”
林半夏浮起淡淡笑意,道:“倒是难为仪宝林一片孝心为旁人所利用。”
婉妃点了点头,心中很是喟然叹了一口气,却没来由地觉得林半夏倒是与旁人不同了些,道:“身为宫妃,不知道以尊孝体恤之心治下,却耍弄如此手段,当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