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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政府里面是讲究派系的。作为大明朝政治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由各级太监组成的内廷也是封建政府的一份子,太监之间同样是讲究派系的。
承天府镇守太监穆楠并不是魏忠贤一系的人。想想也是,如果穆楠是魏忠贤的人,他也不会被派到安陆州这种鸟不拉屎没什么油水的鬼地方来养老了。
作为一个和魏忠贤派系不同的,明显被冷落安置的高级太监,穆楠对于一切和魏忠贤有关的人和势力都表现的非常激烈。比如说现在,听到自己的幕僚提到荆门州的大庄园(农场)的背后是湖广总兵王书辉,而王书辉又和魏忠贤关系密切之后,穆楠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咋呼了起来。
“好个狂悖自大的王书辉!不过是个小小的总兵,就因为抱上了魏忠贤的大腿,连几代皇爷的祖宗安寝之地也敢私自侵犯。难道因为有个魏忠贤给他撑腰,他就以为天底下就没人治得了他了吗!这天下还是皇爷的天下,魏忠贤再大也大不过皇爷去!”
太监的权势全部都是来自于皇帝的。穆楠这个老太监虽然现在几乎被流放了。但是他还是深通政治斗争的技巧的。一搞明白王书辉和魏忠贤的关系,他就熟门熟路的把农场吸纳逃亡军户和王书辉联系了起来,之后又顺势把王书辉和魏忠贤联系了起来。
最后,他把复兴会农场建在承天府地面上并且吸纳承天卫逃亡军户的事情定性为“侵犯皇陵”。就这样,他轻轻松松的就把“侵犯皇陵”这样的巨大罪名扣到了王书辉的身上,并且把矛头直指魏忠贤。
虽然太监不像文官那样可以通过阅读大量的史书来积累自己的政治斗争的经验,可是太监们也都知道那些曾经在大明王朝上层叱咤风云的大前辈们都是怎么败亡的。
从刘瑾、冯保这样的大太监倒台的经历出发他们发现,使得太监们倒台的绝对不是他们的政治对手,那些成团成党一动作起来就是一坨一坨的文官们。能够让那些手握大权的大前辈们失势身死的,只有那些被文官们说成是受了蒙蔽的皇爷天子们。
在内廷中沉浮了一辈子的穆楠知道,能对魏忠贤在这样大权在握的大太监产生危害的,绝对不是那些什么贪腐堕落结党营私之类的罪名。他知道,只要魏忠贤能够把大明朝的家当好,身处深宫之中,成天琢磨木匠手艺的天启皇爷是绝对不会因为那些所谓的罪名对魏忠贤失去信任的。只有不断的攻击魏忠贤对皇爷天子的不忠,才能最终让魏忠贤失去皇爷天子的宠信最终失势倒台。
穆楠之所以听说农场的后台是和魏忠贤关系密切的王书辉就表现的非常激动的原因就是,他从这件事情上发现了一个可以攻击魏忠贤的极好的材料。
想一想就能明白了,如果皇爷发现魏忠贤的亲信骚扰了自己祖坟,那么皇爷很快就会得出魏忠贤对于自己缺乏敬畏之心轻慢自己的结论。这样一来,魏忠贤就会在皇爷面前失分,自己这一系的太监们就又有机会了。
至于王书辉是不是真的侵犯了皇陵,至于荆门州是不是离着皇陵还有着两三百里地这种问题,对于成天编瞎话,时时刻刻都在胡说八道的穆楠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对穆楠这个对于目前正在掌握着大明王朝朝政的魏忠贤统治集团来说的在野党看来,他深知像魏忠贤这样作为一个宦官却凭借着皇帝的授权全面掌握大明朝的政治权利,给喜欢木匠手艺而怠政的天启皇爷背黑锅的家伙来说,这种人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如果魏忠贤像当年的冯保老前辈那样,外面有权臣张居正作为政治伙伴,里面有李太后作为权利依靠,继承隆庆皇爷帝位的又是隆庆皇爷的亲儿子万历皇爷的话,魏忠贤还有像冯保老前辈那样在南京养老等死的善终结果。
可是目前看来,魏忠贤不仅在外庭没有强力的文官作为伙伴,只是弄了一群下三滥给他当走狗,内庭里也没有什么正经的说话好使的大主子给魏忠贤当靠山,更主要的是,天启皇爷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他的弟弟信王千岁继承皇位的可能越来越明显了。
这种内外交困,在皇位继承人那里又没下什么功夫的状况,意味着一旦天启皇爷升天,那么魏忠贤的败亡就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所以,对于现实看的很清楚的穆楠来说,只要自己在目前表现出一个明显的和魏忠贤为敌作对的态度,甚至不用真的触怒魏忠贤,只要保持这样一个态度的话,他就很有可能在以后的帝位更替中获得一个比较好的机会。
在他看来,虽然自己肯定不能成为新皇的贴身亲近,但是自己更进一步进入司礼监混件蟒袍穿一穿的可能还是存在的。
所以,搞清了事情来历,自以为弄清了复兴会农场底细,了解了湖广总兵王书辉背景的穆楠,立即命令自己的幕僚帮助自己起草了两份文书。
其中一份文书,是向内廷司礼监方面报告的。主要内容就是湖广总兵王书辉侵掠民田建筑庄园的告状信。另一份文书则是他以承天府镇守太监的名义发往湖广巡抚衙门的。他在文书中要求湖广巡抚约束和申斥王书辉的违反规矩的行动。
对于穆楠来说,这两份文书有没有什么效果,会不会真的对王书辉产生一定的打击对他一点也不重要。而且他也知道,目前无论是内廷中枢还是湖广地方,都是魏忠贤的亲信把持着的。这些文书百分之百不会对王书辉产生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危害。
不过他要的还真就不是要对王书辉产生什么危害。他的本意也不是要和王书辉为敌。在他眼里,一个地方的总兵听起来挺大,但实际上根本就放不到他的眼睛里。他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在内廷和外朝都表现出一种和魏忠贤不对付,与魏忠贤相抗争的态度来。
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派人到京师和信王府内的那些宦官们联络关系,表达自己和魏忠贤的不对付以及自己对信王千岁的仰慕之情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