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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次日,侍书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不知昨日喝了多少葡萄酒,喝时觉不出什么,次日确十分上头,窝在床上并未到甲板上吃早餐。
中午安娜端回来一碗南瓜汤,嬉笑道亨利未见书小姐出现,问我缘故,托厨房单独做的呢。侍书喝完汤,五脏六腑都像被熨烫过一般,美美的睡了个午觉,幽幽醒来时已是下午,走到甲板上透透气。
海风鼓动风帆飘扬,心旷神怡。亨利正捧着一个本子,坐在甲板的靠椅上写写画画。侍书走过去表示谢意,亨利面露欣喜,笑道:“好些了吗?现在知道葡萄酒的厉害了。”
侍书不服,:“定是船上颠簸才易上头,在京城时米酒,黄酒,曲子佳酿都喝过呢。“亨利笑道,哪都是米酿酒,身体要慢慢适应葡萄制的酒。
腾挪出位子让侍书和自己并排坐下,好多小节,侍书起初有些不好意思,渐渐习惯,时时提醒自己现下没有宫廷礼仪,儒家规矩了。”
亨利游历过江南小镇,见过酿酒的小作坊,香气扑鼻,但自己却喝不惯,好的酒坊一清早便排着长队,每日只卖定量的酒。有时还能看见,婆姨去堵截偷偷买酒的汉子。
夏天家家在院中敞开大门吃饭,饮酒。各家各院的生活一览无余。江南真是个生活不错的地方。粮米油茶丰足,很多人穿得起绸缎,棉纱。
侍书听得入神,自己倒是哪也没去过。亨利略知侍书的身世,体谅曾经很少跨出家门的女子,一下子便出现在远航的船上。
亨利的夹子里有很多铅笔,钢笔,水彩画。按照高丽,日本琉球,安南和大清他这次来东方的国家分类。他翻出几张江南的水彩画。灵动优美。
侍书一张张翻看,爱不释手,临水而建的房屋,小桥柳树,河边洗衣洗菜的女子,桥边买水果的老翁,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糖果泥人,桥头跨着篮子的卖花女穿着蓝白布衣。侍书和亨利说,京城的人物房屋又是两样。京城四季分明,北方冬天寒冷,屋子多用青砖修葺。
亨利道:“京城倒是不大敢去,毕竟大清皇帝只准许外国人在广州港口活动。地方管的松,只要不惹事,没人在意,京城就不同了。去过的所有地方里,无论欧洲还是南洋,江浙最富庶,百姓看似过的也悠闲从容。
其余州县,无论沿海,还是内陆,很多百姓都粗茶淡饭,衣衫简单,常年辛苦劳作,朝廷关了不少港口,很多在码头谋生的人,还有常年和洋人做买卖的商人都没了生计,不得不做些其他营生。听说川藏那边也有茶马古道,很想去那边看看,但十分危险。
侍书好奇,你们外貌不同,在天朝奔走市井乡间,没人瞧热闹或驱逐吗?内陆百姓不似沿海商贾市民,见多识广。
亨利笑道,“我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打扮成脚夫草民,带上大草帽,再雇个当地人作向导,没人认得出。再说沿途还是纯善的人多。我们一行人虽然带银钱干粮,但常常到村落人家讨水喝。很多村民甚至盛情留饭,所以我吃过不少各色乡间家常饭菜。有些真是难得的美味,现下还会常常梦见一个老妇人腌的腊肉。”
侍书惊叹亨利的勇气,听说过西洋的牧师商人被当地百姓打伤等事,沿途也常有匪盗猛兽。
当年王妃每逢唐夫人回府便缠着她讲各地见闻,最爱听江湖凶险争端的故事,夫人便将很多在镖局亲见,或听说的事儿讲与王妃听。
姑娘后来也常常向听夫人请教各地的风土人情。天下之大,虽然风险难测,但多少人不辞辛苦,跋山涉水的要看看海那边,山那边的摸样。姑娘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坚持把二皇子和自己送去欧洲。到另一番天地重新开始,想到这儿,侍书心里开阔明亮了许多,虽然前路不明,但也不能自弃。
侍书拿起最下边几张素描,做工的妇人和身后背着睡得七荤八素的小孩子,中药铺子,烧瓷的匠人。最后张一个老妇人蹲在路旁卖菜,想起母亲,心下又难过起来。
亨利说道,好啦爱哭的小姐,咱们看看你们的老邻居日本。也是很美的地方。随手翻出在夹子里日本琉球的风景人物,一张张如数家珍。
如今大清封国封海,各国的商船只能到周边诸国购买丝绸瓷器,属国邻国见此商机每年向朝廷进贡百十次,对上贿赂官员讨要天朝赏赐,对下在民间大量购买物资。虽然日本制作的漆器,瓷器,织锦也十分精美,但产量有限,不成规模。
亨利指着几张小图说:“这几张都是日本京都,木楼交相错落,小巷悠长,倭人的衣着奇异,略似当年在老太太屋里摆的三彩唐人,寺院佛塔和天朝无异,更为小巧清朴。
亨利拿出几张当地买的小画,称为浮世绘,线条优美。另有一番别致的情调。还有两张画在宣纸上的大和美人,衣着是织锦贴制的,十分别致。两张画似乎画的是一个女子,总之侍女图上的女子长的都差不多,上边夹着几枚汉字“佳慧子”,剩下的鬼画符侍书不认得,心下好奇想问问这女子是何来历,又觉得唐突,收了回来。
亨利出了半日神,走南闯北,多是露水情缘,和有些女子看似缘分浅淡,确不时想起,不知现下过得如何。
亨利问过侍书几次要去欧洲的哪些城市,侍书都三缄其口,怕言多必失。亨利便没再多问。只是劝侍书漫漫旅途可以学习一下英文,船上有一些给水手们看的书,图文并茂,简单易懂,不少不会读书识字水手,经过几年航行都会给家人写信了。侍书听到读书头又大了一圈,不过心知这是亨利劝自己的好话。萍水相逢,很是感激,不好意思的低头道谢。
亨利开心说道,“每日下午三四点工作完毕都会在甲板看书,作画。今后可以教侍书读写。从此天天有事做,也少了胡思乱想的时间。”
不得不说,亨利要比那些师傅学究们有趣多了。先拿来一些有图有字的画书,像说书一样讲故事,欧洲诸国各自为政,一大堆皇室,贵族,往来婚娶征战,典故传奇多如牛毛。
侍书听得有趣,猎奇心重,总想知道下边的情节。亨利工作繁忙,从清晨六点开始工作,到下午三四点才有空配侍书一两个小时,晚上又要安排各色舞会,晚宴。陪商人金主们聊天,到了八九点,奔忙,便哈欠连天了。
侍书为了能自己看懂,辛苦钻研,比当初被姑娘逼着读书还勤快几倍。可是苦了安娜,船上也无其他事情可做,天天被侍书追问词语句子的意思,呱噪的不胜其烦。
经常一个词句被问好几遍,安娜耐不住性子便对侍书吼道,:“我当初也要学安南话,一学就会了,哪有这么笨的。“有时侍书一脸委屈的自己站在甲板消气,不过一会儿又笑嘻嘻的缠着安娜和亨利问这问那。
从此船上除了荷兰商人和葡萄牙人无休止的斗嘴,又多了一道风景。
侍书不懂,亨利教,学会了,又忘了,安娜教,学会了,说错了,被安娜笑,再学,再问,安娜不耐烦,追着问,安娜急了,两人吵起来,几个小时不说话,然后又凑到一处,把方才的过程重复一遍。
有时侍书过意不去,拿出银子给亨利和安娜买船上海员钓的鱼,改善伙食。榆木脑瓜勤学苦练,日拱一卒,也记得上百词汇,能够连城句子了。
亨利作为船长的助理,算是船上最忙的一个。船长掌控大局,小事不管。亨利每日清点货物,食品存量,计算到下一个港口的天数,协助大副们调度全船上百号人的工作,考核。每日忙忙碌碌,尽心尽力。深得船长威廉的信任,是亲信班底的一员,每次出航都带在身边。
亨利脾气也好,对各色难缠的人上至船长,下到水手都有点办法。不过对于刚刚相认不久的妹妹玛丽,却罕见的发了一次火。